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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灵脸现为难之色,谢迁观察入微,急忙上前解围,对众人道:
“诸位兄弟,我看张兄弟肤白体弱不似豪饮之人,倘若被你们灌醉了,今夜咱们可都没了口福。”
想了想,又对张灵笑道:“佛须连偶……佳偶本天成,佛渡有缘人……张兄弟定然饱读诗书,你这菜名起得甚好!
似小兄弟这般人才,今夜竟愿意为我等掌勺,谢迁再次拜谢。”说完笼袖郑重地给张灵行了礼。
张灵听得心中喜不自禁,受宠若惊之下连连摆手,笑意盈盈道:“谢公子不必多礼。”
不多时,又有“翠柳凤丝”、“红梅珠香”、“桂花鲤鱼”、“棠花吐蕊”、“罗汉大虾”、“八宝鸭掌”等等菜肴陆续呈上众人几案。
每道菜式皆色香味俱全,且各有说法,众人不知不觉间对张灵惊为天人,席间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谢循吃得忘乎所以,一时竟忘了君子风度,对魏谧高声道:“魏兄,你这位故人之子真乃庖丁再世,神人也!”
魏谧捋须笑道:“哈哈哈,谢公过奖了。
此子自小便喜欢琢磨吃食,没想到数年不见,这厨艺竟已达此境界。
今夜我等大饱口福也!里兄以为如何?”
里贾囫囵吞下口中之物,连声赞道:“魏兄好口福啊!身边竟有这般人物,羡煞老夫矣!”
奚兰吃得满嘴汤汁,仍是一刻不停的胡吃海喝,全然不顾自身形象。
不远处的奚流风也好不到哪里去,王妙容调侃笑道:“阿兰,跟着你家公子出谷生活,可还习惯?”
“嗯,妙容,你还别说,跟着公子这一路上新奇连连、笑话不断,又有今日这人间美味,确实比在谷中更为逍遥,嗬嗬。”
“噢——天啊!实在太好吃了……
马平家中那李老头做的吃食,相比之下实在太难吃了!
今日小爷才知道,原来世间美味竟一至于斯!”范弦口中嚼着一只罗汉大虾闭目呻吟不已,那陶醉的神情滑稽之极。
侯府众人恨不得将脸埋入盘中,早已忘了喝酒言笑,纷纷争抢着多吃些菜肴。
张灵环顾江
岸众人,忍不住掩唇轻笑,顾盼间越发显得清秀俊逸。
谢迁不经意间瞧见这诡异的一幕,用力揉了揉双眼,醉醺醺笑道:“张灵兄弟,若能一辈子吃到今夜这般美味,便是给个皇帝我做,在下也不稀罕。
诸位听好了,有诗为证:张灵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融水江畔群豪宴,方知世上有厨仙。”
“好!——”
“好!——谢公子好文采!”
“好!——张灵兄弟当得起厨仙之名,哈哈哈!”
众人再次齐齐抚掌喝彩,气氛热烈非常。
张灵眼波流转之间,俊俏的脸庞上悄然浮起一抹红晕,表情亦喜亦嗔心中却又羞恼不堪:我才不要做什么厨仙呢,这人就爱胡说八道。
他侧首想了想,对谢迁俏皮一笑道:“谢公子,在下若是厨仙,公子定然便是诗仙了,嗬嗬。”
“诗仙?张兄弟你可真看得起在下。”谢迁哈哈一笑,大言不惭道:
“嗯……酒仙还差不多,有诗为证:谢迁一斗诗百篇,驿栈饮宴群豪前。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哈哈哈哈……”
魏谧拍案叫绝:“好一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子歌人杰也!哈哈哈,今夜当真大快平生!”
谢循摇头晃脑、心潮澎湃,早已陶醉得不行,这时也起身举杯附和:“吾儿文韬武略、才华盖世,唯独这酒仙之名老夫却是不服!哈哈哈。”
谢心珏今夜喝多了酒,满脸红扑扑的,醉眼朦胧间,她望着谢迁的声影口中含糊不清嚷道:
“阿兄,你若要做这酒仙,往后阿玉定会好生跟阿爹学酿那‘千日醉’与你喝,嘻嘻。”说完趴在几案上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码头上横七竖八躺满了烂醉如泥的兵丁。
英苘老成持重,席间早已吩咐众驿丁少饮酒,这时便派上了用场,几个驿丁将喝醉的众人陆续送入传舍歇宿。
张灵忙了一整晚,只喝了少许酒水,她信步来到王妙容身前,拱手施礼道:
“王姑娘,那九色鹿茸乃天下至阳之物,对谢公子的伤势有大用,你每日切上一小片浸泡于
茶水之中给他服用即可。”
王妙容欠身敛衽一礼:“多谢张公子提醒。”
筵席将散,魏谧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大雨将至,谢公,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今日魏某便去十里外的融水苗寨歇宿一晚,明日驿道上再会!”说完起身拱手告辞。
谢循急忙起身郑重还礼,眼神清明恳切,动容道:“多谢魏兄今夜盛情款待,谢某代吾儿相送魏兄。”
谢迁躺在草丛中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月亮,身旁胡九、龙云早已熟睡在地,不时发出鼾声。
蓦然间,无边寂寥涌上他的心头,眼见张灵、魏谧、里贾纷纷起身准备离去,谢迁爬起身来朝着江岸众人朗声道:
“魏兄,真人、张灵兄弟,一路好走!但愿后会有期。”
众人原本以为他早已熟睡不忍搅扰,惊闻此声皆回过头来,但见竹林之下一位白袍男子卓立风中,衣袍猎猎,正朝着众人遥遥行礼。
众人落寞一笑,齐齐回了一礼,魏谧朗声道:“贤弟早些歇息,明日驿道上再会!”说完领着张灵和一众白袍少年当先上了竹筏。
谢迁情不自禁清唱出声:
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
一杯酒,情绪万种。
离别多,叶落的季节离别多,
……
……
无处说离愁……
一首《秋意浓》带着满满的离愁和淡淡的忧伤回荡在江岸码头,魏谧再次老泪纵横,叹息不已。
里贾望着江面怔怔半晌,忽然仰天长叹一声,背着谢迁朗声说道:“此去千山万水,公子保重!里贾去也——”
说完腾身踏浪而去,顷刻间消失在烟波浩渺的柳江之上。
张灵转身回望谢迁的身影,眼中不知何时起了水雾,谢迁忧伤的歌声自江岸杳杳传来,在他耳畔回荡不息,离愁感伤情不自禁地袭上心头。
身畔绿水悠悠、凉风习习,薄雾随风流散由淡转浓,那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