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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的高郁和武关的王行空已然送回消息来了。。各自还有许多私下呈递的大宗置办单子,涉及关中至河南的十一家人马。其中有八家乃是老客户了,还有三家乃是请托折转过来的。。”
“各种采购名目有军械、器具、被服和罐头、干粮,乃至米面棉布、酒酱盐醋、锅碗瓢盆、锹铲镐锄;但凡只要是两岭、荆湖地方上出产的,从理论上说几乎什么物件都有人要啊。。”
“好啊,只要拿得出相应的财帛物产来就可以做这个生意;如果是那些老关系的话,就算拿人头来抵用也是可以的。。”
周淮安轻描淡写抚摸着正在认真做着速记的小挂件,锁骨下那滑不留手的肌理道。
“另外,赵(璋)侍中还想要置办一些专门的攻城器械和重型兵器,。。已经列举都督府制造的车弩、石砲、发竿之属。。还额外暗示有人想要购置本军所用过的火器,声称价钱好商量。。”
“也卖了,为什么不卖,既能加强关中的义军实力,又能削弱朝廷方面的抵抗。。还能为本军回笼资金和降低生产成本,这一举多得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周淮安继续点头道。
“当然了,那些老式器械尽管按照库存卖,但火雷弹和大小铳炮系列是坚决不能卖;先把逐步要淘汰的早期型号火油弹和毒烟球,给卖过去好了。。。就是那种直接明火手点的,”
“峡江那边局势到了哪一步,杨参赞新近接手的如何了,。。”
周淮安又对着在场的小七道。
如今太平军肃清了周边之后,又打通了商州武关这个与关内义军联成一线的孔道。所以除了一些后续的内部镇压和整肃零碎用兵之外,也就剩下一个西南向的用兵需求了。
而自从杨师古开始进入工作状态后,各个不同类型参谋小组的工作量和效率,也显而易见的有所变化。
“王(重霸)右郎的水路人马突破夔州险阻之后,都督府已然取得万州、开州等地大部分辖境,正在安排驻队、屯垦、工程诸团,以陆续镇压和清理地方的反乱情形,并建立水陆的粮台所和信号塔。。”
小七一板一眼的道。
“目前先头船队已入涪州水道,但因为都督府在剑川地方的布置不足,尚无更多上游蜀中的新消息;王右郎亦是主张稳妥为先,清理沿岸毕了再做进军。”
“此外,杨参赞尚未正式接手剑川战事的筹划和判研,如今正终日呆在参谋大堂中观摩相应运作了。。”
周淮安微微点了点头。
多看多想并不急于插手和有所表现,杨师古的这种工作态度让他比较满意,不愧是跟随黄巢征战多年历练出来的军师级人物。
这时候,门外的摇铃声轻轻的响了起来,提醒这他又到了每天例行的额外进食时间了。没办法,为了高效率而短时间内迅速处理繁多公务,相应辅助计算和记录能力所产生的能耗也是积少成多的。
随后,一碗虾子、蟹膏、刀鱼肚白和血糯做成的三味红粥,以及斩开的荆州糖蟹、脱骨鹅掌两样冷盘小菜也被呈送了少来;
“大都督。。”
这时候米宝继续提醒道:
“依照接下来日程安排,是否令那个关内大商王婆先,抽空会见一二。。”
“叫他进来吧。。”
正在享受着给小挂件喂食的周淮安,含糊不清的应声道。
周淮安决定见他,理由很简单也不为其他的,为非就是“平衡”两个字。光是对于那些伴随太平军崛起,而大行其道的广府、潮循为核心的大小海商势力,也该引入一个与之竞争的对手了。
不说其他的,任何过于垄断和集中的商业活动,自然而然都会在一方独大的情况下,滋生出相应资本的野心和贪欲,以及故步自封、不思进取的堕化倾向。
所以引入和保持多方面的竞争渠道和新血,比起一味用政权力量来强制和约束手段,显然更有费效比的多。毕竟,随着太平军的实力地盘增长,这些来自岭外的资本自然也循着逐利本能,跟进到了方方面面去。
甚至在私底下与太平军培养起来基层人员,以联姻、叙亲等手段进行某种意义上的拉拢和结合;因此,虽然岭外的海商们是太平军规划中可以争取和合作的对象,但是同样也要加以约束和时时敲打的。
哪怕目前此辈也表现得相当老实和顺从,基本上是只恨报效无门的样子;但是见识后世明清高度发达的民间商人和原始资本的吃相、做派之后,自然不会指望他们的良心发现,或是自我道德约束到哪里去。
只是相对于他们,似乎因为饱经战乱的干系,无论是荆湖还是山南,或又是江西的商人团体,都没有什么成气候或是足以与之相提并论的。这时候有个叫王婆先的关内商人,主动送上门来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而且,他是通过太平军的情报系统,主动提供了许多关内乃至京城相关的消息;作为取信于人的前提条件和基础。又表示愿意以名下关联商家的身份,为太平军人员提供在北地活动的相应掩护,只为递几句话和一份建议书而已。
这也是眼下情报工作在北地相对薄弱的太平军,所暂时无法直接拒绝的建议和条件。而他时上来的建言书,也让周淮安产生了几分兴趣。
因为在这个咨询和交通严重受限的古代,能够有人眼光独到的看见太平军所建立的交通体系,所带来的便利与发展势头,这并不足以为奇;甚至早有先例。
就像那些了两岭商人,尤其是广府商家在积极承担和争夺,为太平军提供输运配额和指标的同时,也是为了能够利用这个体系来稍带自己的贸易产品,而优先抢占太平军新治下的市场空白。
但是能感知壁板信号塔体系的建成之后,对于传统商品交易和货币流通所带来的变革性机遇,并且还藉此提出相应操作性建议的人,就是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在这份建言书上,对方愿意和许多北地逃亡的商人一起联手,献出大约五六十万缗的财货作为担保和质押,以获得借助现有壁板信号塔体网络来有限传递消息的资格。
不多久之后,一名年逾不惑而长相粗豪,面目深凹胡须微翘似有几分外域血统,皮肤被晒成古铜色却很有些精干坚韧意味的中年人给引了进来,又团手鞠身恭恭敬敬的顿首到底。
“鄙贾参见大都督,承蒙垂聆不胜涕之。。”
“你要的仅仅只是附带的消息传递么。。而不是其他更多的东西。。”
周淮安却是开门见山的道。
“大都督明察秋毫,鄙下不敢有瞒,本想是藉以乡土地理之便,取通达南北互易有无之利;另外就是使各地钱帛往来,不再劳顿与道途的。。”
王婆先身体一顿,也毫不犹豫的更加恭切道。
“那不就是想要介入飞钱的营生了,靠你这点条件可是远远不及的,而我又凭什么信你。。”
周淮安不以为然的道。
“就凭大都督有意天下,而至使万民得利之志;鄙贾亦有微末之资、些许之故,可为大业奋身以投,以为天下人之效先;亦为本家得以保全和再兴的一线机缘。。”
王婆先亦是头也不抬的断然道。
“你想做这个世人眼中的千金马骨,也要看资格够不够啊。。”
周淮安顿然微微一笑。
“或许世间有资格为大都督效先者如过江之鲫;然愿为大都督府经略和营钻北地者或是寡然无多的。鄙下不才正逢其时愿当其先,”
王婆先毅然恳声抛出最终的条件和底牌道。
“以承兑一应关中、河南所属的钱票单据。。”
“这就有点意思了。。其中的操作和章程,你且可以先说说看。”
周淮安点点头道。
然后按照对方的解释和细述;王婆先为首的北方商人团体,竟然愿意以在北地的产业,承兑太平军发行的一应票据和钱单为代价;对等换取事后在太平军控制境内开展相应业务,和获得北地销售渠道代理权的大致条件。
而作为掌握主要资源的太平军都督府,在整个过程的前期除了一个确认的名义以外,几乎不用承当任何投入的风险和意外损失;也只有他们在北地把事业和渠道做起来之后,才提供相应的权宜和后续资源作为报偿
光是这种预先投资的勇气和冒险精神,倒是让周淮安想起了后世一些脍炙人口的再创业和励志故事。也许自己手下可以就此炮制一个出来,作为某种榜样和示范。
“让策划科拿出一个方案预演来。。”
周淮安回头又吩咐道,他当然不会原样照着对方的策划来行事;而是要找出一个长远和眼前之间,性价比最为合理的方案。
如今在都督府名下专门有一个数十人组成的部门/科房,罗致了数算最出色和最有经验的老手,负责的总体布局下最伤脑筋的各领域规划工作。
比如说一个城邑內大致需要消耗多少粮食,多少蛋肉,为了保障供应,需要调配多少运力,然后将这些生活用品运过来的时候,又该怎么分配;各个工矿产区、屯庄要分发多少粮票,布票等代券,然后与当年产量和库存挂钩起来。
整体计划经济,在某些自命不凡认为自己可以当领导的人眼里,那就是大笔一挥,章一盖,然后让手下来处理的事情。然而社会上里大部分人都不参与这个工作,不理解这牵涉到了大量的计算。
一旦积累的偏差多到玩脱了,就像高速运转的机械力齿轮崩掉的后果。一个充满活力的政权体系,就像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各行各业都在工作,你要是在物资供应上有任何疏漏,会造成连锁反应的社会产能崩溃。
卖不出粮食和农产品的农民,只让让收获在烂在地里而陷入生产资料匮乏的困顿;然后不得不在债务和亏损之下选择逃荒或是去吃大户。
而买不到足够粮食的城邑居民和厂矿工人,工作失误,工厂效率下降,影响产出;然而在影响一系列的下游链条,最终又影响和反馈到到农业再生产上,形成恶性循环。
当然了,相比后世那个号称能够用因果律来打飞机的神奇部门,这个部门就实在是徒有其名了;最多相当于一个刚解放时一个地区公署的水准,但在这个世界上还算是相当的。
而且日常负责的也是根据各方面收集的资料和讯息,便列出相应的事务计划或是不断补全、更新的方案;以及为相应的部门提供提高效率的计算模版。
而在另一个地方,王婆先拜别出来有坐上了回程的马车之后,才觉得脊背已经被冷噤噤的汗水给浸透了,而再也毫无仪态的瘫坐在了地板上。
他这一辈子打过交道的权贵委实不少了,就算是宰相之家也不是没有得以拜偈过。但是却从未向今天这样心累,和饱受打击的自我怀疑起来。
就在方才,他就经历从面对权势地位的基本敬畏和谨小慎微,到对专业学识和见历的惊讶不已,再从自己身熟悉领域的震惊,到最终叹为观止的心服口服,一波三折的心情跌宕。
因为这位大都督就好似是无所不能的全才一般,在他所擅长和浸润的营生和事业上,也表现出了某种超乎世人想象的天赋和资质,只是不屑于深究和钻营而已。
说起大致的情形,根本不用多余的解释和说明,就轻而易举的洞察和掌握了王婆先所提出大致构想和预演;甚至还能指出他的规划构向当中,几个尚有不足的风险薄弱处或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好处。
在这种显而易见的明睿和洞彻之下,他为了周全计而夹杂在其中的那些私心和后手,就显得尤为可笑和难以上得台面的格局短浅了。所以这一刻,他只想马上回家去把自己的“礼物”奉上,好巩固和坚定这番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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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洛阳城外,一支人马正在向着南方出发。刚刚从长安觐见大齐皇帝归来,又授命踏上征程的朱老三,正满身披挂威风凛凛的走在先头的大旗下。
关东大地上,尤其是河南境内虽然号称为义军所据有,但是依旧还残留着许多大大小小立场暧昧或是摇摆不定的土团、镇军据点,以及孤岛一般由官军/藩镇所坚守城池和地盘。既然大齐朝廷鼎立之后,只让也要优先扫平这些近在都畿腹地的残余钉子。
而他正是新近受命为东南面行营都虞候,以统辖和协调留在都畿道南边的几支义军,以引兵攻拔依旧在前忠武军马步都虞侯兼刺史赵犨、防遏都指挥使赵昶、亲从都知兵马使赵珝三兄弟带领下坚守的陈州之地。
只是在不久之前,负责围困和攻打陈州的义军李焕然所部,为赵犨率领的州团结军夜袭于城下,号称数万人马几乎溃乱散尽。因此朱老三这次未尝没有是临危受命的意味。
而满脸犹有遗憾的俾将苏拉赫然也在其中,他原本是想要和那位旧识赵大哥一起好生叙叙旧;然后再乘机蹿兜着新近风头正健的朱三将军,把他给专程要了过来一起并肩作战于麾下的。
只可惜对方显然一心只想留在长安城中享福的;出了那件事之后更是怎么也找不到人了,让他的一番盛情难却,还是最终付诸了东流。
不过在打陈州之前他们还得先去邓州境内,接收一批专门用来攻坚破垒的器械,这也是出自朱三将军正在南边效力那位大哥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