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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敛将人带到白狼平日的居所,跳下狼背,在一块大石上坐了,白狼侧卧在她身边,温顺如绵羊。
扶野对着她深深一揖“多谢小姐搭救之恩,在下扶野,此去要做一件事,若事成后能保得性命,定会回来报小姐大恩。”
再深深行一个礼,咬紧牙,转身就走。行不几步,忽然一个人影从他身边掠过,扶野大惊之下便要解剑相击。触手却是一片空荡荡,这下变了脸色,猛然转身看去,大为震惊,神情变了又变。终是紧握双手,站在原地未动。
文敛安然坐着,为白狼梳理毛发,颇为悠闲自得。妩妩抓着长剑,递过去给她,歪着头看白狼,又望向文敛,露出一丝无邪笑容。文敛将剑接过,朝妩妩温和一笑“去吧。”
已长成亭亭少女的妩妩,闻言如孩童般欣喜,却有些迟疑地望向几步外的少年,文敛笑着轻轻摇头“不要紧,妩妩自去玩罢。不要跑太远了,我们一会儿回家。”
妩妩重重一点头,脸上如孩童一样灿烂无邪的笑容,在看向扶野瞬间转变为阴鸷冷漠,如果伤害文敛,她绝对不会放过他——那双眼睛传递的,是这样一个讯息。
然后,扶野眼前一花,那个笑起来时如稚子,又能在瞬间转变为煞神的女子,便完全失去了踪迹。身上不由冒出冷汗,双拳握得更紧。再看向文敛的目光,更添一分复杂,带了一点敬畏。
那样的身手,即便是几位长老也不及,竟然只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女子,看方才情形,似乎有些智商不足,但也能一眼看出,她对眼前这个女孩,极是信任依赖。
慢慢地,向文敛看去,他刚才不问姓名,是怕组织里的人会找她麻烦。而说报恩,他其实并无几分活下去的把握。
那么,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在身边,还带着一头不寻常的狼,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她救自己,真的只是偶然吗?
文敛一直看着他,此时见他看自己的表情,心里也能明白七八分。然而,她不想多做解释。将剑随手放在一侧,拍拍白狼的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应该回去了。
见文敛看也不看地自他眼前走过。越走越远。没有停下来地打算。终是忍不住发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救我?”
文敛耸肩。在心里自嘲一笑:看。即便起意是好。也总抵不过隔了肚皮地无休猜想。因为世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他人好。
救这惊枭少主。可说是她一时兴起。但或许将来真要他报了这份恩情也说不定。文敛站定。回过头去。对着扶野微微一笑。“你现在地功力。还称不上白狼地对手。什么时候能追上白狼。再去做你要做地事。性命总会多些保障吧?”背对他挥挥手。不知是向白狼还是向他告别。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这只是建议。你若要走。白狼也不会拦你。”
听到自己地名字地白狼。低低吼了一声。一直注视着文敛离去。直到她地身影被树木掩去。彻底看不见。
听了那一番话。扶野低头沉思。不错。他现在地武功连十八护法都打不过。惶论与号称组织里第一高手地闾丘风相比。今日若无这一人一狼。他已经被抓了回去。即便能保得性命。恐怕也再无得见天日之日。以前爹爹在时。他偷懒不认真习武。以为天大地事都有爹爹和那个人顶着。现在想来。实在后悔莫及。
他一定会找到并救出爹来。揭穿那个人地阴谋!
少年的脸上,此时是一片坚毅之色。
文敛慢慢向平时赫妩兄妹常玩的地方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些事情。赫赫跟妩妩的武功都很高了,但高到哪种程度她依然不知道,不过,应该要比那个惊枭的长老强吧。
四哥走了有五年,只不定时地捎封信回来,人却一次也没回来过。自四哥走后,她还是很努力地教赫赫与妩妩说话。四年前二哥给她带回了出生不久的白狼,因为不便在家养,她便在白狼稍为长大点时将它送到了这片林子,然后每天带着他们来此玩耍。他们虽然回到了人间,相对于与人相处的时间,反到是跟狼一起时更多点,便由他们二人教养白狼,除了狼的生存搏击之术,那二人甚至还让白狼学会了武功招式。
而在这个人烟罕至之地,她也可以没有顾忌地教他们一些东西。说起来,她前世的不幸可说都是源自于一本书。
那本书,武者得,习之可称雄武林;为将者得,研之能战场不败;为人主者得之,可霸天下。为了那本书,爹娘夫妻反目;为了那本书,不惜囚禁亲生女儿;为了那本书,从此天涯亡命;为了那本书,她失去最后的亲人,被逼成狂。而当时整个天下都争相夺取的奇书,却陪着她在深山老林渡过了漫长的六年颠狂时光,她清醒时唯一的消遣便是研读此书。所以在最后将那本书送到太子府时,她实则已对那本书倒背如流,当世没有人能比她研究得更透,理解得更深。
因此,她便拣些上面记载的武功心法与招式,教给赫赫与妩妩。这样一路练下来,她只知二人的身法越来越快,越来越轻,功力越来越深厚,却因未与人交手,便不知究竟厉害到哪种程度。
五年来,她不曾外出。这五年来,也发生了好多事,爷爷给她说许多有关那个预言、有关文家的事情。使她明白了,安安稳稳地想要在家养老,是件不可能的事,甚至为了保住现有的幸福,她也不能什么事也不做的只享受温情。
在她眼里,世人只分两种,家人与外人。对家人,她是性格温和性喜安静的小五;对外人——呵,对外人会怎样,其实她也不知道呢。因为,从没想过,当所谓的外人不与她想保护的人产生冲突时,她根本不管那些是什么人,她要怎么对待。
而一旦有了冲突,她在意的只是要保护的人,至于其他人,无论生死,又与她有何相干。或许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她会给那些人一点帮助,也不会因着自身的需求,便任意对他们加害。
说得明白点,她不算好人,但也从不打算做坏人。
沿着溪水向前,开阔处,那两个已经十七八岁身怀绝世武功的人,却像孩子一样在戏水玩乐,妩妩笑得很开心,至于另一位俊秀少年,看向文敛的表情纯真无垢,然而却不大会笑。二人飞向文敛,衣袂飘飘,迎着夕阳,身后的水珠映着霞光绚丽夺目,此情此境,不似人间。
妩妩扑过来拉住文敛的衣袖,向后一指,脸上还带着些许兴奋“敛,水,飞过去。”
文敛抚额叹息,看来要让他们学会说完整的句子,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顺着妩妩所指看去,是一道瀑布,虽没有千丈飞泉的雄壮气势,那奔腾之姿依旧让人见之心旷神怡:
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
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依。
冷气分青嶂,馀流润翠微。
潺湲名瀑布,真似挂帘帷。
瀑布之后有一个可容十人左右的洞。这两人最喜玩的游戏便是穿梭于那道飞流之间,乐此不疲,实难让人相信最初他们还是惧水的。
对着他们,她总是觉得温暖,甚至比和文家人在一起时还多一种轻松与洒脱。牵着身边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少女,向几步外的少年招手,笑得点尘不惊。
“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