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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廷板着一张脸,跟着恋荷一起走进四合院。四合院的中心,一池荷花开得极为美艳。枝叶青绿高挺,花朵娇美高雅。嫣红的荷花素靓的白荷,并蒂的夫妻荷,开满了整个池面。
他们被王伯领到四合院的花厅中,紫檀桌上已经体贴的摆满食物。
“恋荷小姐,这位先生是人类吧?”王伯低声问道,小心不让凌震廷听到两人的谈话。
“没错,他是我的客户,暂时也住在这里。你快去清一间房间出来吧!”
王伯点点头,迅速的退下。
震廷站在一旁,有一种强烈受骗的感觉。身为植物学家的他,居然被苏恋荷耍得团团转!
初见苏恋荷时,他惊讶于“魅惑人间”外盛开的荷花,她对他解释,是因为阳明山温泉的影响,所以寒冬中荷花亦能盛开。
这下子,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女人如何自圆其说。
“要不要喝茶?”恋荷虽然知道他火冒三丈,还是一派镇定,不动声色。
“我要的是你的解释。”他指着门外的荷花池,质问道:“白河镇的地底下可没有温泉了,请你好好解释一下这些荷花。”
“我知道你很生气。”
他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生气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其实我也是不得已的嘛!”恋荷急忙辩驳,希望能减轻自己的罪行。“当初是真的不能告诉你,所以我才会骗你的。”
“那些什么温泉的温度影响花期的理论,全是瞎话?”他臭着一张脸问。
恋荷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事到如今,你总该告诉我实话了吧?还是你打算继续隐瞒我?”
“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但是怕你会吓得昏过去。”
他傲气十足的哼了一声。
深吸一口气,她镇定的看着震廷。“这些荷花之所以盛开,是因为我的缘故。”
“因为你?你有特别的方法能影响花期?”震廷站在植物学家的观点,客观的问。
恋荷连连摇头。“你误会了,荷花的盛开,是因为它们感应到我要来。我并不是以人为的方法影响它们。”
他皱着眉头,不能接受恋荷的说法。
没办法了,事实胜于雄辩,她只能现场表演给他看。
迈出花厅,恋荷轻巧的走过回廊,将柔软的身体靠在荷花池边的栏杆上。
荷花池中,有盛开的荷花,也有含苞待放的。
“过来看看吧!”她召唤着震廷。
在夕阳与荷花的烘托下,恋荷更是美得慑人心魄,震廷不由自主的走向她。随着她的视线,震廷端详着离她最近的一朵含苞的荷花。
“仔细看,你就能明白了。”
纤纤玉手轻轻包拢住花苞。瞬间,震廷不能确定是否是自己眼花,他竟然看到恋荷手中透出光亮,含苞的荷花随着光亮迅速的开展,转眼间也盛开了。
“荷花能受我的影响开花。”恋荷淡淡的说,看着他一脸的不相信。
震廷努力的说服自己,他还是不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将恋荷的手轻轻举到眼前,端详了许久,他还是没有瞧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算超能力吧?你可以利用心灵力量让荷花开花?”他仍然半信半疑。
“这种说法,只能算你猜对了一半。”恋荷说道,鼓起无比的勇气。“我挑明了说吧!我和荷花是同类,所以它们能感应到我,因为我而开花。”说着,她转身走回花厅。
震廷亦步亦趋,也追着她走入花厅。
“同类?”他的口气充满了不可思议。
懊说的,总是要说的。恋荷狠下心,迎视他的双眸。“我不是人类,是花妖。一个由荷花幻化而成的花妖。”
静默像一张突如其来的网,迅速的包裹住两人。
震廷脑中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才找到声音。“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恋荷凄美的一笑。“不相信吗?看来我还是必须证明一下。”
她扬起手,露出腕上的黄金璎珞。转瞬间,花厅中的花瓶、桌椅、食物等东西,包括凌震廷。全浮在半空中。
“怎么样?相信了吧?”
她把半空中的震廷放下来。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恋荷读不出他的思绪。她半转过身子,不敢再看着他。
“害怕吗?我可是你们人类所说的妖怪”一声欢呼打断她的话,恋荷突然发现自己正被震廷紧紧的抱在怀中,目瞪口呆的人换成了她。
“我为什么要害怕?”震廷笑着,难掩一脸的狂喜。“你是最适合我的女人!”
他热烈的吻着恋荷,吻得她神智不清。
“我猜得果然没错,你真的是一朵荷花!”震廷在亲吻的空隙中,喘息的说。
恋荷的心乱成一团。她曾经假想过千万种震廷的反应。但是没想到他竟会狂喜。他并不因为她不是人类而心生厌恶,反而庆幸她的身份。
震廷早已认定了,她是他的女人。
“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反应。”她靠在他胸前,娇喘吁吁。
“不然你以为我会怎么样?吓得夺门而出吗?”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轻声笑着。
“我以为你至少会不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你的一举一动已经透露了太多,我早就怀疑你不是人类。”
“记不记得你在‘魅惑人间’第一次见到我就说我是朵荷花?我简直快吓死了。”
震廷抬起头。“对了,另一位穿白衣的女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人类。她也是花妖吗?”
“她叫白水滟,和我一样是修炼者,不过和我属于不同型态。”
“不是花妖?那是什么?”他好奇的问。
恋荷笑而不答。“你自己去问她吧!我不好泄漏她的隐私。”
稍稍推开她,震廷仔细的打量恋荷。“真是不可思议,你和凡人从外表上看来,根本没有不同之处。”
恋荷浅笑着。“要是真的有什么明显的不同之处,让一般人都能认出我的身份,这还得了?”
和植物相处久了,震廷能确定植物是真的拥有灵魂,然而一旦植物的灵魂幻化成一个真实的美人儿,还是他深爱的女人,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在梦中。
“你本来是一朵荷花,后来受日月精华而幻化成人?”他搬出神怪小说的用语。
“这样说也行。我的正身原本是一幅古画,后来依凭西湖荷花而生。”她诉说着自己的身世。
“啊!你曾经说过,你的名字是依我那幅古画上的题字所取的。”他连连深呼吸。“你说的正身,该不会就是我们这次要来找的那幅画吧?”
“猜对了。”
震廷只觉得突来一阵昏眩,他赶紧找个地方坐下,让恋荷坐在他腿上。
苏东坡的一幅画,幻化成西湖的荷花精灵,然后又变成台北的女古董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脑细胞不太够用。
虽然一直坚信植物拥有灵魂,但是他还是很难接受这种变化自如的精灵出现在真实生活中。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他怀中的女子,分明是中国所有古老传说的铁证啊!
“你们算是另一种生命型态。”
恋荷点点头,很高兴他这么快就接受事实。“而且是比人类高级的生命型态。我们的生命是无可限量的,只要不触犯禁忌,没有任何事情伤得了我们。”
“再这么说下去,身为人类的我要自卑死了。对了,你会法术吗”好奇心排山倒海的涌来。
恋荷给他一个大白眼。“刚刚不是表演过了吗?怎么,想再当一次空中飞人吗?”她再度扬起手,震廷连忙握住。
“这个就不用表演了,换一个吧!”
她瞪着像是拿到新玩具般高兴的震廷。“喂!你以为是在看杂耍团吗?”
震廷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恋荷只能叹气。
“我是会很多法术,不过不能施展就是了。”
他不解的看着她,眉头紧蹙。她轻轻抬起手,抚平他纠结的眉头。
“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禁忌。修炼界有修炼界的戒条,通过第十二等的修炼升等考试后,才能自由的使用法术,在那之前,想要使用大法术时,都必须填写申请书,一层一层的呈递上去,等到上头允许了,我们才能施展,不然就是犯了天条。”
“修炼界?你们有自己的世界?”
她摇摇头。“严格说来,我们的世界和人间重叠,所以自古以来才会有这么多传说流传于人间。”
“你所说的申请书,是呈递到哪里去呢?修炼者中也有负责管理的吗?什么样的法术算犯天条?除了你之外,我还见过哪些修炼者?”震廷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恋荷举双手投降。“拜托你,一次问一个问题好吗?”她无奈的猛摇头。“人类的好奇心真是可怕。”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你说你想说的吧!”
“似乎从有修炼者开始,就有一个负责管理我们的机构,所有被承认的修炼者都必须去报到,接受他们的管辖,但是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管理我们。”她耸耸肩。“或许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天庭吧!”
“至于犯天条的法术,各等级的修炼者不同。修炼等级越高,能自由使用的法术范围越广。”
一口气说了很多,恋荷跳下他的大腿。
“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我知道你很好奇,其他的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你吊我胃口。”
“好聪明喔,又猜对了。”
震廷冷冷的瞪着她,恋荷不理会他,开始大啖桌上的食物。
“对一个凡人透露了那么多,不要紧吗”他突然问道,没有错过恋荷有一瞬间的僵硬。
“无所谓,反正事情告—段落后,我就必须消除你对我的所有记忆。”恋荷苦笑着,美味的食物顿时变得难以下咽。
“我不要忘记你。”他无比坚决的转过她的身子,狂热的看着她的眸子。
这个荷花幻化的女子,无疑是天地间最适合他的人。震廷在心中发誓,他不会忘记她的,他甚至早就决定娶恋荷为妻。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恋荷静静的说,凄苦在她眼中流转,她努力不泄漏一点情绪。
狠狠的,像是带着决心与承诺,震廷狂热的吻住她,宣布他对她的占有。
恋荷全身打颤,紧紧攀住他,热切的回应着。
“我不会让你下手的。”他抵着她温润的唇,一字一句的说:“承认吧!就算我不反抗。你也不忍心下手,我猜得对不对”
门外的荷花摇拽着,像是在偷窥两人热吻。
恋荷没有回答。
承认与否又如何呢?反正,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修炼者的禁忌是爱上凡人,她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不归路,接下来的一切,她已经能预知了。
她注定要毁在凌震廷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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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室之中,光线昏黄。
扁晕中,陈堂鸿静静的看着一幅古画。画上是一朵绝艳的荷花,是苏东坡被贬到苏州时所绘制的。
这个密室,是他特地用来收藏这幅古画的。他在古画上看到自己对凌家的所有报复,满足的沉醉在复仇的快感中。
凌家的上两代都毁在他手上,如今只剩下凌震廷这个不可小觑的年轻人。
太久了,他太久没有尝到那种快感。现在,他拥有这幅古画,他要用这幅古画再次展开他的复仇行动。陈堂鸿太清楚,凌震廷绝对会毫不考虑的吞下这个饵,到时候,等到他落入了陷阱中,他可要好好欣赏凌震廷脸上痛苦的表情。
“总裁。”秘书低声唤道,打断了他的沉思。
陈堂鸿不悦的皱起眉头。“什么事?”
“有消息传来,凌震廷已经南下了。”
他有些吃谅。“手脚挺快的嘛!难道他打算在南部一直待到拍卖会举行吗?”
“看他的样子,似乎有这个打算。”
“那么凌家的生意由谁负责?”
“全权由穆家最年轻的掌权人负责,他叫穆翰禹。”
“穆?会是那个控制了大半个中医界的穆家吗?穆家最年轻的掌权人不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吗?凌震廷怎么把生意托给这种人?”陈堂鸿冷冷一笑。猎物太早离开巢穴,他反而能直捣黄龙,直接破坏凌家的命脉。
“传我的命令下去,动用一切力量破坏凌家的生意。隔行如隔山,我就不信一个中医师能有多厉害,有办法负责全部的业务!趁凌震廷不当家,狠狠的给他一击,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秘书点点头,面无表情。
“凌震廷那家伙现在人在哪里?”陈堂鸿又问。
“今天刚刚到达台南白河镇,他雇了个女古董商,不过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单纯。”
他冷笑一声。“凌家的男人总是能吸引所有女人。”
“那位女古董商叫苏恋荷,前不久曾有人向您介绍她。”秘书提醒着。
“我想起来了,苏恋荷,人称‘苏东坡的女儿’,在古董界赫有名。我派人调查过,不是说她行踪神秘,没有人知道她的住所吗?”
“凌震廷似乎用某种方法找到她了。”
陈堂鸿沉吟片刻。“可惜啊!我原本想利用她的天份,替我鉴认古画的。没办法了,既然她为凌震廷所雇,我只有一起‘招待’了。”万分怜惜的,他含笑看着古画。“我不会卖这幅画的。”
秘书全身一僵。“可是您不是举办了拍卖会”
陈堂鸿—挥手,笑容末减。“拍卖会只是个幌子,用来引诱凌震廷前来罢了。你想,我可能给他任何机会,让他夺回古画吗?”
“可惜了,这个无价之宝。”秘书喃喃。
“我要在凌震廷面前做一场表演,一场让他痛不欲生的表演。”
疯狂的笑声回荡在斗室中,秘书忍不住—阵战栗。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在—瞬间,他竟然对自己的老板感到恐怖呢?
人类不可能发出这种笑声,这种可怕的笑声应该只属于恶魔。
经过一夜的休息,震廷脑袋中还是一团乱。
他等了三十多年才翩然出现的女人,居然会是一个花妖!透过恋荷的描述。他仿佛闯进一个奇妙的世界:修炼界。一个人类从来只能幻想猜测的世界,而他所爱恋的女人,竟是诞生于那些奇幻之中。
震廷走到花厅,恋荷正在盛莲子汤。
“醒啦!房间还合你的意吗?”她粲然一笑。“这些是今早才采下来的莲子,我特地早起煮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我昨晚忽然想到一件事。”震廷顿了—下,又说:“聊齐志异中有一篇故事,篇名叫‘香玉’,写的是一个牡丹花精与凡人相恋的故事。她也算是花妖吧?”
恋荷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整晚都在想这些事情。
“是啊!蒲松龄笔下的香玉也算得上是花妖。不过她在修炼界的等级还很低。”
“怎么说?”
“故事中的花妖还必须依附正身,如果正身毁灭,花妖的魂魄也就灰飞烟了。一般说来,修炼了五百年以上,通过试炼的妖精就能脱离正身,只要用魂魄修炼就行了。凝魂结魄,我们和人类一样拥有实体。”
“而你就是拥有实体的花妖。”
“没错。”
“那么,不管正身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喽?”
恋荷一边把莲子汤吹凉,一边说:“暂时是这样没错。”
他皱起眉头,坐到她的身边。“暂时?”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告诉你我的身份了,罗罗唆唆问了一大堆问题。”
他义正辞严的扬起眉“我只是想多了解你。”
恋荷没辙了,只能乖乖的说:“目前说来,你的说法是正确的。除非将来我犯了禁忌,修炼等级变得极低,到时候我的生死就和正身息息相关了。”
害怕他又接着问下去,那么她整个早上只能在这里为他解答了,恋荷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
“别说这些了。我早上约了人,快点准备一下,我们也好出发了。”
“约了人?我怎么没听你提过?”他皱眉。
恋荷匆匆一笑。“我仔细想过,我们提早南下,为的就是早点找到我的正身,所以干脆先找我的同行身上下手。我相信陈堂鸿一定曾雇用他们去鉴定过古画,我们只要找人,查出地方,然后就能找回古画啦!”
震廷在一旁猛摇头。他突然发现,不管修炼了多少年、修炼者对某些事还是天真得令人讶异。人心难测,修炼者永远不懂人类的复杂心思。
“你太天真了。陈堂鸿可是商场老将,在做任何事情前都经过详细部署,我不相信他会留下任何把柄。”
恋荷不服气的瞪他。“好啊!我天真。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提出来听听。”
“直接杀到他家吧!”他淡淡的说。
恋荷听了差点把莲子汤泼到他脸上。“拜托!别这么有勇无谋好吗?我相信你们人类还有一种约束行为的规范叫法律吧?你这么做算是私闯民宅,陈堂鸿可以报警逮捕你,请你进牢里吃免钱饭。”
“那就用你的法术吧!我们隐身进去。”他看着恋荷,充满希望的问:“隐身术你会吧?”
“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先到陈堂鸿的住所,然后我隐身进去调查。”
“我们,我们一起进去。”震廷十分坚持。
恋荷瞪着他“我只会自己隐身。带着你这个跟班隐身?”她耸耸肩“我可没有办法。”
“好,那就当我没提过这个方法。”
“但是这是唯一可行,而且最具效率的方法啊!”恋荷争论,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
“除非是我和你一起行动,不然,要我让你一个人置身险境,”震廷摇头。“我办不到。”
—股暖流缓缓的流过恋荷的心,无奈却又欣喜,心头的喜悦快要将她淹没。
深吸—口气,恋荷讷讷的说:“你不必为我担心,那些人伤不了我的。”
他依然摇头,语气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行,要就一起行动,我绝对不放心让你一个人涉险。”
“好吧!”恋荷让步。“三个方案全被你否决了,接下来呢?”
震廷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吧!我们先按照你的方法进行,等到行不通时,我们就直接杀到陈堂鸿的家中,如何?”
“最烂的方法。”恋荷堵他一句。
震廷睨她一眼,摊开双手“那么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恋荷瞪着他半晌,最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软软的低下头。“没有。”
“好,那就这么决定。动作快点,我去发动车子。”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恋荷对着他的背影猛扮鬼脸。雄性动物的专制,经过千万年的演进,还是潜藏在血液中。
他过分的保护欲阻碍了计划的进行,她应该先气的。是的,她应该生气,气震廷的蛮横。但是,为什么她不由自主的扬起—个大的微笑呢?
恋荷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