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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8.旧日光阴(50)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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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日光阴(50)

    计寒梅那里,林雨桐是亲自请的。

    当然了, 也能想办法不打招呼就将这个人给调过来。可对于这么一位从革|命年代走过来见多识广的人来说, 自己这点小心思根本就瞒不了人家。

    所以, 她亲自去了。见了人之后, 把自己的难处之类的, 什么都坦荡的说了:“……三林屯那地方, 本就是林氏宗族聚集的地方。一个村子七成的人, 都姓林。跟我都是沾亲带故的。林家人在三林屯繁衍生息十几代,这么多年了, 嫁进来多少外姓的媳妇, 嫁出去多少本家的林家姑娘。十里八村的, 满个镇上, 我敢说,每个村上都有能被我叫姑姑、姑婆、老姑婆的人,那更是表叔表婶表哥表姐的一大堆。除了这些, 还有转着弯儿能拉上关系的。这个一张嘴说我是你三族婶的兄弟,那个一张嘴说我是你堂哥的老丈人。姻亲故旧遍布,这话真不是一句假话。更何况, 我们这还是夫妻两个。真要是枝枝蔓蔓的各种亲戚都来说人情,真是招架不住。不是怕得罪人!如今的日子艰难,大部分亲戚其实都是好些年不联系了。说是沾亲带故的,但跟陌生人也没啥区别。可这农村的问题, 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不是你说是陌生人就是陌生人的。当然也可以公事公办……可是……您也该明白, 咱们厂子初立,咱们是外来的龙,他们才是地头的蛇……这种说法可能不好听,那就换个说法……或者能说成是咱们需要群众基础。我们两人不能站在这么多人的对立面上。我们不是不能处理,但是却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只为了捋顺这些事情。咱们想明年就开始正式生产,时间紧之又紧……所以,我今儿坦白的跟您说,我来请您,就是去当门神的,就是去得罪人的……”

    这才说完话,林雨桐第一次在计寒梅的眼里看出了对自己的满意。

    她说:“等我十分钟,这就走。”

    就这么着,重工机械总厂,多了这么一个人。

    这个人一来,林雨桐就彻底把手里招工的那一套交给她了。

    人事科可不光是在当地招工这些工作,这些人可都是生手。而厂里需要的是熟手,是技术骨干,而这些技术骨干,却需要其他单位的支持,也就是从其他单位请人。

    因此,林雨桐为了表示诚意,得亲自去啊!。

    除了外地的厂子,还得去各个高校,从新毕业的大学生里,招人。

    这个工作,是猫在家里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当然了,如今一一五重工总厂,是在ZHONG央挂了号的。也说了,要人给人,要物给物。物倒是好说了,可这人吧,不亲眼看,你怎么知道要谁。技术尖子,人家厂子是舍不得给的。还得上门去做工作。做人家厂里的工作,做人家技工极其家属的工作。

    这么一排时间,好像这个冬天,还是没时间管孩子。

    去肯定不是林雨桐一个人去的,厂里的一摊子可以交给赵平,四爷肯定是要去的。没有他谁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技术水平能达到他的要求。除了这两口子,厂里还得去两个,只两个人忙不过来,怎么着至少得四个人一块去吧。也就是说,两口子都得出差。而且来来去去的时间还不短。

    孩子怎么办呢?

    老太太回来了:“就知道你们忙起来就顾不上孩子,你娘那边有跃进丢不开手,我回来了,该干啥干啥去吧。”

    然后林雨桐就发现了一个老太太的属性,一个以前没发现的属性。

    好太太现在可会炫耀了。

    人家说:老婶子,你们当年是真有眼光。

    老太太就说:当时哪里知道嘛,主要是孩子好,看的是人品。谁知道还这么有本事啊!

    别人夸林百川的时候她不接茬还老谦虚,可一夸孙女婿,那才是挠到痒痒了。

    林雨桐就说:“谁都知道有出息了,咱就不用这么炫耀了……”

    “炫耀咋了?”老太太耿耿于怀,“当年这些林家的人,好些在背后笑话咱呢?说是看上一长工,把闺女嫁给没一点家业的人。还说找了个老实听话好拿捏的姑爷……别以为他们背后嚼咕的这些我不知道……”

    还有这些吗?

    四爷被定义过老实听话好拿捏吗?

    林雨桐嘿嘿笑:“他也确实是老实听话好拿捏……”

    话没说完了,就听见外面又轻轻的咳嗽声传来。林雨桐从咳嗽声里听出了‘你给我等着’的意思。

    不管怎么着吧,两人把这一摊子扔下,开了各种证明,又专门去补办了那种带着照片的结婚证。把各种票都带着,这才出门了。

    一同出门的,是新分来的厂办主任李奎,还有厂里的总工程师海潮。

    李奎是政府办里出来的,处理琐事很有一套。

    而这位总工程师海潮,则是留洋回来的。

    一行人出门,衣食住行一切的琐事,都是李奎来安排。但是选人挑人,主要还是看工程师的意见。只要他选中人,四爷认可。那么四爷负责跟人家单位沟通,林雨桐负责做通当事人及其家人的工作。

    四个人是分工明确,没一个多余的。

    如今这出公差,真要说起来,也还行。

    比如要坐火车,一个电话过去,公对公,很好解决。火车票是预留出来的,还都是尽可能给的好包厢。要是这一趟车上,没有比你们级别更高的,那么你们能享受最好的待遇。

    四个人,一人一个解放布的行李包。厂里的司机开车,将他们送到灵台的车站。

    李奎跑前跑后,然后跑出的结果就是可以提前进站。里面有专门的待客区。等火车快来的时候,车站的工作人员回来请的。

    灵台现在还是过路车站。中间也就是停五分钟。

    不过从这里坐火车的人不多。快到检票时间的时候,站台上才零零星星的上来几个人。

    坐在特殊客人等待区,人家上来的茶还没喝一口呢。这就要准备上车了!

    李奎利索的拿了林雨桐的包:“我来……我来……又不重。”

    然后四爷就主动给海潮拿包了:“海工,还是我来吧。”

    海潮四十来岁的年纪,只愣了愣就罢了。

    林雨桐笑了笑,这是个纯粹的学者,是不会李奎那一套的。厂长给拎包就拎包吧,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而李奎也机灵,厂长给海潮拎包了,他不抢。他跟的领导多了,在他看来,这叫领导艺术。这是领导表达亲近技术人员的一种态度。他不能坏了领导的事。

    绿皮的火车,似曾熟悉的感觉。

    给的果然是个包厢。因着这一趟只坐到省城就得换车,所以,随便找了一个包厢,消磨一小会的时间就到地方了。

    一上车,海潮就拿出本书,外文的书籍,然后坦然的递给四爷一本,递给林雨桐一本。

    三个人都是能读懂的。

    四爷翻开就去看了,这就把李奎给撇下了。

    很尴尬的事!

    林雨桐看了看火车上给包厢特意提供的苹果,就拿出小刀要削。李奎赶紧要伸手:“我来我来!”

    “没事,我来。”林雨桐拿起来削了,就是为了缓解他的尴尬的。其实哪里是真削皮,削皮多浪费啊!吃红薯都舍不得剥皮的,更何况是吃苹果了。不过这如今的苹果嘛,农药喷洒的不及时,上面有些虫眼这些东西,还是要用刀子掏出来的。她一边鼓捣,一边跟李奎搭话:“嫂子的工作不好调动吧,牵扯到几个孩子上学,确实是暂时不动的好。”

    李奎惊讶了一瞬,“林主任真是好记性,我家的这点事,您都记住了。”

    林雨桐看过这些人的档案,凡是新来的,每一个的家庭背景履历,都得搁在肚子里。李奎这个厂子里的大管家,这么重要的岗位,林雨桐能不放在心里吗?

    他媳妇是在畜牧站工作,可重工厂这边哪里有对口的?人家媳妇是正儿八经的兽医,属于专业人才。这种人调动,没有对口的岗位,人家是不放人的。再加上几个孩子上初中的上初中,上高中的上高中,都到了要紧的时候。没有大人看着也不行。

    李奎也就跟林雨桐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话,“……我们家,也就是我那闺女,学的好,说不定啊,能考上个大学给我长长脸。剩下几个,也就那样了。混个中学毕业,等着招工。所以,再过上半年,等我家闺女高考完了,我就想办法给我们家那口子申请调工作。调到咱们厂是不行。但像是临北区……也还是行的。不算是太远!”

    林雨桐就说:“咱们厂怎么不行。”她就笑,“厂里的规划图,你没注意看吧。咱们现阶段能占用多少土地?咱们的规划图,占用的大部分还都是荒地。只有不得不用的,才少量的用了一些田地……如今大家都成了居民户口了,这土地怎么办?总不能闲置吧。那是咱们马上要申报的农场,隶属一一五的农业基地。”

    这话倒是叫海潮都抬起头了:“农业基地?能批吗?这根本就不搭噶。”

    四爷就把书合上:“这才是我要跟海工商量的事!咱们这农业基地不叫农业基地,叫农用机械实验基地。咱们是重工机械总厂嘛,这机械里,自然是包括了农用机械的。有了农业机械的生产能力,咱们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实验基地呢?”

    “嘶!”海潮吸了一口气。这一盘棋可是够大的。要真这么说,这个基地批下来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这几年旱灾啊,上面的指示就有一条:大办农业,大办粮食。

    那我们是不是在大办农业,在大办粮食?

    是!

    借着这一股子东风,重工机械总厂的下面,很快就会有一个专门的农机厂。

    “好好好!”海潮双手一拍,“我等着……等着看看,将来的重工总厂,会发展成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

    四爷就说:“所以啊,这次挑人,咱们就得留心眼了……”

    海潮秒懂:储备人才嘛!

    关于这个农机厂的事,那边两人说的挺愉快的。专业术语从彼此的嘴里往出蹦,好些没有汉语翻译的专有名词的术语,还得夹杂着德语英语俄语说,林雨桐勉强能听懂,但是李奎,却完全不懂。

    林雨桐就跟他说别的:“……嫂子是专业的人才。咱们这将来的这农场,会开展很多的副业。比如说,草料得喂养牲口,很多不适合种地的地方,是不是能养鱼。咱们地里长的草,锄出来,还有地里的秸秆,这都是现成的饲料。牲畜的粪便,这不是就顺便肥地了吗?需要的人多了去了。就需要嫂子这样的专业人才。将来也调过来吧。两口子在一块,这才叫过日子。”

    李奎连说‘是’,对于缺粮的人来说,一听说能到这么大的农场去,那就不提什么条件艰苦不艰苦的了。能吃饱肚子的地方,那就是乐园。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止住了。

    省城车站到了,得在这里换车。

    这一趟是去B京的,得在火车上坐一天两夜。

    在车站倒车,倒是没多等。不到一个小时,就换乘了。

    能提供的待遇,也就是四个人一个包厢。不安排别人住进来。

    火车上,也不存在说有女同志不方便之类的,就这么住吧。

    海潮和李奎年纪都大,四爷和林雨桐就叫两人睡下铺。

    于是两口子躺下只能脸朝外彼此对视,想伸出来拉拉手,那都是不行的。

    这种包厢,是没有门的那种。就是这么敞着,一头是过道。过来过去的,谁都能看见。

    车上,乘警在车里来来回回的走,差不多是每间隔十分钟,就会路过一次。

    睡,其实可以很踏实的睡的。

    该吃饭的时候,四爷也不小气。出差是有补贴的嘛,直接去火车上的餐厅就餐。

    在餐厅里只碰到一拨人,应该也是出公差的。两队人各占了一张桌子,吃的东西是没啥可挑拣的。早饭是水煮蛋,黑面面包,一杯用奶粉冲的牛奶。午饭是挂面,一人一碗,没有菜,就是放了点盐,点了一点香油,吃吧。比起外面粗粮都没有的情况,有这细粮吃就相当好了。

    至于晚饭,那个没有!

    可能车站的领导给打过招呼,人家送来两个苹果两个梨子。

    四个人分吃了两个苹果,剩下的两个梨还都没舍得吃。

    林雨桐分苹果的时候都是给别人多半,她跟四爷少半。怕人家拒绝,她都是切开后一手拿着小半先咬一口,然后把大半递给别人,叫人想拒绝都不能。

    等把小半尝过一口的给四爷,人家是两口子,这个也没关系。

    林雨桐就是歉让一下,毕竟水果这东西,如今更是稀罕了。有点吃的,紧着人家,这点态度还是得林雨桐替四爷做。

    可就是这一个小小的谦让,叫林雨桐避免了一件尴尬事。

    之前在四个人也是吃过苹果的,都是切成小块你一块我一块的,林雨桐也没太在意。可这一人半个了,林雨桐才发现。人家吃苹果是连同果核一块吃的。她跟四爷吃的是少半个,刚好避开中心那部分。只怕之前剩下果核的行为,都被人家定义为浪费了吧。

    这叫林雨桐心里暗自警醒。生活上得更注意细节才对。

    尤其是出门在外的时候,更得注意这些。

    到了京城,这住的地方,基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今的一一五,换了名字了,叫一一五兵|器装备总厂。

    它现在是归属国|资|委管,因为重工机械的原因,人家现在升格了,成了Y企了。

    从书记到厂长,可都是副部级别了。

    赵平要求去重工机械,未尝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先一步走了。毕竟他的级别可够不上副部。到头来还是得为人家腾位子。与其调离到不知道什么企业的企业,不如自己先找好下家。

    估计赵平和四爷想的是一码事,那就是迟早都得从一一五分割出来。

    这个农机项目,就是撬开两者关系的一个点。

    毕竟,挂在一一五下面,太受制约了。

    不过,如今倒是因为一一五成了这么一个新出炉的Y企新宠,拿着介绍信,就能在指定的接待单位食宿。

    出了车站,想找人接站那是不行的。没到那个级别。

    想坐出租?

    没有!

    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公交车。

    这时候的公交车,却也还行,不挤。一趟车也就几分钱,可也不是谁都舍得花的。大部分情况都是骑自行车出行,觉得方便。有那坐公交的钱,攒着都能买一辆自行车。除非是走特别远的路,才会选择公交出行。

    上了车四爷就跟李奎说:“这事你的记在心里。回去跑一跑总厂,然后去一下市政,得给咱们争取一条公交专线。”

    李奎一口应下了:“这事我记下了。肯定尽快给争取下来。”

    一个场子几万口子人,好些人老婆孩子都在城里住,有一趟公交至少来往方便。

    如今正在修路呢。各种物资要拉,运输能力得跟得上。不光是铁路得继续延伸,就是公路,也得配套的修起来。

    公路起来,就该通一条公交的。这是必须要争取的事。

    海潮就说:“当厂长也是不容易……还真是千头万绪,什么都得操心。”

    等下了公交,又走了得有两三里路,才找见国|资|委指定的招待所。

    标间就是两人一间房嘛。

    林雨桐和四爷出示了结婚证、厂里开具的证明、还有户口本、粮油关系,又在另外两人的作证之下,才在人家跟探照灯一样审视的眼神下,拿了一间房的钥匙。两口子被允许住在一起了。

    不过好歹也是国家部门的招待所,里面的条件还是不错的。

    房间里有卫生间,带着淋雨,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

    一身狼狈的情况下,没有比洗个热水澡更舒服的事了。

    住的不错,但吃的,就真心不敢恭维。连在火车上吃的都不如。

    早上,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饭,一小块红薯,一个鸡蛋大小的窝窝头,还有一筷子切成丝的酱菜。

    说一筷子,就真是一筷子。

    碟子小巧到叫人怀疑人生。

    不过价钱确实是能接受。只要一两粮票五分钱。算是很便宜的一顿饭了。

    这次来B京,兵分两路。林雨桐和四爷下厂找人家要技工,而海潮带着李奎,去高校,要大学生。哪怕是去实习,咱们也欢迎。

    海潮在大学有很多做教授的朋友,他去合适。

    林雨桐和四爷呢,两人直奔机械厂。

    四爷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在机械厂还能碰到故人。可到了地方才知道,真是想多了。

    除了厂子名称一样之外,连地址都不对了。

    进了厂子,给人的就是一种陌生的感觉,跟熟悉的那个厂子压根就没一点相似的地方。

    介绍信递上去,人家也很热情。

    毕竟这边是自己生产钢铁的,属于是走的开矿到各色成品一条龙的路子。而像是他们这样的机械厂,那就是钢材来了才按照国家下的任务加工呢。钢材企业,就属于他们不能离开的合作单位。要是跟这样的厂子搞不好关系,那是要耽搁事的。比如说,人家把原材料在手里多压几天,告诉你这种困难那种困难的。这一推迟,坏了,可能就影响了你完成任务的进度。

    别觉得有上面调控出不了大事,是出不了大事,可三天两头在这种小事上找麻烦也很讨厌了。

    因着一层关系,人家很客气。

    态度也很好,“要人?没问题啊!”

    当天,人家就召开职工大会,说明这个情况。还叫四爷去讲话,介绍厂子的情况。

    然后四爷呢,要了一个能移动的黑板。

    边画边解说,从厂子是什么性质的厂子,隶属于哪个单位的说起。在板上画着厂子的规划图。哪怕现在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清,但等会议结束了,必然是有人会过来看的。

    然后大家才发现,这哪里是一个厂子,这是一串厂子。

    这要是按照规划建起来,这是一个企业吗?

    不是!

    这是一座钢铁之城。

    想去吗?

    想去!

    很多人都想去。

    可是结了婚,拖家带口的这种,很难说动人家去的。

    能去的,都是青工。一身热血,只想着为国家做贡献。哪里艰苦去哪里。

    哪怕坦白的跟人家说了,如今还都是盖厂房的阶段,非常非常艰苦,可人家就是愿意。

    不怕苦嘛。

    既然人家愿意,那四爷和林雨桐就都欢迎。谁要报名表都给。

    林雨桐呢,就跟人家厂子的妇女主任搭话,了解厂子里的一些情况嘛。很快,她把目标对准了那些单职工家庭。B京这边的厂子的情况还不一样,像是一一五,都有那种单职工的,家里的另一口子就是安置不了工作。而再B京,这种情况更严重。这种家庭里,要是孩子一多,日子过的就特别难。

    林雨桐就跟人家说:“大姐啊,您可以帮我转达咱们的意思。只要家属愿意跟着去的,都会安置工作。包括成年子女,咱们也会给予政策允许之内的照顾。如今虽说在建设初期,但是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国家大力支持之下,咱们每个参与到建设中的劳动者,都能吃饱饭。”

    这就是个很了不起的承诺了。

    这位大姐大腿一拍:“你等着,我这就去通知去。”

    因着这个政策,愿意报名的熟练技工就多了。孩子多收入少的人家,如今想不了那么远,只要一家子能活下去,能吃饱饭,就暂时不考虑其他了。

    而四爷那边呢?

    人家厂长偷着跟他说:“我这里有些人……也有本事,就看你敢不敢要了?”

    四爷马上就明白了:“只要有本事,什么样的人,我都有!”

    像是有苏美留学背景的专家啊,还有之前被打成‘右’PAI的一些知识分子。他们留在厂里很尴尬,在车间吧,又干不动活。不留车间吧……这里毕竟是B京,运动一来吧,各种的敏|感。

    这厂长觉得,不管那边说的再好,那也是山沟沟。这些人去了也好,两者各取所需嘛。

    就这样,这一趟收获可谓是颇丰。

    想去的人不可能马上就走的,敲定下来,然后才办各种的调动手续,只要过了年,人员能到位就不错了。这中间肯定有反悔的。可只要来一半,这一趟都算是没白辛苦了。

    然后四个人接连走了好几个地方。东北西南的全国各地到处跑。

    有些人不愿意在山沟沟里扎根,四爷就跟人家说,借调也行。就借调两年。咱们给的待遇好,等借调期结束,我们一准放人。

    有两年的时间,也能培养一批自己的人了。

    所以,为了挖人,政策是各种的灵活。

    只要跟着我们走,你们要什么我们都尽量满足什么。

    林雨桐感觉这段时间自己像是个人贩子。

    在外面飘了两个月,等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腊月了。

    而孩子也不在院子里住了,都搬去了厂里建好的平房去住了。

    林雨桐家分了三间挨着的平房。排在家属院一排三号。

    一号院归赵平,二号院归了副书记计寒梅。三号院才是四爷和林雨桐的。

    赵平占了一间平房,两口子住用不了那么多房子。

    计寒梅也是孤家寡人,一间平房足够。

    只有林雨桐这边拖家带口的,给了三间。

    两口子一间,端阳带着朝阳一间,丹阳和骄阳一间。老太太跟俩小姑娘住就行。完全是住的开的。

    院子与院子之间,都是用篱笆隔开的小院。厨房要是不愿意在屋子砌炉子的话,就自己想办法给盖个小厨房就行。

    两人回来了,孩子围在身边过了那会子亲热劲儿之后,老太太就给两人夸几个孩子呢:“……幸好有端阳,家里啥都不要我操心。看见外面的厨房没?就是咱端阳叫了十几个小伙子给搭起来了。瞧瞧,好多。这屋里的床围子墙围子垫子,可都是丹阳再缝纫机上缝出来的。都瞧瞧!”

    厨房那是在门口就看见了,不大,但是盖的挺好的。回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做饭了,烟囱的烟冒的挺好……厨房嘛,这种简陋的条件,厨房只要烟道做的好,在里面做饭不呛人,就是合格的。

    至于墙围子,四爷说:“挺好的。好看!”

    都是旧衣服拼凑的,说好看的也就是亲爹了。

    当然了,亲妈也觉得好!

    至于别人觉得好不好的,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我们家住的,别人管不着。

    爹妈回来了,孩子们就挤在身边不愿意走了。除了端阳这个大小伙子,其他几个都要留下来跟爹妈睡。

    四爷和林雨桐也不去管他们,叫他们在炕上随便折腾。把从各地买回来的一些零食,给放在炕桌上,叫他们随意。

    老太太才说这段时间的事:“……家里可热闹了,一个村住着的,都是一大家子的人。招工了,你们不在,都来家里找我这老婆子,可我老婆子懂啥啊!只一味的推了!不过也得说边上住的那个副书记厉害,谁来说情都没用。好些人啊,都去找你爹了。你爹多机灵啊,麻溜的下部队了,躲到部队就不回家。找你娘,你娘带着跃进上你二哥那边去了。说了,今年过年都不回家。你大哥去公安大学进修去了,就你大嫂……他们还都不怎么认识……难怪你们两口子躲呢,这事啊,不躲是不成。也得亏你们从哪找来那么一个人来……要不然,这公家的事里,都安排沾亲带故的人家,这是要砸你们的饭碗的。”

    对!

    可不就是这样吗?

    可人人都是偏门理,只朝着自己偏,从来不去替人家想。你跟他讲道理,他说你不近人情六亲不认。这种利益掺杂的事,就不是说道理的事。

    四爷夸老太太处理的好,觉得可省心了。

    然后老太太欲言又止,但到底是说了:“你娘还找来了几次,我说你们出差了,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来。结果就没再来。前几天,大概是没等到你们回来吧……你娘跟那个灵台车站的那个站长,叫向党的还是叫啥的,结婚了。正儿八经的那种婚礼……”

    人家那边开着小吉普,来了可多迎亲的。

    之前还带着李月芬去买了衣服,那是穿着大红的棉袄出嫁的。

    很多人的话都说的很难听,这也就是有儿子出息了,没人会当面说什么。可要是放在以前,看唾沫星子会不会淹死人。

    丹阳都说:“……我都觉得出去的时候脸上发烧,人家还当我啥也不懂,就说你奶嫁人了咋了咋了的……”

    说什么你们是不是多一爷爷之类的话。

    这些话都不敢学给爸爸听,实在太难堪了。

    可孩子不说,四爷和林雨桐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想着李月芬会嫁人,可也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出去了一趟就给嫁出去了。

    林雨桐跟几个孩子就说了:“谁乐意说什么就什么去,如今讲究婚姻自由。做父母的无权干涉孩子的婚姻,这做子女的也无权干涉父母的婚姻自由。以后一年半年的都见不了一面,时间长了,就没人说了。”

    一家人正说话呢,刘铃铛和老三来了,后面跟着疙瘩,低着头往里走。

    刘铃铛叫他叫人,他就低声叫人。

    林雨桐笑着叫他去炕上吃东西,他看看刘铃铛,见对方点头,他才欢喜的过去了。

    看得出来,没有李月芬,这母子俩处的还不错。

    老三吭哧吭哧的,“……我说等你回来再说婚事,娘她……说等不等都一样的……”

    这话怎么说的?

    刘铃铛狠狠的瞪了老三一眼,才笑道:“主要是那个向站长……老是上家里来。我们这忙起来白天都不在家,别人的闲话就多了……老叫别人说闲话到底不是事,娘才说算了,尽快把事办了吧。”

    李月芬要是不想叫大家说闲话,完全可以关门不待客嘛。

    林雨桐转移了话题,就问:“他奶不在,疙瘩还适应?”

    “这孩子好带。吃好就行!”刘铃铛看了疙瘩一眼,“开了学送到学校去,叫学点文化,懂道理了,就好了。”

    几个人也没说个啥。

    能说啥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能咋办?

    林雨桐给疙瘩带了点吃的,就把这一家三口送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老太太就在院子里喊呢:“妞妞,妞妞!来看看……”

    咋的了?

    林雨桐披散着头发出去,才发现家里的篱笆门里,放着个蓝布白碎花的包裹。把包裹打开,里面是十个白面的馒头。

    谁送来的?

    正说着话呢,刘铃铛气喘吁吁的跑来,手里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蓝布包裹。

    她说:“……娘当时走的时候,没带啥走。我硬给塞了几尺蓝布,是留给她做衣裳的。结果她做了包袱皮了……你看着针脚,是娘的……”

    所以,李月芬大半夜的回来,偷偷给俩儿子送了粮食吗?

    老太太叹了一声就往屋里走:这日子过的艰难,当娘的哪里会不记挂孩子?别管是为啥嫁人的,可心里念着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这是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