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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的破风声在夜空中远去了。
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等待凉子的指示。凉子扔下了自动来复枪,用手指去绕蜘蛛怪吐出的丝,有皮筋那么粗,不像丝而像细绳子了。然后她叫我说:
“泉田君,这个丝线啊”“怎么了?”
“本来蜘蛛丝都是一根根细纤维(filament)组成的吧。而且,每一根纤维都具有堪与蜘蛛体重匹敌的弹性强度呢。你明白了吧?”
“嗯,也就是说,一根纤维就可以支持蜘蛛的全体重,甚至可能支持两倍于体重的重量,是这样吗?”
由纪子调整了一下呼吸,抬头仰望夜空。玛丽安和露西安把贝雷塔藏在裙下,等候女主人的指示。总之,似乎全体平安无事。
“像这么粗细的蜘蛛丝,大概有多少根纤维组成呢?”
“一千根左右吧?”
当然这只是我蒙的,幸好凉子并不深究。
“就假设是一千根吧。另一方面考虑那家伙的体重,差不多有摔跤手那么大的块头呢。以身体构造来说,可能比同样大小的人类体重要轻。假设是五十公斤的话”
凉子用指尖轻点下颌“这样,那蜘蛛吐出的丝就可以支撑五十吨的重量啦。”
尽管这是基于假设之上的假设得出的计算结果,还是相当有盖然性和说服力的。荷重高达五十吨的丝线!吊住区区一个岸本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想起,从饭店楼顶吊在半空外的年轻career警官——还不能说全体平安无事呢。
“对了,还有岸本呢。不能就那么挂着呀!”
“怎么,想起来了?”
凉子说得口气好像兴趣缺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感兴趣。对我来说,虽然不是多高兴去做,但既然想起来了,也不能扔下他不管。
我走到顶楼花园的围栏跟前,栏杆高度差不多到我腹部。如果推测得没错,缠在围栏上的蜘蛛怪的丝是不会被岸本的体重坠断的。
我两手扶住栏杆向下看。街道上似乎已经聚起了人群,借着街灯的光线可以看出,形形色色皮肤头发颜色各异的人都抬头望着饭店墙壁指指点点的。再仔细一看壁面,有个东西挂
在那儿晃晃悠悠的——白白的鸡蛋一样的形状,一个人左右的大小。
岸本还没掉下去呢。我放心了,向走到我身边的由纪子指出她部下的情形。
“哎呀,像个大结草虫似的!”
连一向严肃的室町由纪子都觉得很有趣,我不由失笑。贴着高层饭店的墙壁,在夜风中荡秋千的白色大结草虫——年轻的精英官员的履历中,又添上了光辉的一笔。也不知道将来
这宝贵的经验会派上什么用场呢。
“这家伙真是老不死啊。”
把我夹在中间,凉子站在跟由纪子相反的位置,啧舌感叹着。我也有同感,但说出口就是两样的话了:
“已经引起地面上的行人的注意了呢。”
“集万众瞩目于一身,岸本也算名至实归啦。做艺人的,只有受人注目才有存在的价值啊。”
“岸本又不是艺人啊。”
“差不多嘛。不过,他怎么样了,精神不?”
“完全没有动作,可能都吓瘫了吧。”
“哎呀,真可怜喔。活着还有可能当上关东管区警察局长啊神奈川县警本部长什么的呢。”
“他还没死啦”
我心里不由生出怨念,也只好去拉那银光闪闪的丝线。还有点粘乎乎的,我也无可奈何。回头半夜里有这么个otaku冤魂站在床边,我的精神压力可就太大了,还是把他救上来的好。
室町由纪子伸手来帮我。露西安和玛丽安看凉子不反对,也来帮了一把。
跟三名美女一起干活,作为男人我是很高兴的。不幸目的是救岸本真是有点徒劳空虚的感觉。
好不容易把他拉上屋顶,岸本对救命恩人也不谢一声,直向凉子大呼小叫的:
“凉子大人,您怎么能无情地抛弃我啊~~”
“我可没想无情地抛弃你哦。”
“真、真的?”
“真的哟。你要是死更惨点就好了,我想。”
真是残忍的打击我还以为岸本会悲愤过度悴然到地,想不到他胖嘟嘟的小身板上还缠着蜘蛛丝,竟然笑起来了:
“啊哈哈,我最喜欢凉子大人这种冷酷的样子了。冰冷和甜美兼于一身,凉子大人真是像冰激凌一样的女人啊~~”
“那变成干冰你试试怎么样?别烦我,一边呆着去,去去!”
玛丽安和露西安用战利品军刀切断卷住岸本的蛛丝。凉子转向我:
“接下来,在警察到来之前简单总结一下吧,泉田君。”
“吉野内三人组是格利高里加农二世的手下,蜘蛛怪的同伙。”
“这两起都收拾掉了。那,你认为气球男是一切的幕后主使吗?”
光凭印象判断一个人的行动是不对的吧,再说还有过了很多很多年才发现事情真相的例子呢。不过,要说格利高里加农二世是完全凭自己的实力登上了好莱坞之王的宝座,我感
觉不那么可信——也没准只是我没有看人的眼力罢了。但是——
“我实在很难认为,那个人有本事凭自己的意志随意驱遣别的人。”
“这样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哦。气球男既不是天才制作人也不是什么好莱坞之王,只是在人前装装样子罢了。”
“您是说有人在他背后操纵实权吗?”
“正是如此,我的侍从长。”
嗯哼。我反复思考着,格利高里加农二世既不是天才也没有铁腕,只是什么人的傀儡——凉子这种假说是有说服力的,至少对我有效。我感觉到的格利高里二世身上的空虚感,
用凉子所说的“气球”来形容一点都没错。一旦破灭,什么都剩不下
可是,这样想就会产生别的疑问,而且不只一个。
“第一个疑问,到底是什么人躲在格利高里二世的阴影里?”
“这还不清楚呢。”
“那么第二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藏在幕后呢?”
“换句话说,他为什么不出现在人前,为什么要把名声和社会地位借给他人,自己小心地躲在影子里呢?这是”
凉子跟我同时说:“因为有不能出现在人前的原因!”
两个人异口同声,引来十步以外的由纪子奇异的目光,岸本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玛丽安和露西安则小声交谈着。
“那么,具体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嘛比如说,长了一副土星人一样的脸?”
“我认为不是。”
“你可以断言吗?”
“就这点而言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一边断然肯定,我心里一边祈祷着。就算真有土星人存在,拜托也不要一高兴就跑来地球捣乱好不好!
凉亭的一角传来人生和脚步声。看来警察终于该出场了——来的是头戴牛仔帽、身穿制服的皇家骑警。
室町由纪子转向我和凉子,表情非常认真严肃,连姿势都端正起来。
出于不祥的预感,我刚想制止,由纪子已经深深低下头道歉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们也被连累了。我没想到吉野内和加户他们会到温哥华来。”
我无语仰天不用说,由纪子是比凉子的良心多一万倍的正常人类,但这种时候可没什么必要谢罪。事件的整体面目还没看出端倪,再说这里还有个专门抓人把柄的专家哪。
“是吗,你终于明白了吧,你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现在道歉也都晚啦。不过,既然你这么悔过,以后就努力变得讨人喜欢一点吧。哦呵呵呵!”
凉子满足地放声大笑。即使是由纪子也好像被她惹恼的样子,凉子还不知反省。我实在很怀疑,接下来两人如果在楼顶花园展开决斗的话,我自己到底能派上多大用场。
我赶紧插嘴劝说由纪子,打消她跟凉子斗嘴互相激发的可能。
“请不要像药师寺警视看齐。她的运动能力根本就不是哺乳类动物应该有的。”
室町由纪子愣住了,似乎被我的比喻吓了一跳。一只纤纤玉手横空伸过来,在我头上敲了个“栗凿”
“难道我是爬虫类吗?喂!”
“对不起,我说错了。我是想说,像超人一样的啊”“废话多!你可别想蒙我。回头生孩子再生一个蛋出来,那时候你可别后悔!”
为什么我要后悔呢?我正摸不着头脑,却看见由纪子瞥了我一眼。这时候,有个男人向凉子走过来,跟我们打了个招呼。是皇家骑警的吴警部,带着一副最爱的棒球队出乎意料地逆转落败的表情:
“真可惜,不能向各位道一声goodevening了。真希望到goodnight之前能了结这件事啊。”
吴警部一开口就是这番话,同时无奈地轻轻摊开手。五分钟左右以后,蜘蛛怪的牺牲者、不幸的被害人被运出去了。今天晚上对验尸官们来说,可是一个繁忙而伤脑筋的夜晚了。
我听到叹息声。室町由纪子被我盯着,白皙的脸上浮现苦笑的表情。
“有太多不明白的问题了——那蜘蛛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这么看来,至少把吉野内他们抓住就好了。”
那时候凉子的判断应该没错。就结果来说,吉野内他们也好蜘蛛怪也好,全都逃得一干二净。
由纪子对我的话点头肯定:
“吉野内他们杀害那两名日本人的事情,是真的吗?”
“现在还没有任何物证。只能先以其他的事情逮捕,在拘留期间的审问中想办法得到招供吧。”
由纪子微微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
“那,这件事跟驻温哥华总领事馆没有关系吧?”
一想到高山总领事可怕的内衣show,我不由得有点遗憾地说:
“杀人事件与他们无关。我想他们可能会涉足秘密的迷幻剂、色情派对之类的,但这些问题有治外法权的壁垒,加拿大的法律不能制裁高山总领事他们。”
“即使如此,那篇报道一出来,他们也要受到某种程度的惩戒吧?”
由纪子轻轻摇着头说。这次轮到我苦笑了。
井尾育子和西崎阳平大概是被吉野内他们杀害的。关于两人的遗体,加拿大方面保管责任的期间早就过了。按说应该把遗体——或者说是遗骨送还日本,由死者家属引渡领取。但
是这两人的家属始终没有出现。加拿大方面肯定希望早点把遗体送归日本,消灾解厄吧。就算温哥华总领事馆在一切问题上都不合作,日本籍国民的遗体也不能总放在加拿大。再
说,遗体送还日本的费用应该谁承担呢?
凉子跟吴警部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来。由纪子和我,还有岸本,都被凉子的话音吸引住,侧耳细听:
“黑蜘蛛岛的地下应该还有好几百具跟那个一样变成木乃伊的尸体吧。牺牲者大概都是偷渡者、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离家出走的人、失业者这样的人吧。”
吴警部慢悠悠地开口了,其实憋了一肚子的话:
“我听说过很多关于黑蜘蛛岛的传闻。就岛的主人是亿万富翁这一点,就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听说格利高里加农二世把好莱坞的女演员、拉斯维加斯的表演女郎等等,都集中在
岛上,九棋厩林。据说还有迷幻剂和性虐待、真实的血拼厮杀什么的”
“九棋厩林”是什么?这段奇妙的话一停止,凉子就解释说:
“是酒池肉林啦,九棋厩林”
原来如此,吴警部说的是本来的中文发音吗
凉子讽刺似的质问吴警部:
“那,既然有这么多怀疑,为什么不上岛搜查呢?”
“格利高里加农二世不是加拿大人,而是美国国籍啊,而且还是现任总统的有力支持者。没有被害者出面控诉,我们不能进行搜查。”
“为什么没有被害者控诉?”
“唉,大概都是用金钱解决了吧。”
——还有压力,甚至恐吓吧。格利高里二世是媒体巨头,大多数电视和报纸都会受他指使。
“也就是说,不管黑蜘蛛岛发生什么,加拿大警方一概不知,是这样吧?”
吴警部微微一笑。那是一种欧美小说家会用“佛像般的笑容”来形容的微笑,深不见底。
“抱歉对此我不能说明,因为我不能代表加拿大警方啊。这件事涉及高度敏感的政治判断,即使一定要我说明什么,也恕难从命。我只能说,只要没有上级的命令,就不能踏足黑
蜘蛛岛。”
这位让人吃不透的警部,似乎也没有主动向上级提起申请的打算。
吴警部以目光行了个礼,转身回去指挥部下了。凉子似乎有所期待似的独自颔首。我悄声问上司:
“您想潜入黑蜘蛛岛吗?”
“当然!”
“这是诱饵啊。蜘蛛怪也好,吉野内他们也好,举止行动都太过嚣张明显了。轻举妄动潜入岛上的话,那才真掉进蜘蛛丝陷阱里了呢。”
“所以才一定要潜入岛上嘛!不管会不会变成蜘蛛的猎物,黑蜘蛛岛上肯定已经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啊。一定要给他们报仇才行!”
这要是真心话,听起来倒是堂而皇哉。我忍不住发表了无礼的感想:
“哎呀,想不到您竟是奉行劝善惩恶的人啊!”“说劝善惩恶可有点不对哦。”
“怎么不对?”
“我才不劝什么善呢。我只对惩恶有兴趣!”
昂然挺胸发出挑战宣言的凉子,俨然一副好莱坞之王不在话下的样子,充满了霸气和锐气之美。在随随便便被感动之前,我还是先踏入了常识的世界:
“那,对您来说什么是恶?”
“那还用说吗。不合我的心意的,全都是恶!”
这应该叫独裁者还是专制君主呢。由纪子扫视凉子,保持着沉默。
“总之,我要去黑蜘蛛岛。谁有异议就赶快说!”
与其说我“没有异议”其实是我知道,说了也没用。
不过,在潜入黑蜘蛛岛前,今夜似乎还有必要去一趟皇家骑警的办公室。
这是到温哥华的第三天早上。今天晚上,在下就要陪同女王陛下潜入黑蜘蛛岛了。昨天晚上经历了蜘蛛怪那一战,看样子今夜就要大开杀戒了,有很多需要准备的。
我打电话叫出岸本明,在走廊里跟他见面。有件事始终让人惦记着——昨天晚上,看到窗外的蜘蛛怪的时候,岸本不是说了什么吗——对,他失口说出“转身之间的巨大蜘蛛”
他所知道的一定不简单。
“你是不是知道转身之间的巨大蟑螂这个电影?”
“知、知道啊。转身之间的巨大蟑螂,原名theenormouscockroachatyourback,好莱坞怪奇电影的杰作嘛。”
我并不觉得那是什么杰作,不过岸本竟然连原名都晓得,真是博学多才,不愧是otaku中的otaku(otakuofotakus)。
“一般来讲会翻译成背后的,翻译成转身之间的,就看得出连译名都下过功夫了。最近的电影进口公司就缺乏这种精神,总是把英文字母的题目直接打成片假名。跟先人
的努力比起来真是羞耻啊,真希望他们能醍醐灌顶、好好反省一下。”
岸本意气难平,otakutic的义愤之火熊熊燃烧着。
“这点我倒是也同意。不过不说这些,你知道转身之间的巨大蟑螂这部电影的制作人是谁吗?”
“啊,太可惜了”
岸本看着我的眼睛里似乎要涌出激动的热泪了“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是格利高里加农一世,怪奇电影界的拿破仑,一生不为俗世所容,怀才不遇的大天才啊!”真是赞到天上去了。已故之人听见这番话,想必也会喜极而泣吧。
“你能弄到那位大天才制作的电影怪奇蜘蛛女吗?就怕早就变成废盘了”
我并没抱多大期望,岸本却立刻点头答应了:
“这个简单哦!”“啊,真的能弄到?”
“不要小看otaku的人脉网络啊!”岸本挺起肚子——本意应该是骄傲地挺胸抬头吧。就这件事而言,岸本确实有自傲的资格。我一直管他叫“紧身衣战士爱好癖”简称“紧身癖”这一来他可不仅是“紧身癖”
,堪称“紧身癖大王”嘛。
“那拜托你一定要弄来。要花多长时间呢?”
“今天中午之前就行啦。”
“拜托了哦,我请你吃午饭。”
岸本奇异地傻了一样盯着我。
“non-career请career吃饭,会造成供应问题啊。啊不不,不用考虑那么多,谢谢你啦!”
对了,这家伙可是讨厌的career官僚哪。我一边想着这里面的敌我关系,离开岸本到凉子的套房去觐见。两位侍女都不在。我告诉凉子岸本的事情,又问她两位侍女去哪了,凉子
却没有回答。她从抽屉里拿出扑克牌,打算玩牌消磨时间。
“我以为您要打桥牌呢。”
“开玩笑,干嘛要为游戏费脑筋。光为了搜查就足够了。”
“那倒也是哦。”
“玩点靠运气和装腔作势能决定胜负的游戏就行了。打牌吧,打牌!”
“好吧。不过要不要赌点什么?”
“什么都不赌就不好玩了。这样吧,我赢了就听我的命令,你输了你就全都得遵守,可以吧?”
“?请等一下。”
“怎么了?”
“难道不用确认一下我赢了要怎么样吗?”
凉子一边用华丽的手法洗牌切牌,一边不屑一顾地回答:
“没必要啦。我肯定会赢的嘛!”
“那可不一定吧。”
“我说一定就一定。我比你运气好,又比你会虚张声势。”
这下我可理屈词穷了,凉子说得一点也没错。但是,要是这样的话,从一开始玩牌就没有意义嘛。凉子本来就别有用心,为了打掩护才提议玩牌的。
“还是不要玩了吧。”
“什么嘛,我都发好牌了呀!”
面对上司不满的诘问,我诚实相告,这样玩牌没意义。明明是理性的解释,上司却更为不满了:
“我说你呀,人有时候就应该明知失败也去迎接挑战嘛!”
“有时候确实是。但现在并不是那种时候呀。”
“那什么时候是?哪天?何日何时何分何秒?”
喂喂,小学生耍赖啊。
我实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有人敲门了——玛丽安和露西安回来了,手里还分别拎着一个大布袋。她们向凉子报告了几句,凉子应答之后又做了什么指示。
凉子下达的指示十有八九都是违法的内容。她毫不遮掩地当着我对面下命令,是欺负我不懂法语吧。可是,玛丽安和露西安时常看看我微微一笑,似乎她们俩都把我当成主人的同
党。同党倒也罢了,变成“共犯”可就不好了哦。
就在这功夫,岸本满面春风得意洋洋地来了,对起身开门的我夸耀着:
“怪奇蜘蛛女的录像带,我弄到了哟!”
“哦,弄到了呀。”
“但我个人不认为怪奇蜘蛛女是格利高里一世最好的杰作。还是悲哀的蚊子男更好一些——最后那个镜头,他被信赖的女子背叛,掉进杀虫剂池子里溺死的场面,真是让
人热泪盈眶啊。要不要我把那部录像也找来?”
otaku的世界太深邃了,还是尽量不要接近的好吧我正想着,凉子从室内叫道:
“哎呀,岸本,录像拿来了?那就进来吧。”
岸本立刻摇着看不见的尾巴凑近凉子:
“怎么样,凉子大人,我还能派上用场吧?”
“你派不上用场就不用活啦。喂,赶紧把录像放好!”我打电话叫室町由纪子也来看录像,她很快就过来了。凉子只抱怨了一句“谁叫你来了”倒也没再发难。
开始放电影了。要不是为了这次的案件,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去看c级恐怖电影。
片名打出来的时候,我越想越不对味我们明明都是警视厅第一线的犯罪搜查干警,这时候到底算干什么嘛,真是的。
但是,看到简朴的黑白画面的时候,我也产生一种感觉:虽然谈不上喜欢,却也不能彻底否定这部电影。
片子明显没花什么制作费,别说cg了,特效也拍得很简陋。但是故事情节中颇能看出苦心,演员虽然没名气,演技倒也不错。
大概是二战结束后十年左右的时候吧,也看不出来地点是温哥华还是西雅图,反正是太平洋岸西北部的港口城市郊外,有一所刑事医疗院。也不清楚是加拿大还是美国政府派出的
,总之是一些人权调查委员到医疗院访问调查。十年前,有个精神失常后杀了全家的女子被收容在这里。由于发现了种种疑点,侦察又重新开始了,根据调查结果,她甚至有可能
会被释放。
调查委员是一个刚上年纪的男子和另一名青年男子——扮演这位上年纪的调查员的,正是格利高里加农一世本人。
大概是为了节省男演员出镜的费用吧这么一想,不由觉得,他也真够小气的。
接下来,那位女子穿着精神病院限制行动的特殊衣服,出现在调查员面前。扮演这个女子的就是多米尼克h雪野的祖母。虽然发型打扮都很老式,但祖孙两人的面容真是一模一
样。按顺序当然是先有的祖母,不过这也真是隔代遗传的极端例子了。不知道打出的是艺名还是本名,多米尼克的祖母叫“布兰达s豪尔德”(brandashoward)。
布兰达扮演的女子对调查员的问题一概不答,因此年长的委员德普斯给她实施催眠术,让她回答。这里的情节本来可能应该多展开一点,可是好像有时间上的限制,也没有办法了。
画面出现布兰达扮演的女子告白回忆的镜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末期,纳粹德国已经投降,日本投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海岸边密密丛生的松树和杉树,近得几乎能接触到海水。岸上建着一座哥特式的雄伟建筑,靠向战地输送物资获得巨富的成金一家人刚刚移居到这所房子里。这一家子有父母两人
,三个小孩,父亲方面的祖父母,再加上秘书、侍女、厨师、司机等等,一共十五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房子的地下室是封锁的,不能进入。
最小的孩子是名叫玛尼的十二岁少女,在房子附近探险的时候,遇上一个原著民印第安人老太太。老太太告诉玛尼,玛尼一家住的屋子是强行买下了原著民祈祷的场地、毁坏了原
来的墓地建成的,他们最好在没有祸事发生的时候赶快离开——到这里为止,都是恐怖电影常见的桥段。
画面上时常故意映出黑色的蜘蛛影子,大概是导演为了烘托恐怖气氛故意为之。
一天晚上,玛尼从床上醒来,发现椅子座垫上有个从来没见过的巨大黑蜘蛛,吓得尖声惊叫。然后蜘蛛就往隔壁房间爬去,消失不见了。睡在隔壁的姐姐说没看见什么蜘蛛,一定
是玛尼做了恶梦等等。
次日,玛尼暗中观察姐姐,发现姐姐指尖似乎会发出银色的细丝,从空中抓虫子,吃得津津有味。
渐渐的,玛尼全家似乎都被蜘蛛摄取了。晚餐的时候,端上来的盘子里竟盛着成千上百的虫子,父母都用手抓着虫子狼吞虎咽。本来只砌筑在二楼一个房间里的蜘蛛巢穴,渐渐布
满了整个二楼,甚至快要占领到一楼了。
终于,除了玛尼以外的所有人都悬在蜘蛛丝上睡觉,外表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化。孤立无援的玛尼逃到地下室里,从地下室古老的通道跑到一个房间,房间里密密地堆满了成山的木
乃伊。环视房间,窗外有不知多少的巨大蜘蛛玛尼又遇到了印第安老太太,按照她教的办法,在房子里放了一把火,烧死了变成蜘蛛的全家人。
到这里,回忆场面结束了。穿着精神病人的拘束衣的女子,就是成年后的玛尼。调查员德普斯冷笑着,拿出十年前的报道给同事们看——玛尼全家所有人都是被来复枪射杀的
,玛尼自己陷入了蜘蛛的幻想,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猛然间,玛尼的拘束衣被撕裂了,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从后颈到背上的皮肤突然裂开,伸出一两只蜘蛛脚——玛尼站着向德普斯放声狂笑:
“这样你还不相信吗?”
德普斯被蜘蛛丝缠住,身体不能动弹,恐怖地惨叫着。长长的蜘蛛口器刺入他大张的口里,吸取他的血和体液。德普斯渐渐变得干瘪下去
终于,武装的警察赶到了,向已经被蜘蛛丝完全占领的刑事医疗所发起进攻。在火焰喷射器的袭击下,玛尼变成的蜘蛛怪死在熊熊火光之中。
终于结束了。但是,就在蜘蛛怪死掉之前,她的腹部爬出几十只小蜘蛛,接着火焰升腾的气流飞走了。
各位善良的市民,一定要小心啊。恐怖的蜘蛛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袭击你的全家!
“烂作品哪。”
电影刚一结束,凉子立刻酷评说“既没有科学性又没有合理性,买票看电影的观众都不会相信啦。”
真有具有科学性和合理性的怪奇电影么?再说,凉子评论什么合理性不合理性的,简直要遭天遣啊。
“这是东西冷战时期的电影,蜘蛛怪说不定是暗喻communist吧。”
——什么时候都一本正经的由纪子分析说。
“不过,如果这愚蠢的c等恐怖电影其实是记录片呢?”
凉子突然说出意想不到的话,由纪子瞪着宿敌,一副受够了的样子:
“你这话才蠢呢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昨天亲身面对蜘蛛怪,这可不是愚蠢的事情哦。再说,岸本在旁边呢,他可以证明那都是事实哦。”
岸本立刻无上光荣地点头:
“那真是难得的体验,会变成今后的人生中重要的精神食粮啊。”
“什么精神食粮,就你那体验,光丢脸还差不多!”
凉子才不给他留半点面子。
“不过,你见到那女主角的容貌了吧,泉田君。是不是跟多米尼克h雪野一模一样?”
“是的。”
“那么,你不觉得那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吗?”
理论飞跃也要有个度吧我不得不提出异议:
“只是相象罢了,虽然确实非常像,但人家是祖孙俩嘛。”
“祖孙两人还有连痣的位置都遗传的吗?岸本,你把带子倒回去一点。”
“是是是。”
受了凉子之命的岸本点头哈腰高高兴兴地操作遥控,一直倒带到布兰达s豪尔德的脸部镜头,在最大幅画面的时候定格了。她右眉的旁边,清清楚楚有一颗痣。
“看,是同一个地方吧!”
的确,可我怎么也没注意到人家脸上痣的位置。凉子下结论道:
“这下可清楚了,什么祖母孙女都是骗人的。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物!”
“可是,这电影都有五十年以上了,是很久以前了啊。就算布兰达s豪尔德还活着,现在至少也都七十多岁了,再怎么化妆、美容整形都整不回来的吧。”
“如果这个女人不能把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年龄去掉的话,她也不会老出现在人前吧?你不觉得就是为了隐藏她的存在,才需要一个加农那样的傀儡吗?”
我刚想反驳又作罢了,并不意味着是我理屈词穷——药师寺凉子是最会下独断和偏见的女人,而且一定会按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很可怕,但这三点却是成为天
才的必备条件。
“所以我要潜入黑蜘蛛岛,揭穿那女人的真实面目,解开一切谜团!”
“”“好,决定了。现在开始就管多米尼克h雪野叫蜘蛛女吧!”
“要是英语,就应该叫spiderwoman了呢。”
岸本多嘴多舌地说,不知道为什么还一副陶然的样子眯起眼睛:
“一定可以拍成优秀的电影啊!就叫决战!黑蜘蛛岛不,还是蜘蛛女vs冰激凌女更好些”
“谁是冰激凌女啊?说谁呢?!”
“啊痛,好痛对不喜,不要扯脸啊”凉子用力把岸本左右腮帮子往两本撕扯,见此情景室町由纪子直瞪她,却也没有制止的意思。桌子上有份报纸,片断地报道了昨晚的奇怪事件,报道配的饭店照片也很小,看来媒
体还不能把握事态状况,不肯详细开展呢。由纪子轻声对我说:
“泉田警部补,凉子无论如何也会去那个岛吗?”
“嗯,肯定会去的。看来我也非去不可了。”
“到底为什么啊?”
“那个女人要做的事情,哪有个个都能讲出正当理由的。她就是想潜进黑蜘蛛岛搅个天翻地覆,为了实现这种欲望,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
“你知道这样还跟她一起去?”
“是、是啊”“为什么?忠诚心?义务感?责任感?使命感?”
全都不是。我也不很清楚为什么,但对我来说这似乎是天经地义自然而然的事情。勉强要说的话,也有一定的好奇心驱使,但并不是全部。
“不,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过我觉得我不去会后悔的。”
“你不怕去了也后悔吗?”
“去了的话到时候再反省吧。”
“我说的可能不对你别介意,不过你这么想可成问题。”
“真抱歉。不过药师寺警视确信黑蜘蛛岛还有蜘蛛怪的同党,还有牺牲者的尸体堆积如山。”
“这个问题好像变成既成事实了,不过毕竟既没有物证也没有证言吧?”
一向不都这样么,又不是只有这次。
“请不用担心,情形真的不妙的话,我会负责制止药师寺警视的。”
我尽量毅然决然地跟由纪子打了保票。具体步骤怎么办还根本没考虑到,真要追问起来我也答不上来,但由纪子盯着我,还是放心似的叹了口气,双手交叉起来。她似乎也觉得多
劝无用,顺其自然了吧。还是另有其他的理由呢?
似乎是后一种情况——由纪子说:
“明白了,我也去。必须有人监视着凉子。”
起居室一角,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走过去接了电话——我竟然也能用英语对话起来,还是费劲集中了精神的。凉子和由纪子,还有两位侍女都看着我跟电话那头对话,却都没有
什么表情。
我放下电话箱凉子报告:
“是吴警部打来的。”
“有什么进展了吗?”
“不是这样的。皇家骑警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有十万美元的支票”
我观察上司的表情,凉子却兴致缺缺地不置可否。
“信封里好像还有条留言,说是两个日本人的丧葬费用,还有给饭店屋顶庭院上被杀的清洁工的家人的。”
“真是奇怪的人啊。”——这是由纪子说的,凉子则不屑地说:
“我不是说了嘛,我对劝善没有兴趣。谁那么博爱愿意干什么干什么好了。为了今天夜里,还有很多要准备的呢。再楞着我就不带你了哦!”“属下谨遵命随行。”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