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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沉香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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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渐紧。

    木轱辘转,吱嘎,吱嘎。

    垂挂着流苏玉珠的马车内,吕姣独坐一角,几乎贴着车壁,公子重一人占据中央,面色讪讪。

    “你夫主旦夕将死,你怎还在生气,难道非要看着我死你才解气不成?”公子重委屈的咕哝。

    吕姣懒得与他痴|缠,只默默望着窗外。

    奇怪的紧,明知军|队旦夕而至,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姣,你是怎么想的,那不过是两个女人,你若不喜,要撵要杀随你动手。”公子重铁臂一伸,强行将吕姣楼主怀里。

    方一碰触到他的胸膛吕姣便尖叫起来,对他又掐又打。

    “你别碰我,滚开!”吕姣剧烈挣扎,甫一抬胳膊撞上了公子重的胸口,公子重疼的一皱眉,吕姣却没看见,依旧的推拒着他的靠近。

    “你戴了什么鬼东西谋杀亲夫,胳膊怎么这么硬。”公子重抬手就要掀吕姣的袖子。

    吕姣盖住他乱摸的手,瞪他,色厉内荏,“你再碰我,我就跳下车去!”

    公子重讪讪,眼睛一转又看见了吕姣手腕上戴着的一件流苏珠串,赶紧抬起来凑在鼻端一嗅,没话找话的道:“就是这香气,怪不得我的姣这么香呢,啧啧哪个野男人给你的珠串,你快给我老实交待。”

    瞧他那无赖涎脸模样,吕姣看的气恼不已,握拳抬臂就是一通狠捶,骂道:“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家,不是你认错胡搅蛮缠我就会原谅你的,混蛋,你滚开,真再也愿意见你,你走,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公子重心颤胆寒,忙一把捂住吕姣的嘴,不要脸的笑道:“你看你,你看你,我又没怎么着你,你乱叫什么,不知道的还当咱们打情骂俏呢。”

    吕姣气的浑身哆嗦,十根指甲一起动,在他手臂上抓了一次又一次,没一次都留下深深的血痕,公子重吃疼,嘶嘶的抽冷气,虎目一瞪,“你这妇人真个是狼心狼肺不成,我都已认错,竟还不依不饶的,看我不教训你。”

    说罢,捧起吕姣的脸就吻上了她的唇。

    吕姣只觉胸腔里泛起一股恶心,当望见他认真的眼,全部的恶心都化作了一股涛涛恨意,贝齿猛一啮合就重重咬住了他的舌尖。

    “唔……”公子重蓦地瞪大眼,想要推拒吕姣,却反被吕姣钳住了头颅,他好不容易才挣脱舌尖,下唇又遭了秧,她那牙可真锋利,一口咬下去就出了血,公子重只觉满口腔里都是铁锈味。

    疼,真他娘的疼,出于自我保护,他下意识的就攥起了铁拳,扬起了手臂,但要重锤吕姣背心,忽而又生生忍住,满心都如抹了黄连酱,又苦又涩,竟还夹杂意思喜。

    为何而喜?

    隐隐约约他觉得,还能与他大闹大吵的吕姣还是深爱他的,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女人。

    由着吕姣咬够了,抓够了,他咧开嘴就笑了,顶着左脸上的五道抓痕,双掌牢牢的握住吕姣的手,嬉皮笑脸道:“这回出气了吧。”

    许是因为发过火,泄过气,又占了手头上的便宜的缘故,看着他那滑稽的模样,她禁不住笑了一下,昙花一现的不是开心的笑也足够公子重放松下来,满心里都如开了花,“姣,我发誓再也不背着你宠幸别的女人了。”下意识的他把姬商所做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一个是他兄长,一个是他的妻子,他可不想夹在两人中间两头受气。

    偎在他宽厚的胸膛里,感受着他的气息,心中爱和恨的天平渐渐倾斜,又听到他诚心诚意的许诺,不知怎的,双眸一酸,两行泪就落了出来。

    蒙在她身上偏执的戾气缓缓散去。

    “你别哭,别哭啊。”他手足无措,笨拙的为她拭泪。

    “混蛋,我真是恨死你了。”吕姣委屈的一瘪嘴,眼泪珠子就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发不可收拾。

    公子重心里都高兴死了,忙又是亲又是摸的安慰着,“恨吧,恨吧,想怎么恨就怎么恨。”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转瞬又吧嗒吧嗒的掉泪,随着吕姣一忽儿哭一忽儿笑,公子重便觉自己的心啊,一忽儿上了天一忽儿掉了地,折磨的他恨不能抓心挠肝。

    渐渐哭声止,唯剩下哽咽,吕姣摸着自己微凸的肚子默然长叹,终于还是妥协了。

    有了孩子之后,她就已不是自己,做任何事都不能再以自己的爱恨喜好为意志,她真的想甩下一句“君既无心我便休”,奈何,奈何……

    公子重也是大大的叹了口气,搂着吕姣乐颠颠的道:“姣啊,我再也不敢惹你生气了。”

    身上一摸火辣辣的左脸,咂摸了一下味儿,猛的勒紧吕姣,哼道:“你这小妇可真狠,我真不能见人了。”

    “我瞧瞧。”吕姣从袖子里抽出干净的帕子,轻轻的为他擦拭,轻哼道:“你活该。”

    “好好好,是我活该。”他好脾气的笑道。

    吕姣抿了抿嘴,叹了口气,脸颊慢慢贴向他跳动的心窝,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心安。

    她知道,她的心里还有他,因为心里还爱着,所以容忍了,妥协了。

    公子重的身子却一颤,疼的龇牙咧嘴,吕姣坐直身子看他,“怎么了?”

    “疼。”捂着心口望着吕姣瘪瘪嘴。

    吕姣猛的想起自己刺他的那一刀,贝齿一咬红唇,泪眼朦胧,哽咽骂道:“你活该。”

    公子重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去,竟是开始闹脾气。

    吕姣又趴会去,红唇轻吻,他的身躯又是一颤,慢慢将人搂紧,满心里皆盛满欢喜。

    “那一刻,我是真的想与你同归于尽。”一颗泪滚落,在脸颊上停留片刻隐没不见,轻轻的,无声无息,又是沉重的,呼吸起来都痛。

    “我知道。”他已从她眼睛里看见了,那样浓烈的爱与恨,泾渭分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而现在,爱恨已相互渗透,但看爱掩盖下恨,还是恨浸透了爱。

    这世上,原就没有那样纯粹的爱。

    炽热的爱,也许就是爱与恨交融,彼此战斗,而后纠缠一生。

    “姣,我已觉得这一生也难以将你忘记,你在我心里太鲜明了。”

    又是一声叹息,无尽的怅然,紧紧相拥。

    “重,也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乍然尝爱,不知怎样去爱,更不知怎样爱的轻松自在,淡定从容。

    他,晋国公子,又何尝懂爱,只是粗糙的知道,他心里要她,不能割舍罢了。

    乌放下车帘,唇瓣一弯,便是释然一笑。

    对面正执棋子玩的公孙雪便笑道:“乌妈妈,我知道你在笑什么?”

    “哦,公孙果然知道奴在笑什么,那您说说?”乌落下黑子,轻松的道。

    “自然是因为他们和好了。”公孙雪淡淡道。

    “咦?”乌讶然,“您怎知道?”

    公孙雪不语,落下白子,捡出几枚黑子,道:“追兵旦夕将至,心里还想着我娘,亲自来接,我娘岂不感动,聪明如她,顺势而行是必然。”

    这话说的小大人一般。

    伺候久了公孙雪的乌却已习以为常,笑的合不拢嘴,附和道:“正是,正是。”

    此番,一路欢喜,待回到府邸,公子重即刻命吕姣去收拾行囊,他则去与谋士们会和。

    前殿中,其余人等已各去准备,唯有赵衰与狐偃还在,见公子重回来,二人便起身恭迎。

    “不必拘礼。”公子重坐下便道:“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出发。”

    赵衰狐偃二人相视一眼,遂即赵衰往公子重跟前走了几步,与此同时,狐偃往公子重右后方靠近,赵衰便试探道:“君上是打算带着夫人与公孙一起走?”

    公子重理所当然道:“当然。”

    赵衰却道:“主上好狠的心,亡途茫茫,必艰苦卓绝,公孙幼龄,夫人娇弱,路途中必然会有伤亡,主上怎舍得呢?倒不如把夫人与公孙留在蒲城,君上只是来抓主上的,若追兵抓不到主上也就撤退了,公孙毕竟是公孙,臣不以为追兵敢对公孙不敬。主上,公孙可是君上嫡亲的孙子。”

    公子重站起来,蓦然冷冷睨着赵衰,“心思玲珑如你,真的以为公孙能在追兵手上无恙吗?这五年,临近封国是怎般觊觎我蒲国工坊的,你真不知?我若一走,不说旁人,只士氏那一族就能吃了他们母子,留他们在蒲城,唯有一死。赵衰,我知你是一心为我着想,但我要警告你,姣与雪在我心中的重要不亚于宏图霸业!”

    “主上!”赵衰伏地一哭。

    “竖子!”公子重的舅父狐偃一听,顿时气恨,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一粗棒,照着公子重的后脑勺就是重重一击。

    “轰隆”一声,公子重来不及转身去看凶手便推金碎玉一般倒了下去。

    赵衰慌忙起身,望着不省人事的公子重,惊骇道:“您下手是否太狠?”

    狐偃也慌了,忙去抱公子重,往他脑后一摸,只觉手心一黏,再一看,血色明艳,二人骇的顿时失语,片刻,狐偃一狠心,“来不及,走!先逃了再说!”

    赵衰猛一点头,使劲撕裂裙裾胡乱往公子重头上一缠,“为今之计,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