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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来得那么突兀,我都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淳懿公主在水里拍打着,疾声呼喊着“救命”。我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会凫水,但也不能眼睁睁看她淹死。我正欲跳下水去。
可在这时,方才在一旁候着的侍卫、宫人全都已闻声赶来。
淳懿公主被几个侍卫从水中救出。她被救上岸的时候,浑身湿漉漉,钗环尽散,漆黑的发丝软趴趴地黏在脸上,水珠子沿着发丝淌着。她应该是呛了水,连着吐了好几口清水。她有些脱力,几个宫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扶起。
“太子殿下到!”淳懿公主落水的消息不胫而走,刘崇明也赶来了。他的脸色很不好,冷着一张脸。与我擦肩之时,冷冽地扫了我一眼,便直接快步走过去,紧紧扶住淳懿公主。
淳懿公主见到刘崇明,环过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哭得更委屈了。惨白的巴掌脸上梨花带雨,谁看了能不心疼?
刘崇明柔声安抚完淳懿公主后,厉声问周遭的宫人,“方才是怎么了?”。他们纷纷低着头,不敢做声,周遭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因惊恐而急促的呼吸声透着死寂。
“都哑了么?”刘崇明怒道,他环视一周,凌厉的目光最终停在我的身上。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她自己不慎落水?我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只得睁着眼呆滞地望着他。
“妹妹,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若是恨毒了我,对着我来便是,不要害我腹中的孩子呀,他还没出世,他是无辜的!”淳懿公主带着哭腔柔弱道,却犹如一记霹雳将我击中。
刘崇明低头望了淳懿公主一眼,复而抬眸盯着我,我有些慌了,我惊恐地望着刘崇明,慌乱地摇着头辩白道,“我没有推她!”
可我话音刚落,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宫婢,我认得她,她是淳懿公主殿中的女官紫檀,她跪在地上垂首低声道:“启禀殿下,方才魏良娣邀太子妃来湖畔散步,说是有体己话要借一步说。谁知刚走到这湖畔边,良娣娘娘便推了太子妃娘娘,千真万确,我们在一旁候着,虽然隔得远,可眼睛却一寸也不敢离开主子。那一幕我们都见着了,那么多双眼睛,岂敢有假!”
她刚说完,又有一个宫娥出来,她便是方才淳懿公主与我说的采薇,淳懿公主从南楚带过来陪嫁的侍女,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着叫了几声“奴婢该死。”,然后才颤颤巍巍地开口,“奴婢有所隐瞒,还请陛下恕罪。”
“说!”刘崇明不耐烦道。
采薇有些胆怯地望了我一眼,然后抽泣地说道:“良娣娘娘回侯府的那个傍晚,我从府库刚领了月底的例银,路过这湖畔时,看见……”
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偏着头问她,“你看见了什么?”
“是魏良娣将荣娘推入水中的!就和今日她推太子妃推入湖中一样!奴婢亲眼所见!奴婢之前害怕魏良娣报复,不敢揭发,如今没想到她变本加厉,居然来加害太子妃……”
“你害我也就罢了,我现在还怀着身孕,你怎么这么狠心?”淳懿公主又抽泣起来。
“你们血口喷人!”她们一个个串通好了来算计我,我百口莫辩,怒不可遏,走上前去欲与淳懿公主理论。
“殿下!”淳懿公主娇声惊呼道,说着往刘崇明身后躲了躲。
“来人,将她拿下!”
话音刚落,我的双肩便被两个侍卫按住,然后被他们拉开之后推倒在地。我匍匐着倒在地上。抬起头,刘崇明搂着淳懿公主,立在离我七尺开外的地方,目光冷冽。他的身后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映在琴湖里,像是一湖凄艳的血色。
“刘崇明,你不相信我?”
“我信你还不够多么?”他淡淡地开口,“将魏良娣押入慎庭。”说罢与淳懿公主一同乘着轿辇赶回春宫了。起轿的一刹,我看见淳懿公主扭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浮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如有得意,如有讽刺。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更别说在这冬夜里。慎庭没有熏笼,没有锦被,只有四堵黑墙,门紧阖着,漏不进一丝光来。我瑟缩着抱膝坐在墙角,耳畔传来一两声细碎鼠叫,我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出它们就在不远处。
入骨的寒冷让我在这个夜里格外清醒,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如梦一场,顷刻之间落入地狱。虽然娘亲从小就告诉过我后宫里有数不尽的阴谋算计,可我却从来都没有料到,这一切会发生在我身上。
那个赠我玉佩,整日笑着喊我“妹妹”的女人,那个我不惜与姑母娘亲为敌,千方百计想护住的女人,竟然在我毫无防范的时候,狠狠地将我推入地狱,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也是,怎么会有女人愿意心甘情愿地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我不愿意,她当然也是。只是我选择自己躲开,她选择将我除去。
一句“人心可畏”,我终究只参透了皮毛。
我知道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我还只是东宫太子的妾侍?除了谋害太子妃的罪责,淳懿公主已经设计好将荣娘的死也算在我头上。涉及人命,便是大案,我想等天一亮,刘崇明便会将我交付大理寺,然后等着我的也就只有死了。
我不怕死,只是娘亲和爹爹又会怎样呢?新春刚至,便替他们惹了这么大的祸,估计会让他们寝食难安了。他们定会和姑母想尽法子来救我,只是如今证据确凿,怕是难以回天了。到时候他们或许还会白白卷进来。淳懿公主知道我的底细,她既然敢害我,便是留足了后路的。
还有霍时徽,我答应了他替他照顾妹妹,可如今传到他耳中的怕是我害她的消息吧。死倒无妨,恨的是含冤而死,说不清,道不明。
慎庭里黑黢黢的,我分不清白昼黑夜,只知道每隔几个时辰,就有宫人从门前的小窗下递进来一碗半馊的咸菜和两个难下咽的馒头。起初,我实在吃不下,可不知过了多久,我饿得不行,只能捏着鼻子咽下。
我本以为刘崇明会将我送入大理寺的,可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动静。最令人恐惧的不是死,而是等死,越到后头越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一日,我浑浑噩噩地靠在墙角,突然听见门边有脚步声,“呼啦”一声,铁门打开,灯火的光亮瞬时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