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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有喜沈爷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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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家莫名其妙来了个外甥女,等于是给这三乡八队的扔了颗炸弹,村里村外都传遍了。不少冷眼的,不为别的,这姑娘是怎么来的谁都清楚,私生女啊,她母亲未婚先孕,难产生下来的。

    孩子生下来不久就被男的带走了,整整二十年没出现啊,久得大家都忘了有这么一茬儿了。这突然间又回来了,都猜呢,这么大闺女突然间回来了,是为啥?城里过得好好的,好生生的就突然回来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的。没事儿能想起这穷乡僻壤里的两老?

    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抱着看热闹的心去围观了的,到现在每天还总有那么几个人吃饱了撑得跑文老太家去消食儿呢。

    现在倒不是去说风凉话了,都是去看大姑娘的,听说长得那叫一个俊呐,头一天跟文老爷子去市集,可把些大小伙子迷得神魂颠倒。

    瞧那姑娘斯斯文文的,可干活利索啊,娶回当媳妇多好,打骂不吭声,不反抗,勤快又听话。有儿子的人家都开始打主意了,这得先下手啊。

    所以,这每天来的人就换了一批,开始打大姑娘注意了。

    文老太先开始挺客气,大家那话都绕着自家孙女身上,一脸艳羡啊。老太太自己也高兴啊,自豪着呢,这三乡八队的,养了孩子的人家,有几个上了大学?上大学的有几个是去到京城的?她孙女不只是从京城来的,而且还是鼎鼎大名的京大。

    京大是什么?那是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地方,就凭这点,老太太都觉得牛气。自家儿子没给长脸,外甥女给长了脸了。

    有人来说亲事的,老太太脸子一拉,笑容立马收住,冷哼了声:“你儿子认识几个字儿啊?三字经都认不全的……我们家文文可是高学历!”

    老太太冷眼扫了眼来人,也好意思开口。

    “不送了啊,老婆子我手头还有活儿没干完呢。”老太太起身踱着小步进堂屋了,亏得她陪了这么半天,原来是打孙女注意的。就说嘛,上下乡的,隔这么老远,突然间走动起来了,包着这心呢。

    安以然见老太太进屋里来,笑着问:“姥姥,客人走了啊?”

    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喜欢跟人唠,去地里掐个菜尖儿都能跟人唠上一阵儿。安以然见有人陪着,她自己也高兴。这里人她都不认识,所以打了招呼就进屋了。

    拿市集上卖的橙子都要用透明的小袋子套起来,这样等于是有个简单包装。这是她提议的,别家的都是那么捡出来就装篓子里背集市上去了,家家都一样,价钱还一家比一家底。所以安以然就想给橙子包装下,这在市里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哪里都是包装得漂漂亮亮的水果,可这乡里就不一样。一是没那必要,二是有那闲工夫不如三五几个围着唠会儿。

    安以然挺乐在其中的,虽然麻烦了一点,可他们家的橙子比别人家的贵了好几毛呢。

    离他们很近的市集就是乡上的,缝二、五、八有集会,而离他们远一点的就是清江镇的集会,刚好是三、六、九的场子。所以头天去了乡上的集子,隔天还得去镇上的,中间能休息一天,逢十还能大修两天。

    因为隔天就是市集,她跟文老爷子都要去市集卖橙,所以就得是两篓子的数,平均来说安以然至少得包个四百来个。一开始做,包了头一天安以然晚上手疼根本没法儿睡。

    她虽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可真正下力气动手干的活儿是真挺少的。这么些天过去了,晚上还是痛,可基本上她已经痛习惯了。

    安以然总想,不喜欢的事,又不能不做,所以尽量让自己习惯,习惯了就好了。就像,习惯了沈祭梵的时候,忽然又离开他一样。看,也不过半个月啊,没看到他,她已然也习惯了。

    老太太一脸的不高兴,也坐下来也帮着把橙子装小袋子里,边说:“什么客人?就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货,竟然主意打到我家来了。”不高兴的念了句,又不忘叮嘱安以然:“文文啊,你在外面走,可别什么人叫你都应着,那些个货心坏着呢,别理他们。成天就知道眼巴巴瞅着别人家的好,想着怎么弄到自己家来。你赶趟子时候多留几个心眼儿,别跟你那姥爷似地傻,你是有学问的人,知道吗?”

    安以然不住的点头,觉得老太太很可爱。

    “知道了,姥姥。”安以然笑着点头。

    老太太这么大会子一个果子还没装进袋子,索性搁下不动了,气道:“唉,你这丫头就是来事儿。也多卖不了多少钱,你看你整的这出儿。累的可都是你,这么薄的胶袋,口子在哪我都看不清,想给搭把手都不行。”

    老太太年纪大了,老花严重,小东西就是看不见。那么薄的透明胶袋,根本扯不开。她嘴上是这么抱怨,可心里是心疼啊。

    安以然笑笑,觉得没什么关系,反正她没事做啊。

    “我听姥爷说,二姐的嫁妆钱舅妈说让你们给,姥爷合计着卖了果子把二姐的嫁妆钱挣出来啊。所以啊,一斤能多卖几毛钱,一百斤可是好几十块了,二姐嫁过去,也体面些。”安以然笑笑说,她说这话时还没到什么,一说完心里就有些堵了,赶紧低下头去忙活手里的。

    出嫁女儿都有亲人帮忙打点,她的亲人呢?她真的很怀疑,她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啊?

    想想,又觉得没所谓了,她现在也挺好不是吗?姥姥,姥爷是疼她的,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幸福。

    老太太听安以然这话当下直叹气,伸手推了下安以然额头,念道:“你啊你,就跟你妈一个样,不争不抢,傻!”

    老文家的人都傻,老头子傻,老儿子也傻,女儿更傻,这孙女更是无可救药。唉,孙子孙女却又精明过头了,整天都盯着别人的。人啊,还是傻点好。

    安以然听老太太提到她妈,不由自主的抬眼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自知话多了,拍拍裤子起身,边说:“算了,提那些干什么?我煮饭去。”

    安以然点头,脸上却没了笑容。每每问起她母亲是什么样的,姥姥都不说话,是当年母亲让姥姥、姥爷伤心了吧,所以连提都不愿意提起。可是,却又对她这么好。

    想打安以然主意的人基本上都在老太太这里碰了钉子,目标就转移了,该向文老爷子和文家大媳妇。

    所以老爷子这一次就没抵过说媒的,为了脱身只能含糊着松口了。本以为推脱了来着,可当天下午那说媒的就领着男方家人来了。爹妈姑婆的,在文家坝子里坐了一排。

    安以然不明状况,最先还没反应过来,姥姥、姥爷人好,得大家待见,邻里邻居的经常走动也正常,所以在老太太回屋前给一排人又递水又拿板凳的,伺候得很是殷勤。

    而那男的站在他妈身后一个劲儿的戳,示意赶紧把话说了。可能是因为安以然的殷勤让男的误会了,以为跟他对上眼儿了呢。

    安以然才来这里不久,所以文家的老亲戚她认识的不多。又不好意问出口,他们是怎么个关系。

    老太太手里拿着把新鲜的菜从地里回来,这看着一坝子的人愣了下,又看到那老媒婆在脸子立马拉下来了。冷着脸不说话,踱着小步进了厨房,刚进去立马就喊:“文文,进来给我加火。”

    “碍。”安以然应着,走了两步又觉得没人招呼外面的人很不礼貌,又转身愧疚的掬了一躬,说抱歉,姥姥喊她了,这才进屋去。

    一进屋,老太太就掐了她一把,又戳她额头,低怒:“你怎么这么不长心啊?什么人请屋里来,以后这些人见着别搭理。”

    安以然伸手揉着额头,轻声问:“姥姥,他们不是我们家的亲戚吗?”

    老太太盆子一搁,双手叉腰,道:“你要想成亲戚也成啊,外面那个长得歪瓜裂枣的小子就是想接你进门的,想成亲戚那还不容易?你一点头,明天立马就能办事儿,想不想?”

    老太太语气很不善,好在安以然已经习惯老太太这种说话方式,并没往心里去。只暗暗吐吐舌头,原来跟她说亲啊。

    “我不知道碍,姥姥,这里人我都不大认识,所以啊,以后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安以然抱着老太太胳膊低低的说,有丝撒娇的味道。

    老太太叹口气,这孩子这么听话,她想说句重话都说不了。城里长大的都娇气,不像村里的,打骂都是常有的,还别说什么重话了,那就是家常便饭,就是沟通的方式。可搁这孩子这儿就不成,重不得,老太太心软,自己孩子难过了,她一准比孩子更难过。

    老太太开门走出去,那说媒的赶紧堆着笑走上来,话还没开口呢,老太太就不客气的打断:“姓高的,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别带些不三不四的人我家。你看我家孩子是那种邋里邋遢的人家要得起的吗?我孙女儿是抽空了回来看我,是她有孝心,你知道她爸是做什么的?二十年前都是老板了,到现在钱多得能盖楼,你觉得就你介绍的这人配得上我孙女吗?也拿把镜子瞅瞅那德性。”

    说媒的长篇大话直接给哽了回去,一张脸憋着反驳得不是不反驳又觉得憋得慌。说媒的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那带儿子来的妇人不高兴了,立马从板凳上立起来:“诶诶,我说文老太,你也别把你孙女看得太高了,我们家没嫌弃她是私生女你还嫌弃我老儿子?那么不得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嫁出去?老子那么牛气能让闺女回来跟你们老两口住?别吹吹了,以为人不知道啊?谁知道她老子是当乞丐了还是吃牢饭了,放着自家闺女不管,能牛气到哪去?”

    老太太一听外来人竟然还敢在她家撒野,回头抄了把铁锄举得高高的,凶神恶煞的一吼:“老婆子我辈子就没凶过,怎么样?要不要我凶给你看看?什么货,竟然跑我家来吵吵,滚,赶紧的给我滚!”

    那女的一看也是不饶人的型,还就不走了,站得远远的,双手叉腰,指手画脚的说:“哟哟,还不让人说了,这就是做贼心虚啊,怎么样,我捅你心窝子了吧,是不是给我说中了,文文她爸把她给撵了的?有妇之夫嘛,能对私生女好到哪里去?给把来历不明的孩子养大算是不错了。”

    老太太气得脸红脖子粗,扛着铁锄要冲过去,那说媒的一看要出事,吓了一跳,啥也不顾,立马给老太太拦住,毕竟年轻了个二十岁,老太太还真没冲得过她。

    “我说老婶子啊,你这是干什么呀,不过就是说两句嘛,让她说去呗,说两句还能死人了不成?你这一冲动,真给伤了人那可咋整?”

    “凭什么说?你这么宽宏大量为啥别人说你老儿子睡了别人媳妇的事儿,你咋闹到别人屋里头去了?你咋口没说让别人说去?这货纯粹就是来挑事的,我这是容你闹腾的地儿?”老太太憋着一股蛮劲硬要冲。

    那说媒的脸子立马拉下来,人都有不光彩的事儿,别人一见血的抖出来谁能高兴了?那说媒的直接让开身,丢了句:“爱咋整咋整去,为的谁好还不知道,狗咬吕洞宾!”

    那男方家来的人不少,哪能真让老太太就扛着锄头把自家人给削了的?媒人一撤,男方家人就冲上去拦住:“老婶子,都是乡里乡亲的,有话好好说,我们家也没别的意思。这门亲你要觉得不成,就算了。没必要闹成这样,都是一个地方的,以后还得见面啊。”

    安以然咬着牙忍了又忍,终于跑了出来,拉着老太太,低低的劝:“姥姥,算了,让他们说去吧,别上气,伤身体。”

    老太太铁锄“铛”地一声噔地上,指着一群人拉着脸说:“都走,赶紧走,别站在我这里磕碜我。”

    那边的人都准备离开,男的的父亲是个知礼数的,还不停说着道歉的话。那妇人冷静了会儿,是觉得本来欢欢喜喜说亲来的,结果被人扛着锄头赶出去,这事儿要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这张脸?走了两步又回头,来了一嗓子:“呸,不是我说的话,就你那孙女有什么用?城里来的就了不得了?有文化又怎么样?说到底还不就是个私生女,这些天你老两口高兴坏了吧,能给你挣钱了啊,也不瞅瞅大姑娘家家的站在街上叫卖,你顶着那张老脸也好意思把个大姑娘往外推,一群大小伙子围着看,怎么着,买肉呢?不如直接去镇上开个发廊专做那生意得了……”

    这话真是不堪入耳了,气得老太太两眼一翻,一口气差点就没上来,拍着胸口吸气,气儿上来后抄着铁锄要冲上去。

    安以然拦住老太太,也不知道老太太哪来那么大的劲儿,竟然把安以然给推开了。好在对方儿子上前截住了老太太,男方父亲也赶紧上前又是劝慰又是道歉。

    安以然直接撇开老太太,快步走近那妇人。那妇人正说得痛快,歇了口气,刚想开口继续就看见大姑娘到了身前,当即哽了下。安以然极快的出手,用力紧紧抓住妇人的手,目光如一团火,坚决道:“道歉!”

    那妇人愣了下,她是以为这姑娘要跟她动手来着,没想到甩了这么平平淡淡的两字儿出来。冷哼了声,甩手想甩开安以然的手。安以然却在这时候双手抓住妇人手腕,语气坚硬无比:“道歉,马上跟我,跟我姥姥道歉!”

    安姑娘这辈子就没这么硬气过,眼睛瞪得铜铃大,唇抿得贴近,脸上表情冷冷的,一扫以往的懦弱性子。

    她不是任人踩扁搓圆的泥人,她有底线。伤害她可以,可她的亲人,不行!

    “我再说一句,道歉!”

    那妇人不动,就那么僵持着,安以然开口,缓缓的说:“婶子,你不道歉,我会让你吃牢饭您信不信?您刚才的话已经足够构成诽谤他人罪名。法律明文规定,任何公民不能以任何言语形式蓄意诽谤他人,否则将会受到相应的法律责任。根据我国公民人身安全法规定,您刚才的罪名起码都得在里面蹲两年。”

    安以然神色异常严肃,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中年妇人,手上的力道半点不松。

    所有人都听清了安以然的话,老太太也不吼了,搁下锄子顺着大家伙的目光惊疑的看向安以然。

    真的假的?这还是犯法的?

    那妇人咂巴着嘴,脸色红黑相间,被安以然弄得很下不来台。一听吃牢饭当下也蒙了,这穷乡僻壤的,法律是个啥,基本上都不懂。可蹲大牢懂啊,偷鸡摸狗干多了的,不都给弄进去了的?一沾上那个“牢”字,那都是为人不齿的。

    半晌才听这妇人说:“什么法律不法律的,我不懂,我没文化的人谁管得了我?”依然强硬着语气,可底气到底不足了,谁也不知道这姑娘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安以然微微笑着,“你不懂,警察懂,镇子上就有派出所吧,我就不信了,派出所设在这里还能不给百姓办事儿。”

    那妇人脸色一时间很是难看,都是强势惯了的人,在乡里撒野耍横,怎么痛快怎么来。今天被个小丫头片子给制住,以后脸子往哪里摆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僵持着不动。

    男方家里人可能意识到情况严重了,这姑娘可是有文化的人,从城里来的,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多了。看那姑娘的样子,不像是假的。这要真因为嘴上痛快了两句就给抓进去了,那也真是太冤了。进那里的人,就算以后出来,那也是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的,不仅自己没脸做人,全家人都得跟着受罪,那时候老儿子还想成家?

    “大姑娘啊,这这……不能啊,你老婶子就是这么个德行,说话不经大脑就图嘴巴一时的痛快,她那猪脑子根本也不知道说了的是什么混账话,大姑娘,你是有文化的人,别跟我们大字不识一个大老粗一般见识……”

    安以然松了一只手,转身看向男方父亲,云淡风轻的说:“好啊,婶子跟我姥姥和我道歉就是。”

    安以然说这话的时候,那妇人用力甩了下她的手,安以然赶紧又双手把妇人的手腕紧紧抓住。她也知道她现在这举动有点可笑,她怕是这女的跑了。今天必须要跟她和姥姥道歉,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众人看安以然不依不饶,都有些急了。这些都是粗人,讲不来理,更不懂什么法律。警察这类生物向来在他们心中是威严的,谁没事儿找抽往那凑热闹啊?

    说媒那人也觉得事情大发了,本来今天是件高兴的事儿,结果弄到现在,竟然要吃牢饭了,今天这日子,不是大吉,是大凶啊。

    也赶紧的说好话,又给男方父亲递眼色,撺掇老太太说话。那男的一直没说话,这时候犯急才勉强开口说道:“文文,你放了我妈吧,我妈没那意思。我妈平时就爱胡说八道,这是乡里人都知道的,出口的话从不过脑子,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大人大量,别介意。今天是我们家唐突了,不该来,你是千金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你别多心。大家都是一个乡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可能今天过了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我妈是有错,我代她跟你和姥姥道歉,请高抬贵手,就这么算了吧。”

    安以然依然纹丝不动,毫不退让,倒是老太太心软了。

    你说这孩子真是的,多大点儿的事,怎么这么狠啊,送大牢啊,太狠了点。

    “文文啊……”老太太无奈的喊了声,安以然侧目看着老太太,微微笑了下,示意她别说话。婆孙两果然合拍,老太太当即不说话了。

    安以然说:“婶子,你看,你们家的人对你多好,多在乎你啊。听说你可能会惹上大祸,比你本人还着急。大家都帮你说话呢,你自己要再不退步,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公事公办。”

    安以然现在是也来越顺口,说得就跟真的似地,最开始冷静的说出那些话来,半真半假,都是在堵这里人对法律缺乏认识才敢那么说,并且还确定他们买不买账。结果真把所有人给唬住了,这时候底气就更足了。

    那妇人呸了声,说:“老娘今儿竟让你个小丫头片子算计了,道歉是吧,好啊,我道歉。”

    到底是怕了,蹲大牢跟不痛不痒说几句软话比哪个划得来?傻的都会选。

    那一行人刚下了土埂子,大媳妇来了。大媳妇是听见有人来给安以然说媒,又想自家老二的事,这才估摸着事儿差不多的时候过来看看。其实那说媒的也不是没找过她,找上大媳妇的时候大媳妇满脸的不高兴,她自己老二的事还没解决了,管得了个外来的女人嘛?直接给推了。

    老太太一看大媳妇过来气不打一处来,竟然开口就对大媳妇喷了两句,现在才来这不就是纯粹膈应她来的?家里刚才乱成一团没个人帮手,现在来干什么?

    大媳妇一听老太太气氛的重发那女人的话,当即也气得不行,立马跑外大喊着:“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我老文家就这么好欺负?就得送大牢里吃两年牢饭……”

    大媳妇这么一喊,那一行人立马逃也似地跑。

    老太太冷眼瞪着装模作样的大媳妇,懒得揭她的底。倒是拉着安以然的手进屋,边说:“文文啊,多亏了你啊。书读得多就好,我们老文家总算出了出息的了。好好……”老太太连说几个好,又回过话问:“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骂人真是犯法的?”

    安以然笑着说:“骂人不犯法啊,每个人都有言论自由,只是,恶意中伤别人就不对了,国家颁布的法律确实有相关的条列。”

    安以然简单的解释,老太太听完后觉得还是一个意思,骂人是犯法的,以后她可有法子制那些个嘴巴狠的人了,看谁说再敢把她老文家的事儿拿出去嚼,那可是犯法的事儿。

    大媳妇来,老太太就知道有事儿,刚进屋坐下,大媳妇很快就跟了进来。安以然转身给人搬了条木凳,说:“舅妈,你坐。”

    大媳妇笑着客气了几句:“还是我们家文文有本事啊,三两句把事儿给解决了。文文有本事,我们老文家也面上有光啊。”

    “行了,别舔着脸说漂亮话了,有事呢吧?”老太太冷着眉眼哼,大媳妇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能看着她舔着脸笑嘻嘻的来,那就是打定主意来吸血的。

    大媳妇依然笑着,反正这有事儿求人的时候老太太那就是比亲妈还亲的,亲妈说两句有什么关系?说呗,又死不了人。没事儿时候嘛,老太太就那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大媳妇顿了下笑着说:“妈,您的宝贝二孙女这不是处了个对象,明天就带回来看呢,妈,你看,老二是您亲孙女,当初老大处对象的时候你可是了打发了钱的,老二这个,明天来,你是不是也得打发啊。”

    老太太气儿刚顺,这立马又给噎住了,抬眼瞪着大媳妇说:“老大带人回来我打发钱是因为那时候还没分家,我是一家之主,钱是我们两老的给这是应该的。可现在分家了,怎么,没事儿的你们自成一家,有事儿时候就舔着脸往老屋来了?”

    大媳妇脸子立马一横,脸色一正,说:“妈,这话可就不对了,跟分家不分家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分了家还不是一家人了?妈,老二可是您亲孙女儿啊,你对人好可得看着人点儿,嫡亲的孙女总比旁姓的好。老二以后就是嫁出去了,那也是半个老文家的人,姓氏是不会改的……”

    老太太冷着眼盯着大媳妇,这大嘴巴子就是个捅事儿的活,指桑骂槐说谁呢?当人都是傻子听不出她在说谁?不理她就算了,当谁都跟她似地没皮没脸?

    “你够了啊老大媳妇,你要舔着脸在我跟前嚼这些闲话,我告诉你,老二这里,我是一分钱不出,亲孙女怎么了?老大我把屎把尿带大的,嫁出去后逢年过节回来看过我一眼?都是是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养条狗还能给看家门,人,都一群吸血鬼,我们两个老的不死就是在活受罪。”老太太喷了句回去。

    安以然静静的坐在旁边,听到老太太说这种丧气话忍不住出声:“姥姥……”

    老太太扭头看了眼安以然,不让她出声儿。

    平时老太太是一口气憋着,大媳妇来她也不会独独跑过去说。就是逮着有事儿时候狠狠说一顿,别指望把老的当傻子看,她就是不明白,人心就那么点儿,老大媳妇那心是别人大好几倍吧,吸不干他们的血不肯罢休。

    大媳妇脸色还真是没什么变化,听老太太这些话不都是家常便饭?不然以为这钱就是这么好拿的,得一顿骂换钱,有什么不行?

    “妈,您可别这么说,你们两老要是不能动了,能指望的还得是你老儿子跟我,你亲孙子。你要不能动那会儿,除了我们谁还好心递口水给你喝?”大媳妇翻了下白眼说,有本事以后甭靠他们啊,现在硬气。他们以后给养老,现在预支点儿钱有什么不对?

    “行了行了,赶紧走,别搁我碍事儿,我看着心里堵得慌。”老太太不耐烦的赶人。

    大媳妇一看老太太松口了,这才带着笑喜滋滋的走了。

    老太太在大媳妇走了后拉着安以然的手说:“文文啊,你结婚了,姥姥也给你出嫁妆,姥姥还攒了老本儿呢,放心,啊?姥姥不偏心,外孙女、孙女都是老文家的血肉,姥姥一样疼。”

    老太太这么快就撵走大媳妇就是怕大媳妇说越多,安以然心里听着不好受,怕她多想。

    安以然笑着说:“嗯,我知道,姥姥疼我。不过啊,到我结婚好像挺遥远啊。”

    “还远啊?你也二十二了,你看看跟你差不多的闺女,哪个还没当妈?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姑娘大了总是不好找人家,别想着有文化就了不起,眼光不能那么高,有合适的看准了就嫁,姑娘家岁数不能大,一大就不值钱了。”老太太听她这话当下就不高兴了,不停的数落。

    安以然很是哭笑不得,她这岁数也不大啊,基本上这个年纪都刚从学校里出来呢,还都是孩子。听老太太开始说她就赶紧敷衍的点头说:“嗯嗯,是,我明白的,有合适的就把自己嫁了,然后给姥姥养老。”

    老太太本来听她这么乖的应话还挺高兴,可再一听她后面那话,脸上的笑就没了。顿了下,认真的问:“文文啊,姥姥不问你为什么来这里,都只当你这孩子有孝心,至少不是抱出去的还就不着家,不认爹妈的白眼狼。你还认我这个姥姥,我心里就很高兴了。养老不养老的话以后也别放嘴上说,我哪能把你绊着?你才多大啊?你要有心,以后常回来看看我老婆子就是。会做的不会往嘴上挂,你看你舅妈,经常把漂亮话挂嘴上,实际上呢?一样也没做,所以啊,姥姥还不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不用拿这些漂亮话来对付,啊?”

    安以然有些脸红,轻轻点头,“是,我记住了。”

    老太太顿了下,又问:“文文啊,你什么时候回城里去?”

    倒不是老太太嫌她呆的时间长了,厌烦了。不过就是家里多双筷子,还能养不起了?只是老太太觉得,她这孙女跟这乡野里的不同,是该在城市里生活的,可能因为她就把人给糟蹋了。这么懂事的孩子,她希望她过得更好。

    安以然微微垂下脸去,有些难堪,她要怎么开口说她为什么会一步步沦落到如今地步的?

    真是、难以启齿啊。

    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挺失败,是糟糕到怎样的程度才会到被家人赶出来,被所有公司拒绝以至于走投无路的?真无法想象,现在的她,和不过一年前学校里的她差距这么大,这叫带过她的导师们情何以堪?

    “可能,过几天吧,只是想,在正式工作前,回来看看您和姥爷。”安以然仰起脸来,脸上挂着温和笑意,无悲无喜的,很平静,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怎么样呢?

    “姥姥,我给你画像吧,速写?”安以然忽然灿烂的笑起来,跑厨房去找了块木炭,跃跃欲试。

    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可爱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丝少女一样的别扭神情,说:“哎呦,我这样儿的,不上相,别画,哎呦,叫我老婆子多难为情啊。”

    安以然笑笑,刚想开口,老太太自己立马又说:“你等等,我去换身衣裳来。”说着就起身踱着笑步子往里面走,边走边笑着说:“嘿,我孙女竟然要给我画像了……”

    安以然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容,扭头看着姥姥进屋的背影,她总算多少能理解到朱自清为什么会从背影的角度去诠释父爱了,因为从他们背后看,会看到沉载了几十年的沧桑,那是从正面看不到的东西,往往被人忽略的辛酸。蹒跚的背影,却在那一刻直击心脏,那是要扛了多少事才能把一个人的脊骨压弯?

    岁月、时间,这个残忍得令人心痛的东西。

    第二天大媳妇一家来得很早,老太太和老爷子都刚起床,早饭还在锅里没熟呢,大媳妇人就来了。

    大媳妇人一进来就说:“妈,饭好了没有?得买点肉吧,今天老二和她对象来呢。”

    老太太满目惊讶的看着大媳妇,良久才反问:“怎么?我还管饭?”

    老爷子拉拉老太太,让她别这么说,挺伤人的。媳妇不好,这么多年了不也死心塌地的跟着老儿子嘛。

    老太太狠狠瞪了眼老头子,没事儿一边呆着去。老爷子被老太太一瞪,灰溜溜的进了厨房,老太太站在门口,文乐躲在她妈后面探出头来瞅老太太,也开口叫人。

    大媳妇伸手推了下自家小子,念了句:“哑巴了,喊人啊!”

    “奶,我还没吃饭。”文乐被她妈一推,又缩回去,接着又探出头来,这才说话。

    “是啊,妈,我们寻思着反正今天是在这边见男方,所以早饭就过来吃了。饭还没好吧?我去帮爸搭一把手。”大媳妇笑着说。

    老太太一张脸都垮了,难看得要死。大媳妇进了厨房,老太太没办法,只能进里屋去叫安以然起床。

    老人家睡眠少,基本上老太太、老爷子每天天亮就起了。起先安以然也跟着早起,可白天实在没精神,熬不过。老太太后来就不让她起那么早了,本来也没事儿,跟着起来干啥呀?大媳妇平时都得日上三竿了才起来,今儿为了赶老太太这顿饭,破天荒起了个早。

    文青带着男方来的时候是上午,应该是早就跟她妈说好了,直接让把人领到老屋来,老太太会给打发钱。

    文青这对象听说人长得挺精神,俗话说就是挺俊,要不是年纪有些大了,应该也不是看上文青。当然,这里的年纪大也不过就是过了二十五,最晚二十八还没娶媳妇的人。听说以前在外面打工,跟一个外地女人好过,本来准备结婚了,可女方非要两万块的彩礼钱,张家又拿不出,这才吹了。

    这一吹,这事就一直拖,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大媳妇显然很来很精神,挺高兴,这老二嫁出了她可就只剩一个小子的任务,这辈子以后再给小子娶个媳妇她就高枕无忧了。

    老太太平时给小辈们脸色看,可也知情重的,今儿挺重要,一直和和气气的。

    安以然一直在厨房帮忙,一般家里来客都是老太太在应付,因为老爷子不大会说话,所以老爷子的天地就是厨房。而安以然不认识这里的人,又不懂这里的礼数规矩,索性也没出去露脸。

    张家小子进厨房给老爷子打招呼,一进厨房看见的不是老爷子是安以然。给吓了一大跳,老爷子呢?怎么会藏了个俏生生的大姑娘在厨房?

    这乡里都迷信,什么鬼怪的事向来被传得神乎其神,众口铄金,倒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地。所以张家小子给十足十的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幻象来的,脚被钉在门口,进不得出不了。

    安以然回头,看见门口的男人,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所以对他笑了笑,轻声说:“你好。”

    就安姑娘那模样儿,见多了各式各样人造的、天然的美女的沈祭梵都觉得赏心悦目,何况这里人了。一笑,给张家小子魂儿都勾走了。

    安以然见那人一直不动,也没有回应她的意思,心底以为这未来表姐夫应该也是听说她是私生女的事了,所以才这样吧。若无其事的笑笑,转身给灶里添柴火。

    老爷子端着洗好的才进屋来,看着处在门口的人也愣了下,随即笑着说:“哦,这是小张吧,需要什么是吗?我给拿。”

    张家小子动动嘴,这才回过神来,眼神还不停的往安以然身上瞟,他这角度,就只看到安以然的侧脸。火光打在她侧脸上,柔美得过分,就隔了这距离,这小子都能看见她煽动的睫毛。

    老爷子回头看了眼安以然,然后跟张家小子说:“她是我外孙女,这几天放假,回来玩几天。”

    张家小子点头,他怎么没听文青说过,有个表妹?

    老爷子把张家小子支了出去,心里有些担忧,觉得这事儿悬了。看着炤前半点没放在心上的孙女,喊了句:“文文……”

    安以然赶紧抬眼看他:“姥爷?”

    “嗯,没事,没事。”老爷子动手炒菜,一边想着该怎么办,张家小子看文文那眼神,明眼人一看就不对劲儿。跟老二这事儿还没订下来,而且老二年纪本来就不小了,要这次给文文搅合了,老二这辈子还能嫁出去?

    一盘菜出锅,算了,要是因为文文黄了,那这张家小子人品也不行,就算和老二现在成了,以后也准出事。

    果然不出老爷子所料,事儿黄了。

    中午吃饭时候,安以然肯定也要上桌的啊,被老爷子留在厨房一上午,饭还是要吃的。

    一顿饭吃下来张家小子一双眼睛就一直盯着安以然看,连安以然这个迟钝加白目的木讷性子感觉到了,旁的人还能感觉不到?

    大媳妇一上午都满脸的高兴,这时候是越吃越来气,饭吃完了全都各回各家,散了。下午就传了消息来,事儿不成,张家要退婚。

    文青自己还觉得不可能,她觉得张家小子挺喜欢她的,怎么会一下就掰了?她妈端了句话出来,文青觉得不可能,她根本就没觉得安以然好看,不然能放心的把张家小子往老屋带?

    可没想到张家会退婚,这老二反应过后差点没哭死。

    这给老太太懵了,抓着老爷子说:“张家这是干什么呀?啊?要不成也早说啊,我上午打发钱的时候不还是挺高兴的接手了?要不成怎么能接钱呢?老头子啊,你说那张家怎么这样啊?钱都给出去了,不成?”

    老爷子也叹气,这边两人还没个结果呢,大媳妇就闹过来了,直接指着安以然骂,实在是气不过了,老二都这岁数了,什么时候能嫁出去?

    “你个坏良心的,你怎么能这么坏心呢?你没事儿跑出来吃饭干什么啊?一上午都躲着,你中午跑出来看什么啊?你就是存心的,你个扫把星,你二姐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作她……”

    老太太一听大媳妇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骂,毕竟活了老半辈子的人了,一听个头儿就知道谱儿,可大媳妇这简直是胡来,当场就来气了,拦在大媳妇面前吼了一通:“这事怪得了文文吗?老二自己绑不住男人能怪别人?我看那男的就不怎么样,要成的事儿能这么一下就黄了?你不自己找原因,事儿一来了就全往别人头上推,你自己就半点没错?既然你认为这事全赖文文,干啥非得把人往老屋领?她是大活人,我能给藏着掖着,领来这能见不到?”

    大媳妇丢了女婿,当然得撒气了,愣是在老太太这边闹了够才回去。

    安以然知道这事情后觉得挺荒唐,整件事她就是个局外人,她甚至连那男的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怪得着她嘛?

    无奈的苦笑,算了,这种黑锅背得也不少了,她要是再说句委屈,那不是在逼姥姥、姥爷嘛?一个是孙女、一个是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们偏向谁啊?

    青江镇不大,能进车的公路最远的就到镇子口,所以沈祭梵那些个骚包的大家伙完全被卡在镇子外,进不了。

    哦,倒也不是完全过不了,搁天上飞嘛,天上空旷。

    这里的人也有不少发家致富后就搬去了城里住,也有车的,所以镇上的人对车并不是那么陌生。可镇子外的一排威严的大家伙,让三乡八寨的人都亢奋了,那是个什么阵仗?领导人下乡视察来的?一时间这事儿在附近传得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