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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雪与牛青儿把身边的两个竹筒交给了她,苗天秀拿在手里,吕四海似乎对她还不太放心,默运起天视神功,透过重重的黑雾看过去,但见她拨开一筒的塞子,倒筒向口,满满地喝了一嘴,然后张嘴喷出去。
血雾所到之处,立刻雾消云散,四周的灯火照了进来,但见四周的幢幢人影,已经逼近到丈许之处了,个个手挺利器,正待发动偷袭,一下子法破形现,每个人都显得很仓皇。
刘策见机不可失,挥动宝刀,大喝一声道:“冲!”
那些汉子的武功底子都不弱,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砍倒一两个,其余的立刻挺刃围攻上来。
吕四海等人不敢怠慢,刀剑并举,一下子冲了过去,而且宫外也传来了厮杀之声,显见的是那些清水教徒,趁着阴雾掩蔽,分出一半的人想去偷袭,雾阵突消,也掀起了打斗。
在宫中走了个云飘飘,加上苗天秀与两名弟子,不过才九个人,却要应付二十多人的围攻,这些精选的好手艺业竟与一般江湖好手不相上下。
刘策宝刀未老,吕四海与江雪雪艺得真传,邢玉春江湖经验老练,尚能应付,玉兰、牛青儿与苗天秀等五人,则十分吃力,险象环生。
刘策低声朝吕四海道:“老弟,这批都是王伦的心腹,可不能再存妇人之心了,否则我们恐怕很难突围。”
吕四海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两声惨叫,苗天秀的两名苗疆弟子已被砍倒在地。
苗天秀连忙抢过去,一看那两名弟子都是胸前中刀,一个伤及内腑,显见是活不成了,另一个则被刀锋扫过胸部,痛得满地乱滚。
苗天秀目中冒火,厉声朝下手的那名汉子叫道:“孙二化,你下手太狠了,对一个女孩子,你怎可用这种手段,你不怕受到天谴?”
孙二化是个形容猥琐的中年汉子,横刀冷笑道:“对叛教之徒还讲什么客气?”
苗天秀道:“兵刃无眼,性命相搏,当然不能讲客气,你若是一刀杀了她,我绝不怪你,可是你以刀锋横扫她的前胸,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那实在太残忍了。”
孙二化冷笑道:“是你自己说的,刀剑无眼,我这一刀砍出去,还能管是那一个部位?”
苗天秀怒叫道:“胡说,你外号叫追魂刀,一身武功比我这弟子高出很多,分明你是有意的。”
孙二化哈哈一笑道:“就算是有意的吧,老子还有个外号叫花太岁呢,最喜欢的就是娘儿们。”
旁边的汉子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苗女较为崇尚自然之美,在衣着上也较为放任,不像中原女子束胸裹腹,胸前的乳房发育较为丰满,而且只穿了敞胸的阔领小衣,别具风韵。
但苗俗女子对胸部最为重视,也认为是极端神圣之处。
如果对一个女子施暴,受害者虽然心有不甘,还可以容忍,如果触及她的胸部,则必矢志拼命。
孙二化不解苗俗,刀削前胸,已经触犯了大忌,再加上出言轻薄,更引起苗天秀的愤怒。
她的眼睛里射出火样的光芒,沉声对那受创的弟子道:“徒儿,你知道如何报复你的仇家吧?”
那女郎这时也忍住疼痛点点头道:“是的,弟子知道。”
苗天秀道:“好,为师成全你的心愿,你看看清楚,不但首恶难容,连帮凶的也不能放过。”
那女子看了一眼道:“是的,发笑的有九个人,弟子都记住了,请师尊成全弟子的心愿。”
苗天秀一刀挥出,那女的头颅飞了起来,骇人的事情出现了,这颗断落的头颅并未堕地,像是长了翅膀一般,绕空飞舞,首先扑向孙二化。
孙二化做梦也没想到,斩落的头颅还能飞起噬人,惊骇中连闪避都忘了,头到面前才一刀封出。
飞行的头颅只闪了一闪,避过了那一刀,然后口一张,喷出一片血雨,才沾着孙二化的身子,他已双手抱头,惨叫倒地。
飞头仍未停歇,继续去追噬那些先前曾经发声哄笑的人,隔空就是一口血雾,喷倒了一个。
一连九次,加上孙二化,足足是十个人,全部被血雾喷倒,那颗飞头才砰然堕地。
这一幕骇人的飞头噬仇,使得斗扬中的人都停了下来,盯着这一幕骇人的惨剧。
直到飞头落地,大家才吁出一口气,被血雾喷倒的十个人,一面倒地乱滚,一面用手乱抓,显得痛苦万分。
尤其是孙二化,他先将自己的面颊抓得稀烂,痛犹未止,又挖出了自己的眼睛,最后居然用手指插进了胸腔,把心肝五脏都掏了出来,才渐渐停止了翻动。
其余九个人都还在地上拼命地滚着,不住地用手指在自己身上造成伤害,吕四海忍不住地道:“雪雪,这是什么法术,竟如此厉害?”
江雪雪凝重地道:“这是血蛊门中的飞头血魂蛊,是用来对付仇恨至深的敌人而施的,仗着最后的一口热血,摧动本身神蛊,以遂复仇之愿。”
吕四海一叹道:“那些人都没有救了?”
江雪雪道:“没有救了,因为这是复仇者的血魂所化,一定要等敌人受尽痛苦,气绝而止,谁也阻止不了。”
吕四海道:“孙二化死有余辜,其余的人不过是在旁边笑了一下,罪何至此?”
江雪雪道:“那种凶残的情况,他们竟视为乐事,还能笑得出来,显见人性已泯,尤其该死。”
吕四海知道苗疆中许多忌讳,不便多作干预,叹了一声道:“那些人死罪难免,活罪就算了,让他们早点结束生命吧,何必太过份?”
江雪雪道:“没办法,谁要是帮助受血魂蛊报复者速死,本身也会受到波及。”
这时有一名汉子见到同伴受苦过甚,心有不忍,一剑刺下同伴的心头,剑落胸窝,可是他拔剑时,伤口处一道血箭射出,喷在那汉子身上,他立刻受到了感应,也抛剑倒地,像他的同伴一样满地翻滚,吓得其他的人都远远躲开。
一个受蛊的男子滚到玉兰身边,吓得她也大叫失声。
苗天秀道:“小妹妹,不要怕,血魂蛊是具有灵性的,它只会找仇家,不会伤到旁人。”
玉兰的身上已经溅到几点热血,果然毫无动静。
这时,场中一片惨呼之声,吕四海道:“雪雪,你一定有办法的,帮助那些人解脱痛苦吧!”
江雪雪道:“我怎么对得起那个死去的门人呢?”
吕四海正色道:“人死无大罪,报过于施,有违天心,更有违人道。清水教的人逆天行事,罔顾人道,我们若是坐视不理,岂非跟他们一样了?”
说着欺身出去,手指连点,内劲运足,点在那十名汉子的死穴上,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江雪雪大惊失色,一把没拉住,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有跟了出去,可是吕四海杀死那十名汉子后,居然一无所感。
她一怔道:“四海,你感觉怎么样?假如有一点不舒服就告诉我,我替你解蛊。”
吕四海道:“你不是说血魂蛊无法可解?”
江雪雪这:“是的,但我是血蛊门衣钵传人,拚着舍去本命神蛊,可以跟血魂蛊互相对销。”
吕四海这:“那你自己不是也要死了吗?”
江雪雪道:“为了你,我不辞一死,为了他们,我就犯不着了。四海,你快说,你的感觉如何?”
吕四海的手指上已沾满了血,却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我很好,一点感觉都没有。”
苗天秀也过来,拉起吕四海的手,用舌尖舔了一点沾上的血迹,诧然道:“吕大侠,你是带着什么制蛊的宝物?怎么血魂蛊母到你身上都失效了呢?”
江雪雪道:“苗天秀,你是血蛊门下弟子,该知道血魂蛊的性能,除了本门长老的本身神蛊外,没有其他化解的办法,吕四哥又不是本门中人”
苗天秀道:“可是吕大侠所中的血魂蛊都已死了!”
江雪雪愕然道:“四海,你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呢?”
吕四海正色道:“不错,我是有着一样宝物,凭此一物在身,不但这些蛊术伤不了我,清水教徒白莲妖人那儿学来的一些邪法,也伤不了我。”
江雪雪忙问道:“是什么?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吕四海笑笑道:“这是一件无影无形的至宝,每个人都可以有,只是有些人把它给糟蹋了!”
江雪雪急了道:“究竟是什么吗?”
吕四海庄严地道:“浩然之气”
众人都为之一怔。
吕四海继续道:“这也是文山所谓的正气,至大至刚,万邪不侵,用之于朝,乃为廷臣之节,用之江湖,则是悲天悯人的侠义胸怀,禀此耿耿,我们虽然以寡击众,向奸邪挑战,却都能使群邪辟易,无敌于天下。血魂蛊既然具有灵性,它自然了解到它所凭恃的只是一股戾气,当然不敢侵犯我了。”
他声如金玉,四下俱为之动容。
玄真子顿了一顿才道:“吕四海,虽然你杀死了本教十名弟子,但贫道仍是十分感激你,因此也不计较你侵扰本宫的罪名了,带着你的人走吧。”
吕四海朗声一笑道:“老仙长,吕某如果就此离开,又何必来呢?仙长总该知道吕某是为何而来。”
玄真子道:“贫这的确不明白你为何而来,大概你是认为本宫的人都到玉版乡去了,想趁虚而入,拣个便宜。但是你的行踪早就落在本教监视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侯着你,让你们全身而退,已经算很客气了。”
吕四海道:“老仙长说错了一件事,吕某此来,是为了劝诫你们停止残民的行为,今天趁着人少,并不是想拣便宜,而是不欲多伤无辜,滥造杀孽。吕某胸藏正气,问心无愧,何在乎人多人少?”
玄真子怒道:“吕四海,贫道只是觉得你为人还不错,可不承认你说的什么正气邪气,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清水教有朝得势,谁敢说我们是旁门左道呢?”
正说这儿,忽而天空中冒出一道紫色光华,形如流星火龙,曳着长长的光尾,直入云霄,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那正是他们与刘向约定的信号。
刘策欣然道:“小五子得手了,吕老弟,我们快退。”
他摆动金刀就往外冲去,可是玄真子座下的十名道士却各挺长剑,拦住了去路。
玄真子觉得这五道流星火炮,来得很怪异,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来了多少人?”
刘策微笑道:“不多,还有八个人,由老夫第五个儿子带领,由海底的孔道潜入你们三神宫地底的仓库,目前已经攻破了地窖的石门,进入你们藏火药的地库,安上引信点上了火,立刻就要爆炸了。你们要命的话,就赶快撤离这里,到海上逃生去吧。”
这番话才说完,那群清水教徒呼啸一声,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向外奔去,马安澜连声喝阻,都拦不住。
刹那间,三神宫中只剩下了玄真子,马安澜、龙甲申,以及朱武为首的十名剑手,与玄真子座下的十名剑士。
玄真子道:“龙统领,这有可能吗?”
龙甲申道:“刘策的子弟长年在海上求生,水性精纯,由海底水洞潜进来,倒是颇为可能。”
玄真子道:“那你快带朱武他们去把这群家伙收拾下来,不必留活口见人就杀,一个都不放过。”
龙甲申躬身应命,带着人走了。
刘策道:“玄真,老夫不忍心见你葬身此地,难道你不想活了吗?”
玄真子冷冷地道:“不错,本师宁可与你这老匹夫同归于尽,也不能放你出去。”
清水教徒已星散逃命,倒是宫外的刘家子弟,因为没有了阻碍,冲了进来,约摸有二十多人。
为首两人,正是刘策的次子刘刚与三子刘方,刘策道:“老二、老三,你们进来干吗?”
刘刚道:“五弟的信号传出,已经得手,炸药爆发在即,孩儿们前来接应您老人家突围。”
刘策道:“玄真老道执迷不悟,存心同归于尽,我就跟他拚了这条老命好了,你们快退。”
玄真子冷笑道:“没这么容易,三神宫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来去自如?来得去不得,一起给我留下。”
那十名道士本来拦住宫门,刘家的子弟冲进来时,他们闪了开去,这时又重新集结,挡住了通路。
刘策怒叫道:“老二,带着人快出去,即使要拚命,也犯不着花这么多的代价。”
刘刚与刘方还在犹豫,刘策怒道:“我的话不是放屁,你们知道我的脾气,一言出口就永不更改,你们如果不走,我就先杀了你们这两个抗命的逆子。”
他拉刀就要动手,吕四海忙道:“二位兄弟,老伯的话很对,敌人志在拚命,俱死无益,各位还是先走吧。”
江雪雪忽然道:“刘老伯,如果二位大哥能出去,我们可以一起出去,何必要拚死留下来呢?”
刘策道:“这两个畜生轻率扑进,归路受阻,要出去,那有这么简单?我们必须帮助他们一手,把阻路的人缠住,让他们好脱身。”
江雪雪道:“他们才只有十几个人,而且只把守宫门一处,大家分散开来,不就可以出去了吗?”
刘策一叹道:“江姑娘,我这些儿孙在水里还行,一到了陆上,他们只会拚命杀搏,却不擅轻功。这儿的围墙将近两丈高,他们连一丈都跳不过,除了夺门之外,别无退路,不像各位都能凌空腾跃三四丈高,所以我才请各位帮忙,为他们开条路,等他们退出去,各位就迅速越墙退出。否则我只会让你们先走,那有拖着你们拚命,叫自己的儿孙先逃的道理呢?”
江雪雪一怔道:“刘老伯,您自己的轻功很好,干吗不让各位大哥也把轻功练练呢?”
刘策道:“老夫不想要他们在江湖上流浪一生,所以除了水性之外,只要他们在长刀大戟上用功,以便日后驰骋疆场之用,所以没要他们练轻功。”
江雪雪道:“信号发出后,一盅茶的时间,炸药就要爆发了,事不宜迟,各位大哥快准备突围吧。”
刘策道:“老二、老三,带着儿郎们准备,只要一有空隙,立刻就冲出去,不得恋战,保全实力为先。”
说着摆刀冲向大门,江雪雪、牛青儿、邢玉春等三人也帮忙协同扑击。
可是守门的十名道士剑术很精湛,而且布成一个半圆的剑阵,守势沉稳,四个人攻了几次,都被逼退了回来。
邢玉春与牛青儿两人见状,呼啸一声,左手各撒出一把飞针,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然后人随剑发,再度抢攻上去。
可是十名道人所布的剑阵十分严密,剑光交替,舞出一片剑幕,不仅使暗器无功,而且再度把他们逼退回来。
玄真子哈哈大笑道:“既入本宫,就是进了天罗地网,想脱身是不可能的,你们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刘策怔了一怔才道:“玄真,留下就留下,最多大家落个同归于尽而已。还有半盅茶的功夫,火药一爆,此地将化为劫灰,你也不见得能活着。”
玄真子笑道:“不错,贫道情愿一死,只要拖住你们就行了,你们都是本教的心腹大患,能把你们除掉,本教就可以安枕无忧了,牺牲几个人也是值得的。”
刘策见他语态从容,倒是怔住了。
玄真子又道:“关上宫门,封死钢栓,然后我们就在这儿等死吧。”
剑阵中分出两个道人,过去关上了门,合力举起一根沉重的钢栓,正想把门封死,吕四海忽然飞身向前,挥剑疾刺,留下的八名道士连忙挥剑迎架,但吕四海的身法十分美妙,刚好由剑阵的缺口间冲了过去。
这剑阵本来是十分紧密的,但是因为分出两人,才有了破绽,而吕四海先时并未参与战斗,冷眼旁观,早已看清楚,一招疾发,刚好突破了缺口,长剑抵住那两名道人。
钢栓只扣上一头,吕四海的长剑已比在两个人的中间,沉声道:“把门栓放下来,把门打开!”
两个道人都是行家,吕四海的剑举手之间可以毫无受阻碍的杀死他们,因此他们不敢把钢栓的另一端搭上去,但也没有取下来。
其他八名道人正待上前救援,玄真子喝道:“不准动,别再让其他的人过去。”
那八人又回过身去,而且缩小剑阵,把跟上来的邢玉春与牛青儿逼退回去。
吕四海朝两名道人道:“我再说一句,把门栓放下。”
两名道人对望了一眼,终于把钢栓放了下来,可是在弯腰放下钢栓后两人不约而同,长身发掌,一左一右合击吕四海,招式十分凌厉。
吕四海似乎不虞有此,两边肩头各受一掌,身子向门上撞去,砰的一声巨响,两扇厚达半尺的释木大门,被他撞得向外倒去。
吕四海的身子跌出了门外,一个鲤跃翻起,居然毫无所伤,哈哈一笑道:“多谢两位帮忙,这两扇门很坚固,在下想凭一人之力震开,劲道还差了两成,加上二位一掌之助,总算把它给弄坍了。”
玄真子不禁一怔,随即喝道:“这小子狡猾得紧,既然走了,就不必理他,固守门户,把里面的人困死就行了。”
那四名道士立刻回身拾剑,重布剑阵。
吕四海道:“老道,现在你这剑阵是腹背受敌,还能困得住我们吗?炸药马上就要爆发了!”
玄真子冷笑着不去理他,吕四海反身挺剑进扑,可是这十人联守的剑阵十分紧密,不管他攻向那个人,旁边总是有人能反手发剑招架,丝毫不受影响,吕四海连攻了几次,邢玉春与牛青儿也几度配合,仍然无法击破剑阵。
吕四海忽然退后道:“二姊三姊,这个剑阵力攻是没有用的,你们还是退回去与刘老伯共生死吧。小弟要先走一步了。”
邢玉春微怔道:“你要一个人先走?”
吕四海道:“是的,炸药爆发的时间快到了,小弟留下来也是白死,倒不如留此有用之身,再图后举。”
刘策道:“吕老弟说得对,咱们能逃出一个也是好的。老夫的第四个儿子刘正带了十几个儿郎在左侧海外,守着两条梭形快艇,准备接应撤退的,你去找他们一起走吧。”
吕四海一晃身子,居然就这么走了。
邢玉春道:“真没想到他说走就走了!”
江雪雪傻傻地道:“二姊难道希望他跟我们死在一起?”
邢玉春道:“那自然不是,我也希望他活着离开,但他居然走了,似乎不太够义气吧?”
江雪雪道:“我们这些人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而结合,该走的时候,他当然要走。”
邢玉春叹了一口气道:“对我们倒也罢了,但对你”江雪雪道:“既为姊妹,没什么不同,大家一视同仁,轮到我的时候,也是一样,先顾自己要紧。”
邢玉春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玄真子却冷笑道:“你们的退路已断,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刘策怒道:“胡说,炸药引线已燃,最多还有说几句话的功夫,大家就同归于尽了,你还叫我们投降?”
玄真子哈哈大笑道:“刘老儿,你别做梦了,如果真的会同归于尽,我们还会在这儿等死吗?”
刘策不禁一怔,马安澜笑道:“本宫藏有五千斤炸药是不错的,只是你们的消息还不够灵通,这批炸药早在半年前运到青海星宿海,在炸开水坝时用掉了,这次黄河夺道所造成的水灾,就是那批炸药之功。”
刘策愕然道:“你骗人,炸药还明明在库里。”
马安澜一笑道:“在库里只是几百包砂石,原物早就掉包运走了。这批东西原是朱法昌带来的,我们用来炸坝发洪,他一定不肯,所以才用了掉包之计骗骗他,想不到连你们也给骗了,居然想用它来摧毁本宫,哈”他笑得十分得意,刘策道:“如果炸药被换走了,你们那些部属为什么急于逃命呢?”
马安澜笑道:“他们也不知道,这种极端机密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妙,运走炸药的是我坛下十名死士与副教主座下的十名仙使,也就是留下来的这二十个人,所以他们都放心得很,现在你该认了吧。”
刘策气得脸色煞白,江雪雪道:“刘老伯,这倒是十分可能的事,清水教中都是贪生怕死之徒,他们如果没有十分把握,一定也四散逃命了。”
刘策却废然一叹道:“我们这一趟路白来了!”
江雪雪道:“也不算白来,至少让朱法昌看破了他们狰狞的面目,使得三千义军脱离了清水教的把持,就等于摧毁了他们的基本实力。”
马安澜哈哈大笑道:“朱法昌几乎没离开三神山一步,对外面的情形隔膜得很,他手下的那些义军,一部份已受了本教的劝抚,归纳入本教,他找了去,无异自投罗网;另外一部份则被分散到别的省份去了,他连鬼都找不到一个,否则本座怎会放他轻易离去。”
江雪雪道:“只要有一个人忠于他,就证明人心不死。朱先生走出去一加宣扬,反对他们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马安澜笑道:“那或许可能,但朱法昌一定是先去找他们自己人,也一定会落脚在山东地面,本教的势力遍及山东,他逃得出本教的掌握吗?尤其是他跟云飘飘在一起,云飘飘是本教的叛徒,杀了朱法昌,还可以把帐记在云飘飘身上,让那些忠于老夫的人,去找云飘飘,刘家的人不死于本宫也将死于本教之手,所以你今天是死定了。”
刘策怒叫道:“孩儿们,拚!杀了这些恶贼。”
他叫喊着摇刀冲向马安澜,却被江雪雪拦住了道:“刘老伯,乱不得,对方都是技击高手,我们要集结在一起,才能保全实力,一散开来,单打独斗,府上的人都不是敌手,那我们太不上算了。”
刘策道:“可是我们被困死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呀!”
江雪雪道:“吕四哥已经脱身出去了,过了时候,他没见到炸药爆发,一定会设法回来解围。”
马安澜笑道:“不错,可是你别忘了,再过一下,本教散去的人也会回来,比起来那一边的实力强哩。何况我已发出警号,玉版乡方面,也会有大批的人力赶到,今天你们是死定了。”
江雪雪冷冷地道:“马安澜,我正等着呢!”
马安澜道:“你在等什么?”
江雪雪道:“等你们的人来得多一点,你该记得我是金蛊门的少主,用蛊的技术比苗天秀高明多少倍,如果我要死的话,至少有成千上百的人陪我殉葬。”
马安澜笑道:“江雪雪,你别唬人了,你虽是金蛊门的少主,但据教主调查所知,你除了本命蛊种以外,还没有练成杀人的毒蛊,否则你就不能离开苗疆了,金蛊门人是不准离开苗疆的,苗天秀是因为犯了罪,被官方递解出境,所以才没受限制,你只会解蛊,还不会施蛊。”
江雪雪冷笑道:“你何不试试看呢?我不必施蛊,只要施展本门心法,引动蛊毒就行了。
王伦为了控制部属,在大部份人身上都下了蛊,虽亲信心腹,亦在所不免,你把朱武等十个人遣走,无非也是怕我引发他们体内的蛊毒而已,目前没有种蛊的人,就是在场的二十个。”
马安澜一怔道:“你能看得出来?”
江雪雪哼了一声道:“我是金蛊门的衣钵传人,这种事情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吗?”
苗天秀连忙道:“少主刚才就该提醒弟子一声,在岛上的人,除了这二十人之外,都由弟子施下了蛊毒,弟子刚才就应该催动蛊母去对付他们的。”
江雪雪哈笑道:“你以为王伦对你这么信任吗?他用蛊术去害人,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自己。现在除了我放出本命种蛊来制压他们,还能拚个同归于尽外,你的那几手早就被人制得死死的。”
苗天秀一怔道:“王伦怎么会懂得制蛊呢?”
江雪雪沉下脸道:“金蛊门中能出了你这个叛门之徒,自然也会有第二个,尤其是你们这些笨脑筋的,斗得过王伦吗?掌门人就是因为本门蛊在中土流传开来了,才要我出来调查一下,清理门户,清水教中,目前出现的蛊毒已有四种之多,除了你之外,至少还有三个支派的人违反了门规,我迟早都会找出来的。”
苗天秀骇然道:“弟子并没有发现有同门人。”
江雪雪哼了一声道:“你只是王伦属下的一个小角色而已,能参与多少机密?”
苗天秀顿了一顿才道:“朱武等十名青龙护法,都是弟子施的青蚕蛊,弟子为赎前罪,回头情愿拚将一死,放出本命蛊母,跟他们同归于尽。”
江雪雪一笑道:“用不着你,他们活不成的。”
邢玉春忙道:“五妹,这是怎么说呢?”
江雪雪一笑道:“四哥岂是在危难中弃友不顾的人?”
邢玉春:“我想他不是。哦!我知道了,他是去对付龙甲申与朱武他们去了!”
江雪雪道:“清水教中的人个个都不是舍生忘死的烈土,得知火药将爆时,这些人居然无动于衷,四哥必然看出有蹊跷了,所以他才急急脱身,一则去截杀那些人,二则为刘五哥解围。四哥一向把别人的安危看得最重,岂有坐视刘五哥他们身陷危境的道理。”
邢玉春略带惭愧地道:“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可是他一个人前去对付十一个好手行吗?”
江雪雪道:“应该没问题,他一定是采取突袭的方式,龙甲申他们再也想不到会有人从背后突击。”
这边在低声交谈,玄真子与马安澜也在低声交谈,双方都没有什么动作,片刻后,地底传出一声轻爆,接着就没有动静了。
马安澜笑道:“刘老儿,你听见了吧?这是你们自己带来的引爆炸药,你的儿子发现炸散的只是一些沙包,一定会气昏过去。”
刘策因为听见了邢玉春与江雪雪的谈话,心中较定,沉住气道:“炸山之举虽然失算,但我们摧毁三神宫的行动却不会失败,最多再点上一把火而已。”
马安澜哈哈大笑道:“谁来点火?”
刘策道:“自然是我们,在我们离去时,不会再把这个地方留着供你们利用,当然要加以摧毁。”
马安澜笑道:“你在做梦,你们此刻连命都保不住了,辽妄图摧毁本宫的重地?”
刘策淡淡地道:“我一点都不做梦,现在双方实力相等,你们只是仗着这个剑阵而已,如果分散开来,单打独斗,我们还是稳居优势。”
马安澜狞笑道:“你真有这个把握吗?”
刘策道:“不错,如果你认为单打独斗能吃住我们,早就发动攻击了,何必还在这儿拖着?”
马安澜笑道:“我们已驱鹿入围,稳操胜券,等人手集结后再收拾你们多好。”
刘策微笑道:“你们那儿还会有多余的人?”
马安澜道:“等龙甲申杀死你的儿子后,我们就有加倍的人手了,那时稳可收拾你们。”
江雪雪怕刘策说得太多,泄了吕四海的行动机密,连忙道:“那些人都受了蛊毒的控制,而且是苗天秀下的蛊,只要他们一现身,我们就可以立刻要他们的命。”
马安澜一笑道:“苗天秀下了蛊是不错的,可是她把解蛊之法也透露给教主了,解药就在龙甲申身上,我叫龙甲申把他们带开,就是防着这一手,等他们杀死了刘老头的儿孙,立刻服下解药,就不会怕你们作怪。”
话才说完,宫后忽然有人接口道:“龙甲申的行动太慢了一点,还没来得及给他们服解药,就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说这话的是吕四海,他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是龙甲申的。马安澜与玄真子大惊失色。
在吕四海的身后,跟着走出一列人,是以朱武为首的十名青龙坛护法,个个垂头丧气。
玄真子还算沉得住气,厉声喝道:“朱武,这是怎么回事,龙统领真的被杀了吗?”
朱武哭丧着脸这:“是的,我们赶到地窖,对方正在仓库中安装引信,龙统领要我们掩藏起来,准备等他们全数进入石库后,再堵住门口,来个瓮中捉鳖,以便一网打尽,那知安排就绪后,正待行动,吕大侠就来了。”
玄真子怒道:“你们都是死人?”
朱武道:“我们以为坛主与老仙长已经把人都稳住了,那知道会放过一个人来呢,而且吕大侠一现身,就杀死了龙统领,把我们都制住了。”
玄真子怒道:“胡说,他只有一个人,就算龙甲申被杀,你们十人都有一身本事,会被他制住?”
朱武道:“吕大侠没有动武,他引动了我体内的蛊毒,我们毫无行动之力。”
马安澜道:“胡说!金蛊门中没有男子,吕四海怎么会施蛊呢?你们一定是贪生怕死,不敢拚命。”
朱武连忙道:“是真的,他扬手放出一片红色烟雾,我们就四肢无力,全身如受蛊咬,痛苦万分。”
马安澜叫道:“你们被他唬住了,你们中的是青蚕蛊,蛊母是青绿色的小蛾,怎么会是红色的?”
吕四海笑道:“阁下对蛊毒认识很深,刚才应该自己带人下去。不错,我是不会施蛊的,那一片红色的烟雾叫做桃云瘴,只是苗疆的一种毒霄而已,不过中人之后,四肢疲软,全身痛痒,神效与蛊毒发作时差不多。”
马安澜顿了一顿才道:“不错,桃云瘴正是这个现象,不过这种毒滑失很快,你们只要忍住痛痒,用内力一逼,就可以清除毒性的。”
吕四海哈哈一笑道:“阁下对瘴毒之学也很有研究呀!”
马安澜叫道:“你们快点用内力逼出毒雾,如果再遇见这种情形,立刻闭住呼吸。”
吕四海道:“何必这么费事?桃云瘴的份量轻,被微风一吹就散了,在地穴中不透风的地方还有用,到了这个空旷所在,根本就不起作用,何况我使用的份量很轻,不必运气逼毒,他们的毒性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马安澜道:“不错,桃云瘴中毒深时,皮肤会溃烂,这些人的面上都好好的,显见中毒很轻,朱武,刚才的事我也有疏忽,所以不加追究,你们立刻上前参加围攻,将功折罪,本座另有重赏。”
吕四海一笑道:“马安澜,来不及了!”
马安澜一怔道:“怎么?你在他们身上还施了手脚?”
吕四海道:“吕某绝不作卑鄙之事,只是点破了他们的气门,废了他们的气功而已。”
马安澜怒叫道:“你太卑劣了!”
吕四海冷笑道:“马安澜,他们身上蛊毒未解,我虽然不会施蛊,可是苗女和江姑娘都是金蛊门中的人,如果我们以摧蛊为手段,驱使这些人倒戈来攻击你们,谅他们也不敢抗命,可是我们以侠义为本,绝不做这种驱虎吞狼的事。”
马安澜脸色动了一动,然后道:“吕四海,你不过是在一件事上占了上风,仍然没有解除今日之危,我们散去的人仍未离开,他们见到本宫没有爆炸,很快就会回来。”
吕四海道:“不错,这些人还在附近,但我相信他们不会回来,他们临阵脱逃,犯了教规,还敢回来吗?”
马安澜道:“我如发出紧急召集令,他们就不敢不回来,本教势力之大,遍及山东,他们逃不了的。”
吕四海道:“马安澜,最好你别叫他们回来送死,别忘记他们身上都有蛊毒禁制,我们本上天好生之德,不愿多事杀戮,但如果逼急了,我们也会采取断然措施的。”
马安澜冷笑道:“我不在乎,让你们杀好了,这样一来,才显得你们是如何地残酷不仁,不但本教的人衔恨,天下武林道也不会放过你们。”
吕四海一笑道:“你又想来这一手把戏了,不过这一次不灵,别忘了蛊毒是清水教布施在他们身上的,施蛊的苗女侠也曾是清水教徒,你这片谎话连本教的人都骗不过,又怎能赢取外人的同情呢?”
马安澜词为之塞,默然片刻才道:“好,算你占了上风,你打算如何?叫我们退出三神宫是不可能的,这是本教的圣地,我们必须与圣地共存亡。”
吕四海道:“我们的目的只是唤醒一些无知受惑的人,认清你们的真面目,朱法昌先生是义师的统领,他已经安然离去,那些义师也不会受你们利用,目的已达,我们只想安然离开此地。”
马安澜似乎感到很意外,因为这个条件太优厚了,有点不信地道:“你们真的只想离开就算了?”
吕四海道:“当然!我们本是来救人的,彼此俱为华夏子孙,何忍同室相残?只要你们不再以残民为手段,对清水教的活动,我们也不加干涉。”
玄真子却道:“不行,你们来大闹一场,放走了朱法昌那个叛徒,竟要扬长而去,这将置本教于何地?你们至少也得付出点代价出来。”
吕四海道:“我们的代价已经很重了,刘老伯的子侄亲族,有十多条性命已在此牺牲。”
玄真子道:“那不够。后有剑阵,前有本座,你们有本事的尽管走,没本事的就把命留下。”
吕四海道:“剑阵只能挡住一条路!”
玄真子道:“一条路就够了,这是唯一通往海边的路,如果没有飞纵腾越的本事,只有束手就死。”
吕四海一叹道:“玄真子,你已修为有素,也算是个得道之士,难道真不怕天谴,要妄造杀孽吗?”
玄真子狞笑道:“本座已享寿百龄,这就证明我上邀天宠,下得民望,怎能与你们这些逆天之徒妥协。”
吕四海怒道:“你还有脸说这些,你到淮上去听听那些灾民的怨恨之声!”
玄真子道:“那是天灾,与本教何涉?”
吕四海道:“他们都知道是谁作的孽!”
玄真子冷笑道:“无凭无证,谁会相信?”
吕四海道:“你们这些参与机密的人都是人证。”
玄真子道:“我们会作证吗?”
吕四海冷笑道:“朱武等十个人曾经把炸药私运出海,他们就是人证,而且他们的话也会有人相信才是。”
马安澜笑道:“他们是我青龙坛下的护法,也是本教最得力的助手,怎么会背叛我呢?”
吕四海道:“他们的武功已废,你还会这样重用他们吗?还会将他们倚为心腹吗?”
马安澜一怔道:“什么?你废了他们的武功?”
吕四海道:“刚才我不就告诉了你吗?否则我何必要把他们带上来为虎添翼,增加自己的麻烦。”
马安澜沉思片刻才道:“朱武,你们过来,我看看你们的武功是否还有恢复的可能?”
朱武道:“没有了,我们的气海穴已被点破,今后再也无法运气,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行动而已。”
马安澜道:“那也不见得,我有办法使你们的气脉重合,即使真的无法练内劲聚气,也可以在外门上再着手重练,我要看看吕四海有没有在你们身上另施手脚。”
朱武走了过去,马安澜一手扣住他的脉门,试了试道:“果然功力全失,朱武,练武的人散了功,那滋味是很难过的,简直生不如死,你们还是死了的好。”
朱武变色道:“坛主,你真要杀死我们?”
马安澜道:“不错,你们活着对本教已无贡献,但却可能泄漏本教机密,我不能留下一批祸胎。”
朱武道:“坛主,这就是我们忠心的代价?”
马安澜冷笑道:“朱武,你还好意思说忠心两个字?你是朱法昌的书僮,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为了私欲,你已经背叛了他,我怎能相信一个背主求荣者的忠贞?”
玄真子道:“马坛主,你何必现在处决他们呢?等吕四海他们走了之后,再慢慢处理内部的事也不迟。”
马安澜道:“副教主,你准备接受条件放敌人离去?”
玄真子道:“那当然不是,可是剑阵只能挡住一面,四周空墙,也只能困住那些轻功不佳的人,有些人是困不住的,这都是怪你的工作不力,情报失实,说来敌只有七八个人,未能调集更多的人手来包围,更不该的连江雪雪的身分都没弄清楚,早知道这件事,把苗天秀支远一点,就不会搅出这么多麻烦了。”
马安澜道:“他们是从京师来的,这只能怪教主在那边的消息不确。不过这十个人必须立即处决,正因为我们无法把人全留下,别人走掉了都不打紧,这十个人里面如果走掉了两三个,对本教确是后患无穷。”
玄真子沉吟片刻道:“好,那你就快一点。”
马安澜道:“属下这就下手,还要请副教主严密监视,宁可放走敌人,也不能放走这批内奸。”
朱武一叹,朝那九名汉子道:“吕大侠说得不错,清水教中视部属如牛马工具,毫无情义可言,我是走错了一步,虽死无怨,你们还来得及逃命!”
那九个汉子闻言各挺长剑,马安澜却狞笑道:“本座要你们性命时,你们还能逃得了吗?”
说着,他一指点向朱武的死穴,他喉中轻吭一声,身子软软地坐了下来。马安澜丢开手,长剑疾出,扑向那九人而去。
他的剑式十分凌厉,虽然有三四人同时举剑迎架,都被他荡开了,而且将其中二人震倒在地。
马安澜举剑正待砍下去时,忽觉脑后风生,有人暗袭过来,连忙回手一剑,把来人的兵器荡开,口中还叫道:“副教主,快把这家伙引开,您怎么把他给放过来了?”
他急于杀死这九个人,根本没回头看看是谁,耳边听得玄真子叫道:“马坛主,是朱武向你偷袭。”
马安澜一怔,连忙回身,果然是朱武手执长剑,双目怒火直喷,一副拚命之状,不禁叫道:“你没死?”
朱武怒道:“没有,多谢坛主手下超生,替我解开了穴道,使我能报答坛主的一番大德。”
马安澜见他说话时目中精光逼射,完全不是先前萎顿之状,心中大惑,因为自己扣住他的脉门时,试出他确是功力已失,再加戳在他死穴上的一指,虽然只用了两分劲力,但以当时的状况而言,他仍是必死无疑,怎么会一下恢复了呢?
朱武哼了一声道:“吕大侠制住我们后,并没有真的废掉我的功力,只是暂时用闭气手法,半封住我的死穴。然后他预言说,你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你一定会杀死我们灭口,我还不相信,认为对你忠心耿耿,当不致下此绝手,谁知完全被吕大侠料中了。”
马安澜开始觉得不妙了,连忙道:“朱武,这分明是对方挑拨离间的手段。”
朱武道:“不错,我也知道,但死穴上一指是你亲手点上去的,吕大侠算得很准,他认定你会有此一举,所以要借你的手来恢复我的功力,使你无可狡赖,也使我们真正认识清水教的真面目。马安澜,你做得太绝了,因此使我们了解一件事,清水教在你们这些人手中,绝难成大事,我们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一下。”
马安澜笑道:“你们有什么未来?除了跟着本教,你们没有第二条路。”
朱武道:“我们虽为功利所惑,但我们绝不再在清水教里混下去了!”
马安澜道:“那你们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该知道本教的势力有多大,更知道本教对叛徒的惩诫手段如何!”
朱武道:“我们当然知道,有许多叛徒还是我们前往执法的,不过我们也知道云飘飘、邢玉春、牛青儿都是本教叛离的人,她们都活得好好的。”
马安澜怒道:“混帐,你以为靠着这些人就能保护你们了吗?那是本教不愿大张旗鼓地对付她们而已。”
邢玉春微笑道:“马安澜,清水教还没这个本事,你们的王教主在京师被杀得狼狈而逃,靠着解体化血大法才保全了蚁命,在这个岛上,你连这点运气都没有了。”
马安澜怒吼一声,挺剑直扑向朱武那批人,他急于要除去的还是这批人。
因此,吕四海也看出朱武等这十个人的重要,在他们身上,必然有着清水教中更多的机密,不仅是私运炸药决河成灾的人证而已,所以向江雪雪发出一个暗号,江雪雪长身飞掠,剑光下泻,凌空扑入战圈,接住了马安澜。
玄真子见状,一挥手中拂尘,想过来拦阻。
吕四海献剑笑道:“仙长,我来领教几手。”
玄真子冷笑一声,拂尘洒开千点银丝,罩将下来。
一接手,吕四海就觉得这老道是个劲敌,内力修为深厚,端的不可轻视。
他是个很有心计的江湖客,避重就轻,展开天山游龙身法,缠住了玄真子游斗。
那边的江雪雪单斗马安澜,十几个回合后,气力已感不支,邢玉春与牛青儿双刀并举也加入斗扬。
刘策见状正待合力迎战,吕四海道:“朱武,你们对那个剑阵应该熟悉一点,快帮助刘老伯破阵突围。”
朱武沉思片刻,挥剑道:“兄弟们,上!”
他带头冲向剑阵,由于这十个人熟悉剑阵变化,避实就虚,很快地就把剑阵分成两部,让出了一条路。
刘策道:“孩儿们,快退出去。”
刘刚道:“爹,这是个机会,把他们一鼓而歼。”
刘策想想道:“也对?杀!对这些残民的妖人,不必讲仁慈,杀一个是一个。”
刘家的子弟在刘正与刘方的率领下,各挥兵刃,参加朱武的行列,拚命地搏杀,马安澜见状大惊,连忙发出了一连串的长啸。
朱武听了急道:“刘老英雄,你们还是赶快突围离此,马贼发出了紧急召集的信号,召唤刚才逃走的那些人,如果等他们回来,就走不成了。”
苗天秀冷笑一声道:“他们回来得正好,我要他们一个个全死在这儿,给我两个弟子偿命。”
江雪雪忙道:“苗天秀,你那蛊毒摧发时,朱壮士他们也会受到波及,那可使不得。”
苗天秀怔了一怔道:“那弟子就到外面路口上等着,不让他们过来。”
说着欺身穿出宫外,江雪雪道:“玉兰!苗天秀只是青蚕蛊门中长老,我看清水教中还有其他门派的人施蛊,一旦摧发,很可能把别的蛊母引发,连她也会受噬,你跟着去照应一下,不要让她吃亏。”
玉兰忙跟着去了。
三个女的合战马安澜,虽然不能取胜,却已经能支持着不败了。
玄真子空有一身功力,遇上刁钻的吕四海,不作正面接触,气得哇哇直叫,而他座下的十大弟子,因为剑阵被分隔,威力大减,加上刘家子弟的猛攻,已经有两三个人被杀,形势更为危殆。
马安澜见大势已去,只得道:“副教主,变生肘腋,再拖下去恐怕我们要无一生还,还是走吧!”
玄真子怒道:“要走你走,我不杀尽这些贼子,誓不为人。宁可拚个同归于尽,也不放过他们。”
马安澜道:“副教主如果真能杀得了他们,倒也罢了,就怕反而被他们杀了,那才太不值得!”
玄真子怒叫道:“胡说,谁能杀得了我?”
马安澜道:“副教主法术通神,功力深厚,自可保无虑,可是您座下这些弟子却撑不住了,要再训练出这些高手,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说着又有两名道土被砍倒在地,只剩下五个人在拚命苦撑,玄真子益发暴怒,拂尘上洒开千点银丝线,恨不得将面前的吕四海刺成个大刺猬,他的拂尘是马尾编合白金细丝制成的,不仅柔轫自如,内力贯注时,又根根坚如钢刺。
现在他就以十二成内劲贯注在拂尘上,一式施出,就像是一柄没有伞面的巨伞,呼呼有声。
吕四海也不敢怠慢了,一枝剑舞得风雨不透,剑锋上伪饰的铁锈都被拂尘刷去,发出森森的寒光。
那是一枚百铸精钢的宝剑,剑锋与拂尘交触时,铿锵有声,火光四射。马安澜那边又叫道:“副教主,再不退,回头就脱不了身了!”
一声惨呼,又是一名道土倒下,玄真子大叫道:“马坛主,你带着人先走,我非毙了这个小子不罢手。”
马安澜虚晃一剑,滚到四名道士身边,扬剑再起,帮他们挡退了刘策砍来的一刀,叫道:
“退!”
剑上迸起一点碧光,迅速炸了开来,竟成了万点焰火,亮如流星,只是比流星亮上几十倍!
围攻的人但觉眼睛一花,不由自主地以手掩目,去遮住那刺目的强光,只不过是一刹那的时间,等大家放下手来,亮光已逝,马安澜等五个身影已经掠上平谷,闪进了大殿。
刘策挥刀叫道:“追!”
朱武忙道:“追不得,殿中有机关,一按枢纽,暗弩与毒水齐发,中人必死!”
朱武是马安澜的心腹,他的话当然不会错,刘策怔了一怔,终于放弃了穷追的打算,围向留在斗场的玄真子。
吕四海却道:“各位别过来,离得远一点,这老道士的兵器有鬼!”
玄真子这时劈出一招,被吕四海架开后,他居然收手不攻,怔了一怔道:“小子,你怎么知道的?”
吕四海笑道:“老道士,这次你别埋怨你的手下人泄秘,恐怕除了你自己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你兵刃的秘密。”
玄真子道:“不错,连我座下的十名弟子都不知道,因此我实在难以相信你会得知这个秘密。”
吕四海一笑道:“你虽然用拂尘为兵器,施展的全是剑招,可见你本是学剑的,何以要舍剑不用,使这种怪异而不顺手的兵器呢,那一定有特殊的原因。可是动手这么久,我始终瞧不出有别的花样,那么它唯一的作用,当然就是可以用劲将银丝震出去,当作暗器了!”
玄真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狞笑道:“小子,你很聪明,也很有见识,但你该知道聪明的人活不久的。”
吕四海笑笑道:“是的,天嫉才人,是故智者不寿,你活到一百多岁,想必是笨得厉害的原故。”
玄真子厉声喝道:“住口,无知小儿,你死到临头,还敢卖弄口舌之利,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吕四海仍是泰然笑道:“知道。我不让大家过来,使你的狡计不逞,恼羞成怒,大概是想把拂尘上的银丝全部发出来,对付我一个人了!”
玄真子阴沉地道:“不错,本道长原来想多超渡几个人的,既然你这小子要一力承担,只好超渡你了!”
吕四海笑笑道:“很好,我在等着仙长的慈悲,说不定还能拉着仙长一起上路,在西天路上作个伴呢。”
玄真子怒吼一声,拂尘急扬,万点银丝离柄射出,就像是一蓬银雨,射向吕四海身上。
这老道土的功力的确精纯无比,射出的银丝几乎把吕四海前后左右与顶上都包围住了。
但去势不疾不徐,彷佛有人托着,每根银丝都挺得笔直。
四周围观的群侠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他们知道每一根银丝都在老道的暗劲控制之下,现在要上去帮忙已太迟了,只有希望吕四海的内力能撑持一阵。
吕四海仍是脸含微笑,双手撩剑,徐徐地挥出,劈向袭来的银丝,铮铮之声,宛如琴韵,把逼近的银丝一一挥落在地。
一开始玄真子还不在乎,继续指挥着银丝飞击,当满天银丝被挥去三分之一时,他显得沉不住气,双手连扬,银丝势子慢慢,威力更强,每次不过脱出四五枝撞击在吕四海的剑上,声如鸣-,只是吕四海从容如故,依然很轻松地将银丝一一格落。
吕四海还笑道:“老仙长,你做了一件最笨的事,你的内力高我一筹,如果你只发出两三根银丝,集中全力,我一定不是对手,现在你把银丝全部发出来,必须耗费一半的内力去控制它们,只能以一半内力进攻,怎么伤得了我呢?”
说着又是三分之一的银丝被格落在地,玄真子的神色已有张惶之状,额头汗落如雨,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足见他把真力已运到十成。
蓦见他大吼一声,双手挥剑,停在空中的银丝突然加劲,全部向吕四海射去。
吕四海也不敢怠慢,脱手将长剑往空中掷出,随郎双手半抱胸前,闭目运气,在身子四周布成了一道气墙,那些银丝将在迫近他身子半尺之处,就被一股暗劲所阻,凝滞不进,双方就这么较上了暗劲。
玄真子的脸色变得异常狰狞,手舞足蹈,将全身的劲力都发了出来,拚命摧动银丝进逼。
吕四海的守势似乎稍弱,银丝一寸寸地逼近,仅离身寸许。
玄真子脸上现出了笑意,手足舞动更急,想把这可恶可恨的小伙子由条条银丝割成碎片。
可是突地一道寒光,由眼前飞射而至,那是吕四海脱手掷出的长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手法抛出去的,当时未加注意,现在居然迳奔他的咽喉刺来。
玄真子大吃一惊,本能的举掌往剑上拍去,这时他功力凝聚,一拍之力何等强劲,那枝剑立刻被拍飞了,而且他心生歹念,将剑拍向吕四海。
剑是回头了,可是万点银丝却失去了控制,被吕四海双臂一振,激射而回。
当玄真子发觉上当,已经来不及了,无数的银丝如同利箭,穿进他的身上、脸上,钉了密密麻麻。
他左眼上钉进了三根银丝,玄真子仍然睁大了眼,运足最后的一口气,盯着吕四海。
他相信自己最后的一拍之力送出去的那枝长剑,以吕四海当时的状况,一定无法接住。
他已明白这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但他不甘心先倒下去。
可是他眼前所见的景象使他全身都凉了,吕四海正接住了剑柄,全身一无所伤,脸上现出了歉然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道:“玄真子,可惜你百余年的修为,只因一念之差,落到这个结果,我实在不想伤你的性命,但你执迷不悟,我也没有办法了。”
没有伤到吕四海,已经使玄真子难受了,再听到他这番奚落的话,胸中一口怒气直往上冲,大吼了一声,钉在他身上的银丝一起被震飞,直往群侠那边飞去。
吕四海大喝一声:“贼道,临死还想害人?”
身随语发,剑光暴出,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将那蓬银丝全部击落。
玄真子以最后一口真气,震射身上的银丝,想拖几个垫背的,现在他缓缓转过身子。
见到最后的一个希望也落空了,不禁浮出一个失望的苦笑:朗声道:“一住尘世百廿年,人称大罗天上仙,今日怀恨化风土,常留遗憾在人间。马坛主,告诉王伦,不杀吕四海,大业永无成就之日!”
说完最后的一个字,他的身子缓缓的倒了下来,身子渐渐地萎缩,冒出丝丝的白气,没有多久,整个人都不见了,地上只剩着一堆衣服,一顶道髻与一双云履排得整整齐齐,整个躯壳却消失无踪。
良久,刘策骇然叫道:“这老道上那儿去了?”
吕四海轻轻一叹道:“尸解风化了,这个老道士的确是修为有素之士,我不该坏了他的道基。”
刘策怔了一怔才道:“我听说白莲教徒中有这个名词,只以为他们是说来哄人的,想不到真有这回子事。吕老弟,老朽真佩服你了,若不是你,谁都制不了他。”
吕四海恻然道:“他的修为在我之上,如果我不是使了些手段,用脱手飞剑分散他的注意,乘隙反击,最后一定是我先倒下。”
刘策大笑道:“老弟,你别自谦了,老朽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吕老弟,决斗分生死时,功力高低深浅并不足恃,心智更是决胜的要素,你胜得既公平又漂亮。”
吕四海摇摇头道:“我总是感到很不安。”
邢玉春笑道:“四弟,有什么不安的?这老妖怪为虎做伥执迷不悟,你如果不除了他,将来不知有多少仁人志士要伤在他手中,他是王伦的靠山,你剪除了这个老妖怪,使王伦知所警惕而收敛一点,正是一桩大功德。除恶即是扬善,你该高兴才对!”
江雪雪也道:“是啊!四哥,不但你该高兴,我们也为你高兴,今夫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吕四海四面看了一下,但见残尸遍地,恻然道:“杀孽太重了!”
说完这句话,他双腿一软,口中鲜血直喷。
邢玉春站得最近,动作也较快,抢前扶住了他,没让他摔倒,急忙问道:“老四,你是怎么了?”
刘策也忙着上前,先把把他的脉门,然后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道:“没关系,他只是脱了力,他以三十岁的年龄,与两甲子修为的高人力拚,能撑过去已经是难得了,还能不受损伤吗?”
江雪雪也急了道:“刘老伯,要紧吗?”
刘策道:“江姑娘,你也是练武的,我说不要紧,谅你也不会相信,但老朽可以保证他绝无性命之虞,至于多久才能恢复,那就要看他的体质与受损的程度了。可惜的是这儿没一个医生,老夫虽略解医道,却也不敢胡乱诊治,只好先用保命金丹护住他的元气。”
好在大家身上都带着救急的内伤药,邢玉春连忙取出来道:“用我的吧,我知道自己的武功差,仇家又多,因此我配制的护命金丹是最好的。”
刘策接了来,倾出两颗红色的药丸闻了一闻,又咬碎了一颗尝了一尝道:“不错,邢姑娘的护命金丹确是无上圣品,现在先给他服十丸。”
邢玉春道:“十丸太少了么?全给他服下去”
刘策道:“不可,此乃虎狼之剂,只有暂时的效力,他如果亏损得很厉害,服多了反而有害。”
江雪雪道:“云大姊的医道很精,偏偏她又走了。”
刘策道:“不要紧,莱阳地面上我有个朋友,是累世名医,号称赛扁鹊,我们立刻把他送到莱阳去就诊好了。”
说着扳开吕四海的牙床。
吕四海却知觉全失,昏迷不醒,刘策摇头道:“他的伤势太重,药力无法化开,必须要个人咬碎了后,用真气度下去。”
江雪雪道:“我来!”
刘策忙道:“不行,邢姑娘这护命金丹药性过刚,君臣互铺,用来治男子的内伤是很适合,但你是纯阴之体,度过去的真气阴性太重,冲淡了药性,就减却一半的神效。”
江雪雪一怔道:“那要谁才适合呢?”
刘策道:“药是邢姑娘的,制药的那位大夫很高明,完全是根据邢姑娘的体质配制,还是麻烦邢姑娘吧。”
度气送药,要嘴对嘴,邢玉春虽然往昔不检素行,这时竟红了脸道:“那怎么行呢?也不一定非要用我的药,五妹,你身上也带着治伤的药吧?”
江雪雪道:“带是带了,但我的内伤药只能治女人,对四哥没有用。二姊,这是救急,你还避什么嫌疑呢?何况我们已结兰谱,份为姊弟,你就快一点吧。”
邢玉春没有办法,只好倾出十粒药丸,放在口中嚼碎了,对着吕四海的嘴,暗运真气,将药一点点的度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吕四海虽然还是没有醒过来,但脸色已转好一点,不似先前那样苍白了。
刘策又把了一下脉息道:“好得多了,此地靠近登州,玉版乡的贼党随时可至,不宜久留,我们快撤退吧。”
众人连忙准备外撤,由江雪雪抱着吕四海,临行时放起一把火,把三神宫摧毁在冲霄的烈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