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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公府里。
国公夫人霍秋桦收拾好包袱,往里面塞进五百两银票,交给苏嬷嬷。
苏嬷嬷是国公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嬷嬷,从小就跟在夫人身边,主仆数十年的感情,情分深厚。
“千万别回来,倘若找不到姚苏,又发现府里状况不对,就去找璟叡,把我怀疑之事告诉他,让他出面处理。”霍秋桦再三叮嘱,此事太严重,若是待在府里查探,恐怕动静太大,早晚会被发现。
苏嬷嬷面露犹豫道:“我还是留在主子身边,让素月或素心出府去查。”
“素月行事不稳重,素心胆小,就怕韩蔷知道我心生怀疑,往后我在府里行事更加艰难,要是能够找到姚苏,你别露面,让周管事上门传讯,我会告诉他该怎么做。”
“奴婢知道了。”苏嬷嬷心头发涩,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全怨老太爷,当年看着韩家显耀,又有同侪之谊,明知姑爷性子轻浮,还是把主子嫁进韩家。
老国公爷品性虽好,老国公夫人却是个刻薄毖恩的,她对媳妇百般挑剔,若非主子性情坚忍、有大智慧,怕是一屋子乌烟瘴气。
而姑爷空有一副好样貌,却是满脑子豆腐渣,他不热衷仕途,只热衷女人,宿在暖香楼里的次数比宿在主子屋里多。
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还好,如今不在了,姑爷更变本加厉。
上有那样的婆婆、下有这样的丈夫,主子含辛茹苦二十年,若不是大少爷能耐,心头尚且存有这么一点点的盼望,日子教人怎么熬?
还以为忍着忍着,忍到大少爷再立功勋,能够作主靖国公府,主子的苦日子就到头了,没想竟会发生这种事,教人多冤、多恨吶!
前些日子主子身子微恙,日夜咳上几声,便请大夫进府,没想到不医还没事,越医病越重,主子察觉大夫态度不对,悄悄请济世堂的江大夫来看,没想到竟是
光是回想,她就觉得心惊胆颤,原来主子喝的不是药,而是毒,难怪病情越来越重,整个人迅速消瘦,到最后连床都下不了。
苏嬷嬷明查暗访,派人将大夫抓来严刑逼供,这才问出他收受国公爷不少好处。
靖国公府并不宽裕,主持中馈的老国公夫人几番酸言酸语,逼着主子把嫁妆拿出来支撑家用,没想到姑爷竟拿着大把银子往大夫身上砸,企图收了主子的命?
这是怎样的丈夫?
过去苏嬷嬷总是劝和不劝离,说出嫁的女子泼出门的水,可现在这样的靖国公府还能留?
苏嬷嬷心怜主子,主子聪慧,姑爷愚钝,每每惹出事端,都得靠主子替他解决,为此姑爷屡次受老国公爷责罚。
可姑爷不思己过,反倒怨恨起主子,往往告到老国公夫人面前,让她替自己作主,都活到几岁了,还躲在母亲背后,怂恿母亲来整治媳妇。
这种事不断发生,主子越来越看不起姑爷,姑爷也越来越怕主子,一对夫妻处成这样子,教人不胜欷吁。
“主子,如果查出来的真相是怎么办?”
“不知道。”
霍秋桦确实不知道,这二十年来她不时自问,女人错嫁便是一生世、便是回不了头的谬误?
难道她聪明了一辈子,只能得到这样的下场?求不得幸福、求不得快乐,现在连平安都变成奢望。
她深深感到悲凉,彷佛自己是落在蛛网上的蝴蝶,不断搧着翅、不断挣扎,直到魂断那刻。
望着苏嬷嬷忧郁的神色,她只好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和韩蔷撕破脸,他再下作,也得顾忌着我爹娘和哥哥弟弟们,霍家不是好欺负的。”
“就是这话,国公爷身分虽高,可咱们霍家老太爷、舅爷都是实打实地握着兵权,如今金人即将对大齐用兵,皇帝还得指望咱们霍家呢,国公爷岂敢造次?”
岂敢造次?倘若他不敢,怎会给自己下药?
韩蔷啊,扶不上墙的烂泥巴,只会使后院女子的阴私手段,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喊打喊杀,他要是真有能耐,敞开天窗说亮话,她还佩服他几分。
往后她真的不敢多想
巧儿扠腰,斜站在浴桶旁边,一双美目细细盯着余敏的身子。
哪来的伤?什么受到杖刑,身子支持不住,让爷一路将她抱回府?假的!
他家世子爷是什么身分、什么人物,竟抱着这个贱婢招摇饼街,怕是隔个几日,京城上下就要传遍。
越想心底越是不平,巧儿恨不得上前将余敏给撕了。
瞄一眼余敏脱下的衣裳,远远不如自己身上穿的,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二、三等丫头。
若说模样娇美,让爷看上眼,她也认了,可那张脸分明普通得很。
巧儿服侍少爷十年,别说让爷抱过,就是就是多看一眼,也是难得。
少爷不喜欢女人近身,府里上下都晓得,可不晓得打哪儿冒出来的余敏,竟让少爷青睐了?她想破脑子都想不透怎么回事。
越想越气,她顾不得娘的交代,甩掉布巾,走出屋子。
巧儿的动作很大,余敏被声音惊吓,转头,只望见巧儿的背影。
呼长叹,她把脸埋进温水里,自己又做错事了吗?别怪她,她的脑子实在太紊乱,她必须把前因后果好好厘清,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厘清对的、厘清,首先,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没有按求救铃,所以应该是死了?灵魂早从二十一世纪那副躯体里抽离?
可她没见到奈何桥,没喝下孟婆汤,更没看见阎罗王,只是一缕魂魄飘飘荡荡到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附身在刚被打死的丫鬟身上。
这是俗称的穿越或者空间跳跃?
为什么会这样?是哪里出了差错?
因为她的寿命未尽,心脏却透支过度,需要一副新躯体?因为她不信上帝,背弃阿弥陀佛,上天要矫正她的信仰观?还是因为她满心、满肚子的遗憾,上苍深感同情,给她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她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确定自己穿越了。
她穿越,那长得和哥一模一样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他是哥吗?哥也穿越了?他还记得自己吗?
不对,他不是哥,他身上没有哥的味道,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好奇、有陌生,却没有心疼。
他只是一个和哥哥长得很像的古代人。
他比哥年轻得多,也壮实得多,虽然他抱她的动作和哥一模一样,但哥的身体那么好,怎会像她,心脏透支、阳寿未尽然后穿越了?
所以,是她的错,是她脑袋太混乱,行为太失控。
她不该抱着人家放声痛哭,不应该遭遇委屈就习惯性地往哥哥身上躲,更不应该看着他就觉得心安
这里是阶级意识很强的古代,她是穿越女,不该保存自己的公主病,她只是刚被杖毙的粗使婢女,她应该
只是,他为什么没用鄙夷的目光瞪她,没有嫌恶地指着她,大喊一声“放肆”?因为他被她一声“哥”喊晕了头?被她哭得乱七八糟的眼泪乱了心?
摇头,更乱了。
就是因为混乱,她很白痴地问巧儿“你们这里的香皂,都是这个味儿吗?”
废话,这里是古代,难不成她还指望有阿原手工皂?就算有香皂,估计只有公主或皇后娘娘用得上,她一个贱民恐怕只有重新投胎,才能再度遇见那等好东西。
就是因为混乱,她要了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这里没有水龙头,巧儿和鸯儿提水,提得满身大汗,一双眼珠子都快把自己给瞪穿,唉,该学会将就的。
把头从水里拔出来,深吸一口气,余敏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决定不想了,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她捧起水,狠狠泼几下,拿起不吸水的布巾用力擦干。
这副身体至少有大半个月没洗过,第一桶水下去,搓不了多久就浮上一层灰白色悬浮物,真可怕,她这种罹患公主病的女人,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安然活下去?
从浴桶里爬出来,准备换衣服之时,她想起先前那位巧儿姑娘阴阳怪气地说:“这套衣服可是鸯儿姊姊最好的一套,还没上过身呢,如果你嫌弃的话,不妨穿上自己的旧衣。”
拿起衣服,翻看两下,说实话,她确实嫌弃,不过处处讲究的日子应该结束了吧。
余敏套上衣服,走出浴间,遇见等在外头的巧儿。
她脸色的臭度可以和臭豆腐拚高下,若不是酷似哥的男人下达指令,巧儿大概会直接把自己丢进焚化炉吧。
前世心脏不好,习惯避免争执,也避免情绪过度起伏,余敏只微微一笑,屈膝道:“劳烦姑娘了。”
“你也知道劳烦人了?”巧儿哼一声,走在前头。
余敏乖乖跟上前。
回到房间,鸯儿已经等在那里,她年纪比巧儿略大些,五官眉目柔和得多,至少就算不屑她,也不至于表现得太明显。
鸯儿帮她擦干头发后,让大夫进屋子替她号脉。
大夫只说她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留下方子便转身离开。
这点余敏也深感怪异,刚被杖毙的人,屁|股上竟不见半点伤痕,不合逻辑,但最不合逻辑的穿越事件都发生了,伤口消失这回事也就随便吧。
她轻触铜镜,镜中的人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
令人讶异的是,这张脸和前辈子的自己一模一样,身材相似、肤质状况相似,右手臂上的相同位置有一颗相同的痣。
只是碰到这么大的事,她震惊恐惧,胸腔里的心脏却没有造反迹象,没有习惯性的闷痛、没有心悸不已,依旧稳稳地跳动着。
可不可以由这些事归纳,这颗健康心脏是做为她穿越的奖赏?
“倘若姑娘整理好,爷在厅里等你。”
鸯儿说话中规中矩,没有巧儿那股不自禁流露出的鄙夷,但比起巧儿,余敏更防备鸯儿,她的目光太闪烁。
要见“哥”了吗?余敏轻咬下唇,犹豫,她该怎么解释自己认错人?
见余敏这副模样,鸯儿冷淡一笑,还没想好说词是吧?
也对,是该想想办法在自己身上弄出点伤口,否则杖刑之谎怎么圆得过去?
口气里带着微微的讥讽,鸯儿说道:“不急,余姑娘慢慢来,我在门口留个小丫头,倘若姑娘准备好见爷了,她会带你过去。”
她不给余敏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去。
“这也嫌、那也挑,好像咱们府里的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嫌胰子臭,嫌布巾不吸水,嫌衣服粗糙没弄明白的话,还以为爷救了个公主回来呢。
“爷说她受伤,哪来的伤啊?全身上下连一块破皮都没见着,怕是糊弄主子爷,想求得爷怜惜”
巧儿的抱怨满坑满谷,听得吕襄译抿唇憋笑。
璟叡还嫌守静园的下人没规矩,这里的下人规矩又好到哪里去?
璟叡知道自己被取笑了,不过巧儿确实没规矩,在国公府里有母亲盯着,她还不至于这样大胆,出府后,她仗着侍奉自己多年,再加上有王信这个叔父当靠山,谁都不放在眼里。
去年祖父离世,匆促间买下叡园后,他离家打仗,战事结束,又被派至京畿大营驻守。每次来回,在府里待的时间加在一起凑不到二十天,哪有那个心思调理下人。
李忠、王信对外头的事还算有能耐,但管理后院就差了点,以至于到现在,叡园外头看着还好,里面却乱成一团。
“巧儿的意思是,余敏目空一切,把你们当成下人,指使得团团转?”吕襄译似笑非笑地问。
指使吗?巧儿一顿,答不出话,只好转头向鸯儿求助。
鸯儿屈膝道:“回平王世子,余姑娘没有指使得我们团团转,只是多问上几声。”
比起巧儿,鸯儿的回话厉害得多。
这种说法容易造成误解“多问几声”与“指使”之间的差别,在于下人是否心宽,而非余敏好不好伺候,重点是,余敏确实是嫌弃挑剔了。
一个粗使丫头诸多挑剔?那叫作不识抬举,当真以为主子宽厚,她便飞上枝头当了金凤凰?倘若主子存了这个想法,能不憎厌余敏?
可惜她们的小心计非但派不上用场,还让璟叡看得更加清楚,叡园需要找个人好好掌理,免得尊不尊、卑不卑,上下乱套。
“余姑娘呢?还没打理好?”吕襄译又问。
鸳儿面上刻意表现出些许犹豫。“余姑娘打理好了,但她还没准备好见爷。”
她偷偷瞧璟叡一眼,只见他眉头紧蹙,面色不豫。
生气了吗?鸯儿自觉计策得逞,心头更欢。
还没准备好见爷——言下之意是让爷等着,皇后娘娘才有这等架子吧!鸯儿、巧儿互视一眼,抿嘴浅笑。
她们再度估计错误,璟叡并非恼怒,而是担心那丫头确实藏有秘密?
“襄译,饿吗?”璟叡问。
“赶路赶得急了,有点。”吕襄译顺势响应,他知道璟叡想支开两人。
“你们去做些拿手好菜送过来。”
心机不深的巧儿连忙接话“做虾泥肉羹好吗?是爷最喜欢的。”
璟叡懒得应付,吕襄译道:“对,用点心思,本世子别的不多,银子不少,吃得高兴了给你们大赏。”
“是。”巧儿乐滋滋地回答。
鸯儿却皱眉微诧,不是该怒责余敏没规矩的吗?不是该命人把余敏给抓过来吗?怎么会话题一转说饿了?
发展不在预料中,但她还是忍气屈膝道:“奴婢遵命。”
鸯儿的表情落在两人眼里,心思也猜到了几分,女人凑在一块儿就是麻烦。
吕襄译撇撇嘴,拿起杯子,一口气把杯里的茶全喝了。“真难喝,你这里没有好点儿的茶叶吗?我每年给你的分红拿去做什么了?”
“在箱子里,没时间算。”璟叡应道。
“你从小就是这副德性,食衣住行样样不讲究,赚钱也不懂得花,真不晓得还这么拚命挣功劳做什么?”
“打仗的时候,有口水喝就算好的,还讲究?讲究的人全死在战场上了,不是被打死,是饿死的。”璟叡笑着回他两句。
“唉,所以我说当武官不容易,不像那些文官只要在朝堂上张嘴闭嘴,把舌头吐出来和人争几句,就能吃香喝辣、攒金储银。”
“我家的国公爷不就是这么想的?可一路活到四十几岁,他能够吃香喝辣,全仗着我们这些莽夫替他争口粮。”璟叡讽道。
吕襄译失笑,补上几句“人家还不领情呢,所以施恩得挑人,免得便宜被占尽,还遭人嫌弃。”
说得好,对那位亲爹璟叡的心凉个透彻,若不是还没把娘捞出来,那个国公府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确定鸯儿、巧儿走远了,吕襄译才换过话题。“我方才审了一回下人,大家都说余敏胆小怯懦,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不像你家丫头说的那样。”
璟叡沉吟须臾后,缓声回答“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周通?”
吕襄译不懂话题怎么会转到这里?“我记得,那个给你弄出几十颗手榴弹,助你两日光景便大败西夷,那时你说他是、他是穿穿啥的?”
“穿越。”两人之间没有秘密,他们的关系比亲兄弟更亲。
“对,他是从几百年后穿越到这里的,可你不是说,大家都认为他发疯了?”一个疯子的话能够相信?
“对,但是我相信他。”
“为啥?”会相信这种鬼话,脑袋肯定有毛病吧?
如果能够穿越,他也想穿到几十年前,在成王兵变时站到先帝身边吆喝几声,说不准就可以封个王爷当当,他家老头子就是这样变成平王的。
回想当年先帝封王,封得可真是慷慨大方。
一夜之间,大齐多出二十几个王,这些人当中有用的找不到,没用的废物满街跑,朝廷年年拨大笔银子养他们,看得吕襄译肉痛。
“周通原是行事谨慎之人,因此在边关待十几年,打过大大小小的仗,都能够全身而退,却也因为性情木讷,多年下来只混到一个小队长当。
“可自从他摔掉山谷,军医说没救,他却奇迹似的活过来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变得张扬骄傲、目空一切。你想想,谨慎木讷的他怎敢走到我面前大放厥词,要与我打赌?”
“打赌?”
“对,赌他有本事助我在三天之内打败西夷,若他赢,我付他三千两白银。我同意了,事后我确实给他三千两,他大乐,宴请营中弟兄喝酒吃肉,要是过去,他有笔意外之财,肯定会挖洞藏起来。”
“确实是性情大变。”吕襄译同意。
“他醉得迷迷糊糊,被架回营账时,我支开众人,问他:谁教他做手榴弹的?”
“他告诉你了?”
“没有,但他说,如果不是材料受限,他可以给每个士兵做一把枪。他说着话,答答答地一阵乱喊,手上做了个奇怪动作,一面笑一面说:弓箭?那是小孩在夜市里玩的游戏,枪才是王道。他还说,光是在网络上卖改造枪枝,他给自己赚了一部双b跑车。”
“什么是双b跑车?网络又是什么?”
“不知道,他讲的话当中,有许多我听不懂的词汇,只能强记。但我借机和他打赌,若他能做出比手榴弹威力更强的东西,我允他黄金三千两,还上报朝廷,给他一个官位。
“他拍着我的背说:没问题,要我弄核子弹是困难了点,但做几颗原子弹倒可以试试。”
“他在床上大跳大叫,说他穿越时空数百年,就是为着改造历史而来,说他这种人不应该在监牢里埋没一生,应该建立丰功伟业。他还说自己爱死穿越、爱死亲爱的上帝、神佛、玛利亚。”
“后来呢?”
“酒醒之后,我逼着他做原子弹,他大惊失色,连连摇头说他做不来,但我用一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非做不可,他被逼得没法子,向我要了不少材料,关在屋里埋头苦干。”
“他把原子弹做出来了?”
“没有,他把自己给炸死了。”
说到这里,璟叡仰天长叹,当年的自己年轻气盛、太过急躁,若不要杀鸡取卵,他至少还有手榴弹可用。
吕襄译问:“你的意思是,周通死而复生,但灵魂换了?”
“没错,换了个几百年后的灵魂。”
“余敏也是被杖毙,也是死而复生,所以也是穿越?”
“否则要怎么解释被苗夫人杖毙的她,身上却不见伤痕?”
当年周通清醒之后,脑袋上的伤也不翼而飞,吓得军医逢人便说周通有神佛相佑。
“如果余敏也是穿越的,不就可以让她给你做原子弹、核子弹?不、不、不千万别把她给炸死,还是做做手榴弹就好。”
璟叡微笑点头,这可不是天佑大齐吗?
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灭掉大金,想到战友兄弟可以不损一人,平安返乡,他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巧儿、鸯儿把热腾腾的菜肴端上桌时,余敏出现在门口。
璟叡看着打理干净的余敏,她和纸片里的女孩更像了,一种让人不自觉放松的舒心感油然而起,她真美丽。
他心情飞扬,却半分不显,脸上仍然挂着“内有恶犬、生人勿近”的标志。
吕襄译不同,光是想到她即将带来的“好处”便抑不住他的奸商本能,扬起手,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敏敏快过来,饿不饿?饭做好了。”
敏敏?余敏一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她缩紧小肮,强行忍住。
但吕襄译那副奸商嘴脸,看起来很像企图吞掉小红帽的大野狼,吓得她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老师有教过,反常即为妖,要是在半路上有人拉着她的手说:“妹妹,你跟我走,我把鲜红的心脏送给你好不好?”
别怀疑,他肯定不会白送你心脏,而是打定主意拿走你的肝脏、肾脏、眼角膜、皮肤所有值钱器官。
所以,这个漂亮到不像男人的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她下意识往后退,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璟叡瞧她一眼,没有笑容、没有巴结,更没有大野狼式的笑脸,他淡淡说:“还不过来吃东西,要人喂吗?”
他不是哥,他不哄她、不疼她,理所当然。
他不是哥,她不理他、不甩他,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的口气那么淡,表情那么冷,她却下意识听话,下意识走到桌边,下意识挑选他身边的位子坐下,远离大野狼。
因为哥对她的制约还在?
看见余敏在璟叡身边坐下,巧儿居然忘记自己的身分,大喊一声“不行!”
声音过大,惹得在座三人侧目。
巧儿急了,老国公夫人几年前发过话,要抬她和鸯儿当通房丫头,虽然爷还没有、还没有可她们的身分终究与旁人不同,满府下人,谁不尊称她们一声姑娘?
可她都还没坐到爷身边,同桌吃过饭,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
巧儿气到脸都歪了,瞪着余敏的眼珠子快掉出来。
她说不行?管起主子啦?
吕襄译灼灼目光中尽是玩味,这丫头和守静园下人有得比,只不过守静园里那些是后头有人撑腰,这王巧儿是谁给她撑的腰?难不成她和璟叡之间有那么点儿说不清楚的
在巧儿喊出“不行”后,余敏下意识站起,直觉退开,因为突然记起,穿越后的自己不是公主而是小奴婢,但璟叡动作更快,一把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走人。
被攥在温热的掌心里,余敏一愣。
这双手和哥不一样,哥的手柔软细致,外科手术的医生都很注重自己的手,但他的手粗糙,指间厚厚的茧子摩擦着她的手背,不同的触感,却奇异地带给她相同的安全感。
明知道是不同的人,但那张熟悉的面容还是让她混乱了。
吕襄译和璟叡同时盯上巧儿,盯得她胸口扑通扑通、小鹿乱撞,她知道自己过了,可、可可是爷向来不注重规矩的呀,她深吸气,安慰自己没事的。
鸯儿不敢帮腔,生怕火延烧到自己身上,巧儿向她投去求救目光,她把头低下,假装没看到。
见鸯儿不帮自己,巧儿不得不硬着头皮挤出话“老夫人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
拿祖母压他?璟叡气乐了,问:“主子发话,奴才插嘴,又是哪门子规矩?”
口气不严厉,可鸯儿知道事态严重,无法置身事外了,她一把拉住巧儿,跪在主子跟前。
她仓皇道:“奴婢知错,求爷饶命。”嘴上说着饶命,却忍不住多看余敏两眼,今天主子和往常不同,是余敏的关系吗?
璟叡劈头斥喝“出去,把门带上!”
“是。”
巧儿被拉着站起,忿忿地朝璟叡和余敏望去,视线落在那双交握的手上。
都已经在爷面前上过眼药,爷还爷不容许她们逾越,却容许余敏和他同桌?她到底哪里特殊,值得爷这般对待?难道爷真想收了她?
巧儿一双眼睛几乎要喷火,是鸯儿硬将她往外拉。
打发了巧儿、鸯儿,璟叡问:“怎么不坐下?”
余敏回神,直觉回答“哦。”
哦?吕襄译失笑,又是个没规矩的,他们哥儿俩御下真是失败吶,不过看在她“穿越”的分上,看在她会做手榴弹分上,他对她依旧亲切。
他甚至帮她盛饭,还把筷子递到她手边。他一边做着伺候人的事,一边盘算着,除了手榴弹之外,那个几百年后的世界,有没有能赚大钱的生意?
在璟叡非善类的注目下,余敏乖乖接过筷子,吃了一口饭,可才咬两口就忍不住皱眉头。
真真是难吃,这种厨艺简直是天怒人怨。
吕襄译敏锐,解读她的表情,温柔问道:“不好吃吗?要不,吃点菜?”
他万分热情地帮余敏夹菜,她乖乖把菜摆进嘴巴,可一个忍不住,露出“超恶烂”的表情。
璟叡臭脸了,巧儿没说错,确实是个挑剔的。
“嗯?”璟叡不说话,只发出警告声。
正打算把菜吐出的余敏,硬把菜咽回去,她端起茶,灌上几口,方把那股怪味儿给冲下肚。
“对、对不住。”她一面道歉,一面观察璟叡的表情,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吕襄译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不是你的错,叡园的厨子确实不行,只管吃饱不管好,要不是饿极了,这里的饭菜我是连半口都吞不下的。”
叡园管厨房的厨艺确实不怎样,但比起军中伙房做的,已经算得上美味佳肴,更何况这一桌子是出自巧儿、鸯儿的手。
璟叡觑了吕襄译一眼,巴结成这样?要是她不会做手榴弹,岂不是白忙?
不理会吕襄译,他二话不说,直接往余敏碗里夹菜。
大块大块的肥肉垫底,大把青菜堆上,再往最上头迭入一大片煎得“微焦”的蛋,威声道:“吃!”
这是在玩迭迭乐还是造金字塔?
余敏苦恼地看着碗里的菜,光闻味道就觉得痛苦,但是璟叡的眼睛直直盯住她,一副“你不吃它们,我就啃了你”的态度,她不得不挑出两根菜秧子放进嘴里细嚼。
这时候,余敏分外想念哥。
她带着怨念吞下饭菜,在心里大喊:哥,你在哪里?救我
这餐饭就在余敏的痛苦中结束,她吃掉小半碗饭,不吃菜,光吃饭,因为后来才发现,满桌子“佳肴”中,勉强能入口的是她尝的第一口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