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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航灯其实是两艘十二连桨的双桅快船，船首一阵乱后终于又回复了秩序，黑筒筒的炮管升起，校炮手报告已校准了发射角度，炮架的七个炮耳只剩下六枚子铳，其中一枚已经镇装入镗。
炮手手里那木棒前端裹油布部分燃起熊熊火焰，只待一声命令下来，引燃火线引子，对码头进行炮击。
这是水师营用于内陆作战的河道哨船，船首安置了新式的子母炮，自嘉靖二年缴获佛朗机后，负责研制的南京兵仗局仿制、改制、自制技术突飞猛进，并根据火炮的用途进行分级制造，从射程有达五里重在两千斤以上用于城防的大将军及用于野战的便携式百丈炮还有现在用于内陆河道水战中程火炮，散热性能更是大为提升，从原来地三连射改成现在的七连发，可唯一让人疑惑地是附近却并无水师营的驻地，哨船出现在这里委实令人高深漠测。
“报告唐长官，开花弹填装完毕，请指示。”校炮手再次重复请示。
“糟糕！”唐志先心中叫苦不迭，单凭肉眼瞭望根本无法分清敌我，真恨不得有双千里眼，把这乱杂杂的码头看个清楚，可惜薄玉、孙云球两位工匠大师还没有生，千里镜（望远镜）那玩意的发明是一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唐兄，唐大哥……”甘勇和**连声急催。
唐志志咬咬牙拔出军刀，厉声暴喝：“二哨待命，一哨所有弟兄随我冲进码头，准备近战！”
河面上的大援已到，可码头上残余几位勇士浑然不知，除了凌千绝无意间有留心到外。
码头区厮杀的呐喊声如怒潮，一波接一波，弦声狂鸣矢如雨下，三十步是箭矢的起步距离，“叮叮当当”射在盾牌上如同在抓痒。
汤大刚和杨济持牌左右分张，紧随陆炳后头，三面盾牌紧凑成品字，相互策应，在暴雨般的飞矢中冒死冲阵，退路已绝，几人已都有了必死的觉悟，要死也得拉几个垫背。
陆炳居中在前，三人中也只他敢抬头露眼，虎目燃烧着无限地恨火，在列阵的人潮中搜寻着目标，可惜毫无所见，杀声一起，紫袍人这个怕死鬼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陆炳怒啸一声，扬盾拦腰飞出砸死翻倒一片人，他弃盾牌不要了，存心放手一搏，混战起弓也对他够不成威胁，人似疯虎，刀若狂龙，双手运刀左荡右决，硬是从人挤人的刀林枪海中杀开了一条前进的血路，所过处宛如波开浪裂，只见肢解人飞肠流，只听鬼哭神嚎声不绝，前冲二十余步，尸体也一路铺叠了二十余步，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鬼路。
那个紫袍人还真点先见之明，躲到暗处指挥手下跟陆炳玩命，若是留在原处，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城堡广场中心进军的战鼓雷动，凄厉的画角长鸣，人人两眼充血，只知听从鼓号声往前冲，千军万马中死几个人算得上什么，况且后面的人也不知前面的事。
这就是战争，除了服从就只有服从，进军鼓号声不止，没人敢停住前冲的脚步，更多的堡丁举刀挺枪狂疯地涌来，陆炳连劈二十几个，不禁也有点手软气竭，他扭头一看，退路已断，冲势太快，陷入八方大包围当中了。
斗场外，两位姑娘早已从怵然后回神，顶过几拨箭雨，黛眉齐齐一扬，各自拾起一把拼命单刀，以大无畏的勇气，一起抬着一面盾牌跟进在后，作最后地绝死冲锋，巾帼并不让须眉。
真像是两头雌虎发威，扑入羊群中，一刀一个，轻而易举解决几个惊魂未定地挡道死鬼。
冲得也正是时候，汤大刚与杨济背靠背，左支右绌，陷入苦战当中，他们可没有陆炳那样霸王般的勇力。
两位姑娘的加入平添生力军，像一支强心剂，陆炳也浴血挥刀杀回来了，与他们会在一起，暂时解去了危机。
凌千绝瘸了一条腿，贴地乱滚，一边躲闪一边开弓奋力还击，明知这是一场无望的搏杀。
不，还有一丝希望，河面上的两条船，希望是友非敌，能在此刻拉他们一把或许还有一点生的机会。
又一起长声地画角凄鸣，从码头东北角沿河另一条庄堡路道传来，明亮的火把作前导，一队队怒涌而来，枪尖刀尖耀着血色的红光，应该是从琉璃河码头那边过来，陷入两路夹攻的境地了。
五个人三张盾三男两女挺立在尸堆中心，短短一过半刻的惨烈搏杀，至少已拖了八十人一起下地府报到，人人身上都带有血淋淋地伤痕，神情上也都显得疲软，更多地是释然与解脱，精力已去了八层，枉死城的大门也为他们打开了。
李月娇拿刀的手有些颤抖：“陆爷，不，陆大哥，可以这么叫吗……”
“为什么不呢？”
“可贱妾觉得自己应该比陆爷虚长数岁？”
“李姑娘是属什么的？”
“陆爷先说，贱妾再说。”
“在下属马，李姑娘你呢？”陆炳正容答道。
李月娇却咯咯笑起来：“对不起了，贱妾属蛇刚好比陆公子大一岁，陆爷叫妾身为姐姐才对……”
“有这么凑巧的事？在下怀疑……”陆炳抓抓头皮朗然大笑，转首冲二娇大声叫问，“白姑娘，不知白姑娘又是属什么的……”
“回陆公子的话，妾身与姐姐同岁，都是猴年出生的……”
“傻妹妹，笨呀被你气死了……”
“李姑娘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到了地府姓陆的不会让姑娘白叫一声大哥，说不定还能求能阎王下辈子投胎作亲兄妹，哈哈……”陆炳畅快地仰天长笑，面对死亡的压迫依然谈笑风声，这才是真正的临危不惧。
神拳太保杨济听得宛尔，烈声长笑：“可惜了各位朋友，虽然不是同岁所生，可却要真正做到同日赴死，杨某真想与诸位结成异姓好兄弟，可惜咱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铁背苍龙汤大刚豪声大笑抢过话头：“杨老弟的提议老夫举双手赞成，同甘共苦的誓言虽然没有，但此刻老夫与诸位小友坦然赴死的决心是一样的，老夫提议那就用我们手中的刀来发出誓言，让敌人的鲜血与死亡来验证我们的友谊……”
“陆某愿作第一个友谊的见证人，杀……”陆炳举刀冲出。
“李月娇愿作第二个……”
“白栖凤作第三……”
“杨老弟，我们也不能落后呀……”
“让杨某作最后一个吧，杨某怕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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