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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长嚎之后,一口咬在自己被死死套住的前爪上,嘴里咯吱作响,听得大江和虞周寒毛直竖,再抬头已经是满嘴滴血,一条前爪竟是给咬断了!
疯狂的狼王用最惨烈的方式解开了自己的桎梏,然后向着虞周这边就猛扑过来,吓得虞周大江连连后退,看到狼王咚的一声撞在栅栏上,撞得哗哗作响却依然奈何不得才稍稍安下心来。
虞周见状只能放下营帐,那狼王见着二人就发疯,不能再刺激了,毕竟套住了四五条狼,曹老汉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边万一刺激的都发了狂,难保再有什么变故,听着狼王咆哮着撕咬栅栏,两个人都是冷汗直流,大气都不敢出。
那白狼听得狼王长嚎之后总算松了口,一张狼口血肉模糊,也说不清是曹老汉的皮肉还是吐出来的血沫,再挨几下,哀嚎一声之后再不动弹。
狼王更是发了狂,也不管那倒刺,一个冲刺就钻出栅栏,一身油亮的皮毛顿时血肉模糊,冲着那白狼窜了过去,虽然三条腿一蹦一瘸,却看的虞周眼眶一阵阵发酸
听得阵阵哀嚎,剩下的四条狼都像是被抽掉脊梁骨一般老老实实趴伏在地上,不能奔出营帐,大江一边哭喊着“爹啊”一边薅头发。虞周瘫坐在地上,拿着备下的干粮啃起来,想缓解一下那种莫名难过的心情,喉咙里却像是梗着什么,怎么也咽不下
“小周你怎么了?呐,你妹妹我可是毫发无损的还给你了啊。”
虞周一把揽过妹妹,丝毫不理会拽着耳朵的小手,狠狠的亲了几下脸蛋,才心满意足的问季布:“曹爷爷的伤势如何?”
季布脸色一暗:“不太乐观,若是伤口能长好,怕是以后腿脚也不太灵便了,就怕伤口长不好,你怎么不过去看看?”
“没事,有点难受。”
“你不是哭了吧?不是被吓哭了吧?哈哈哈,让我看看你裤子湿了没有。”
虞周不接这没心肺的话茬,转而问道:“那几头狼呢,那头白狼是不是母狼?”
“咦?这你怎么猜到的,你别说,没想到这狼竟然如此奸诈,仿佛留个接应的后手一般,可那白狼也忒亡命了一些,真是想不通。”
“那四头狼若有那狼王或者白狼一半的刚烈,怕是今夜我和大江哥也得营毁人亡。”
“别说这些了,来,喝口酒压压惊。”季布压低了声音:“宋叔在给曹伯治伤,我趁机偷来的。”
喝了几口浊酒,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心中烦闷之气稍去了些,思绪却是一团乱麻。
人狼的一场对决说不上谁对谁错,却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特别是今夜那狼王和白狼惨烈决绝的一幕似曾熟悉,之前还是让人鼻头发酸泪涌双目,可搂着妹子的虞周却手脚冰凉。
如果还是在后世,喝上瓶酒,虞周可以把楚汉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掰扯到天亮,可一旦历史上的名字全部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跟自己有着巨大价值观差异的人,虞周发觉自己不知道他们究竟想的是什么。
对与错本就是相对的,他们有他们的标准,自己拿后世的标准去评判只会让所有人都嫌弃自己,就像孔夫子活着时一直被嫌弃一样,全天下都闭着眼打架,一个睁着眼的人说话太刺耳。
他们打天打地就为了打点活下去的空间,打点制定规则的权利的时候,你如何将道德的缰绳套上去。仓廪足而知礼仪,不知礼仪的,要打出一个仓廪足,已经仓廪足的,自有一套礼仪要打的天下都来奉行,凭什么拿你的礼仪来奉行?
就像自己,思维方式还是后世的,情感触点也是后世的,虽然差点被夺去性命,但是看那狼王和白狼,依稀就是一出霸王别姬,但是季布看到的是到手的狼腿能吃几天,就像大江一直在剥狼皮一样。
狠狠甩了甩脑袋,是不是穿越后遗症啊?前世自己不说杀伐果断起码也是说一不二啊,怎么跑到这里多愁善感来了?还是因为自己崩了太久的神经在这个族群中终于可以放松的缘故?
不管怎么样,虞周还是暗暗做了一个决定:这次去下相,绝不多做停留,绝不能让项籍见到妹妹霸王别姬,最好从别见开始。
“我说找不到你们,跑这里来偷喝酒!”宋木匠挨个踹了一脚,夺过酒囊,对虞周说:“你曹爷爷见不到你心里不踏实,你去看看吧。”
一进营帐,浓浓的草药夹着淡淡的血腥味冲鼻而入,栾成和大江正伏在皮匠身边抽泣,一个嘟囔“都是因为我”,一个哀嚎“爹啊”。
见虞周来了,曹皮匠将儿子拨拉到一边,示意他过去,老家伙眼眶里全是血丝,一条伤腿上绑着不知谁衣裳撕下的布条,还在不断的渗着血。
“娃啊,今夜吓着了没,还怨恨爷爷不?”
虞周红着眼圈摇了摇头:“本就是我主动要去的,谈何怨恨,只是,我倒有惊无险,却累的曹爷爷一身伤痛。”
曹皮匠咧嘴一笑,满脸褶子里全是汗水:“正好爷爷偷几天懒。”
“这伤”见虞周眼神焦急,欲言又止,曹皮匠把大江栾成他们打发出去:“可惜了栾二不在了,那可是个疡医妙手,娃娃,有话直说。”
“爷爷这伤口看似并无大碍,却有一层隐患,福祸难言”
“呵呵,娃娃果真见多识广,你是说,那狼口涎之中带有狼毒吧?”
虞周点了点头:“一旦被癫狗疯狼咬伤,少则一两成,多则五六成的可能患上瘪咬病,而一旦患上瘪咬病,恐水,发狂想咬人,发病后三五日内,十成十的都”
“瓦罐难离井边破,当了半辈子猎人的皮匠被咬死也是应当。”曹皮匠听完了,出乎意料的平静,反而拍了拍自个的伤腿:“原来你扭捏半天就这么个事儿啊,不过我好奇的是,娃娃,你从何得知这些个详细的病名,还有昨夜你布置的绳索,嘿,我还是头次见能逼的狼王断腿而脱的绳套。”
“我也忘记从何得知,只是遇到了,心中忽然就冒出这样的想法。”
曹皮匠也不去分辨虞周话中真假,只自顾自道:“不管如何,有本事就是好事,只希望你们这些个后生们相互关照,活的好好的。”
听得老皮匠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虞周说不出的难受,嘴上却并不见丝毫软弱:“曹爷爷也忒没志气,还有大把的可能不会得病呢,不过爷爷可能要吃些苦头。”
曹老汉哈哈一笑:“虞娃儿休要再消遣我,否则老汉疯症上来了第一个就咬你,哈哈哈。”
虞周说吃些苦头就能不得病确实只是安慰老皮匠,没有疫苗没有消炎药的环境,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可不做点什么虞周心里实在难受,哪怕只是逗得老皮匠笑骂要咬他也好,在人与天争命的环境里,弱软一分,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哪怕到了后世,很多时候也会从医生口中听到:“看病人求生意志吧”
“这可不是消遣,只是伤口若不好好处理,染病机会大一些。”
“你觉得你宋叔处理的有问题?”
“宋叔处理绝没问题,只是,总觉得还不太周详,我也想为曹爷爷尽份心。”
“也好,今日快些赶路,个把时辰就能到下相,安顿好了,老汉这百八十斤就任你折腾。”
交代一番以后,曹皮匠重新将大江等人唤进营帐,本来在外面凶狠的剥着狼皮的少年,一见到亲爹蜡黄的脸,鼻根又是一阵发酸。
老曹招招手,大江忙凑上前去,谁想一巴掌就扇在脑门上:“哭哭哭,没出息,我还没死呢,一条腿而已,这样出去人家才说咱是亲爷俩。”
眼圈发红的大江摸着脑门,说话都带着厚厚的鼻音:“你骗我,当年我被咬整整高烧昏迷了三天,差点死掉,这样大的伤口很难长好的。”
“好小子你咒我不是,你被咬那是初夏,现在才初春,了不起老子也高烧三天好咧。”
听得父子俩对话,虞周心想,谁说古人就是傻乎乎好忽悠,他们或许说不出什么并发症,炎症,不懂的什么是感染,传染,但再傻的人也知道伤口越大越不容易长好,这年代里长不好的伤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想瞒过大江是不可能了。
难怪听得自己说起瘪咬病曹皮匠面不改色,对于曹老汉来说,老子早知道这么大的伤口有可能嗝屁了,虞娃儿你只是知道我因为什么症状嗝屁而已,既然是十成十的绝症,你说来何用。
一番吵闹过后,老曹不顾伤腿,拍板道:“说的再多也无用处,一切等到下相安顿下来再说,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