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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二卢怎么会在这种暴乱时刻一起和手言欢及时现身在州衙里?
话的前半句才出口,陆炳就觉得问得有点傻,倏地收嘴哑然,把一箩筐的疑问吞咽了回去,周达的尸体尚躺倒在脚下。他临死前的激昂言词还淅淅回荡在耳,他扪心自问,他对得任何人。
那么,想必这么多年,他也应该对得这些姓卢的。他想着,回忆着这周达临死前的悲泣。卢胜义张了张嘴,不太识趣地想要解释什么,还是他老大卢俊义会察颜观色,阻止了他。跟着陆炳一起向这周达致以默哀。
这是一场弱势向强权发起的顽强斗争,他周达就是主角,在百姓不谅解的眼光里,他蛆附在恶之上,在众口烁金地百般指责与ling辱中,又学会了忍受,在涿鹿庄虎狼眈视下,既周全了善类又要保全自己。
可是最后……
陆炳低首看着周达的尸体,暗暗想着,万般滋味感心头,也许这就是一个在恶与善中夹缝里生存最终注定了的宿命,也许对他来说是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突然,陆炳又感到何其的悲凉与孤独,甚至觉得可笑,好吝啬的赞美,一句好官,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的称赞,要了别人的命,要回了自己的命。
他周达就这么甘心情愿地背着恶名骂名臭名一个人永远躺倒在冰冷冷的地板上。本来他可以在临死把他陆炳一起拖下地府一道见鬼去。
好官?
真可悲可怜至极,那些受过你恩惠的知情人,难道平常难道就这么吝啬赞叹,一个信念似乎在脑中塌陷了。
不值得呀,周达,眼前这些人知情人看来并不能理解你的苦心,一直这样看着你,用抱着有成见的有色眼光,可能你就是一顶随时可丢弃的丑陋遮阳伞而已。
陆炳想到这,先收敛了眼中的鄙薄与恶心,当然不会把这些想法说出,一直垂着头开始抬升。
他徐徐地抬头扫视众人,又朝着地上的尸体自嘲地一笑:“周达,与生俱来,也许你我这类人,生来就是被人利用的命。士为知己者死,周达,也许我陆炳在你死后这刻免强算得上是一个知己吧。多谢你的告诫,一路好走,我陆炳应该不会走你的老路……”
沉重话语在大堂上回荡,有点莫明其妙,所有人都面显诧色,根本无法理解,他陆炳怎么成了周达的知己?
一曲终了。
暴动没有高潮。
在衙门自动打开后,陆炳牵拉着小茵,一起出现在了门前,身后是两具尸体,一具是他的部下张定边,还有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周盼死,在玉麒麟卢俊义与八面来风卢胜义两位本城仁义大爷的宣布与鉴证下,百姓们欢腾起来。
邪不压正,就像戏闻里那样唱的,朝廷终于派出钦差大臣,为民作主,为涿州除掉了奸官恶霸。
随后全城炮仗烟花齐施,漂亮的烟火照亮染白整个灰暗天空。
陆炳却一脸麻木表情,索然无味地抱着小茵默默在旁,为一时的激愤,为这些无关痛痒的人,一个过命兄弟,一个忠实部下就这样毫无价值的死了,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太大了。当然,更主要节症在于周达,这是个无法言语的隐痛。
将错就错,只能也好如此!陆炳无奈。
官府的公信力已经受到质疑,如若此时曝出周达其实是一个忍辱负重一心为民的好官,老百姓会相信愿意接受吗?就是相信接受事实,那他这个逞奸除暴活下来的“英雄”又成了什么?那些在衙门里当差深知内情却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官去死的人又成了什么?
时间才是行与言的最后事实……
不要去盘根纠底……
陆炳耳旁似乎回响起张定边的声音,真是有先见之明,可他自己却裹着一肚子秘密,留下一些隐晦难懂的话就这么独自走了。死得实在有点坦然与绝决。他苦涩地发笑,嘴角有点咸湿仰起脸,呆望烟花出神。
“陆叔叔,你笑得好难看,还流眼泪了,是不是在想念张叔叔?”小茵懂事得为陆炳抹去泪痕,遥遥指着天中的闪烁的星辰,用动人美好的童心来大声劝导,“奶奶说,好人会有善终,死后可以升天,变化作天上的星星,然后这样一直一直地看着我们……”
“真的吗?”
“真的,奶奶一直这样说的,好多人也这样说。”小茵认真的道。
“好多人?”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叔叔不信吗?”
“叔叔信,真的。”
“可叔叔还在哭,还在伤心。”
“也许吧!”陆炳怎么也控制不住泪花从眼眶里崩出来。
“陆叔叔,不哭,要乖,听话,再哭丧着脸,再哭丧着脸……”小茵哄着,咬着指头想安慰话,“再哭丧着脸就不是男人……”。
“好,叔叔不哭,不哭总可以了。可小茵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叔叔就不能哭?”
“嗯,因为哭鼻子是小孩的事,大人要坚强,才可以照顾爱哭鼻子的小孩……”嗯声拖了老长,小茵也想了老半天,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陆炳一怔,雨落似地泪线不知何时止住了,小茵怯怯的声音响起:“陆叔叔,小茵说错了吗?”
“嗯!”陆炳不知所谓的应了一声。
“陆叔叔骗人。”小茵咯咯笑逐颜开,叫,“叔叔明明不哭了,就证明小茵说对了,陆叔叔现在又是大人了,大人才会骗小孩……”
“好你个小丫头,也学会耍诈,看叔叔不教训你,还不讨饶……”陆炳霍然清朗。与小茵逗笑,手指头一夹,捏得小茵直怪叫。一个小女孩活得都如此坚强,他陆炳哭天抹泪叫什么丧?
与小茵笑闹一会,心情大为转好。
不过烦恼事也临头了。
有人过来了,共有三个,模糊的人形由远及近。
卢捕头与曹师爷这两位老朋友,一眼可辩,落在最后头的那位,蓬头垢面,身穿一条脏乱的破裰,光赤脚带着一股子难闻的臊味从两人身后走上前来。
陆炳几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下小茵,急步上前把过臂:“百霸兄,是你?苦了你,可你怎么会落成这般模样,前几天你还梢人给文明家里头梢来平安信?”
“平安信?”甘勇苦笑,“恐怕不是我梢的,在牢里头一呆就是两个月,成天被铐在一个地方,几乎以为要死在里面了……”
“什么?那华妹呢,她现在哪?”
“文明,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甘勇面露惭色。
“她出意外了?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陆炳心急地打断了甘勇,一听更加心惶意乱。
“不是你想的那亲,文明!”甘勇大声急道,“我是说,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被关押在牢里,根本没见过**,更不知他现怎么样了。这个问题恐怕得问……”说到这,甘勇脸一撇。
陆炳虎下脸来,眼中寒光暴涨,对转了矛头。对别人可就没这么好客气地了。
曹师爷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们说的周小姐是那位柳月姑娘吧!”
“废话,她现在哪,直接告诉我,她要少掉半根头毛,哼!”哼声背后透着浓浓地杀意。
“她……她应该还活着,在涿鹿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前几天,是周达把人交出去的……”
“糟糕!”陆炳听到活着,面色才松就叫苦不迭,“那丁大壮该不会是拿那五本书去作交换了吧,糊涂,那书就是华妹的保命符呀,如果全落在涿鹿庄手里,那她可就真的……不行,我得立即去。”
陆炳头脑发热,甩掉所有人,不由分说火杂杂地就往外头冲。
一得到**身陷虎穴的信息,才平静下来的头脑又琐乱万分,陆炳心急如焚,叫嚷劝阻咛咛嗡嗡搅得他头脑更为烦躁,执意要过马匹,就匆匆忙忙出了州衙,单骑向东门去了。
一场暴乱过后的短暂庆祝后,市廛上红笼高挂,冷清的街面充斥着那烟火余留地余硝味。。
百姓们狂热的头脑一旦冷却下来,又都恢愎了胆小畏事的本性,后怕地缩进家里,有的只是巡逻的民壮与清街查户的官兵,整座城市开始接受军事管制。
尤其是在这种非常时刻还常住在城中的那些外来人员。
不过,这都不管他的事,他需要关心的是那些关心他的人。
一阵急纵,到城门口。
今晚是暴乱平息后的第一天军管,城门戒备森严,各城门都派驻了重兵把守,接受军士一番喝问后,接到通报后的守门官忙从值房里迎出来,见到陆炳这位“英雄”哪敢说个不字,把朝廷的规制统统先扔到毛坑里,下令开门放行。
缓下辔来等待城门开启。理智如潮水般涌回脑颅内。
迎头再被冷风一吹,一种莫名的孤独滋生,在这大夏天的前半夜,陆炳从风里竟然感觉到了薄薄的凉意,忽然又想到小茵天真的话,会心一笑,遥望起天中的繁星,心中暗叹,也许是在未知面前本能地在后怕吧!
守门军士在喝令声中列队,高举着松明恭送,城门随之轰地大开。
漆漆夜空的城墙外,在陆炳眼中,那是一条通向地府的不归路,但他义无反顾,计画可以赶不上变化,而他必须去适应这个变化,不为那些救民于水火的高论调,他受够了这种虚伪,他只为心爱的人去单刀赴会,去作一个了断。
陆炳感情急剧地升华,以排山倒海的势态冲垮了理智的堤防,他地在心里呐喊:华妹,等我,这是你我的约定。
“突突突”急骤地马蹄声从后面传来,一位蓬头散发的骑士扬鞭追近。陆炳下意识地拨转马头往后观望,心里头一热,眼神却又倏地变冷,寒脸面孔冷目而视。
骑士不以为怪冲他淡淡地一笑,没有说话。
陆炳冷冷地说:“你怎么来了?来作什么?”
甘勇鞭梢一指,反问:“你看它们,它们又在作什么?”
松明扑滋扑滋,一群群夜虫扇动着翅膀,围着它前俯后继,一只又一只地扎进火里……
飞蛾扑火!
涿鹿庄内,陆炳不幸而言中了。
丁大壮目毗欲裂,责问是对象飞天大圣侯杰,这个差点要丁大壮命的人。
丁大壮高声抗述,哪有一点痴呆像:“你们不讲信用,不是说好了,书到手后就立即放了周小姐,现在名单已齐,为什么还不放人?”
候杰一言不发,眼中光芒颇堪玩味,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丁大壮软了下来,如斗败的公鸡:“求求你了,要不,我可以留下来替待她……”
侯杰鼓掌怪笑:“啧啧啧,真是个痴情汉子,侯某人真的很想答应你,可惜侯某人现在当不了主,等着吧,先让侯某去请示过侯爷再做裁夺。丁大壮,你最好别耍花样,乖乖候着,否则那周家小姐说不定就少根指头缺个鼻子……”
侯杰洋洋得意地拿着那五册书前去密室,向主子张延龄表功。胡经与阮彪也在场,连忙向主子贺喜,名单全部到手了。
张延龄却嗤地冷笑两声,从木匣子里取出先前得到的那五册书,合着现在得到的五册书,把十册书细心地堆叠起来,如在抚mo什么宝物,全部重新放进木匣子并推合上盖。
侯杰恭身问:“侯爷,名单到手,那丁家小子怎么处置,是不是?”手掌比了比抹脖子状。
“杀了他?杀他还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要容易……”
“那侯爷的意思是?”
“放他走吧!”张延龄意味深长地说。
“放……放他走?”侯杰有点不敢相信眼朵。向来毒辣的主子怎么变得心慈手软起来?
“对,还有,带上这个木匣子交给他,叫他别忘记带走。”张延龄把装书的木匣子交给侯杰。
“侯爷,这可是花了无数弟兄的命换来的名单呀!侯爷你……”侯杰有点傻了。
“别多问,照着本侯意思去做吧。”张延龄挥手让侯杰退下,“还有,不用派人跟着,就让他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是!”侯杰捧着木匣子,悻悻然地躬身退下。他感觉快要失宠了,完全摸不弄主子的心意。
密室内又只剩下三人,只见张延龄好整以暇盘坐下来,咬着紫沙壶,自己跟自己博奕。胡经与阮彪各使一个眼色,真觉得主子有点高深漠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