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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家离慕容家不远,虽然也是一座大宅,但和慕容家富丽堂皇的风格极为不同,显得古朴肃穆,又不失尊贵。
云松领着季云直接进入书房,里面坐着一位老者,看不出多大年纪,面目威严,眸子中精气内敛。他凝视着季云,季云也目不转睛的瞧着他。
过了一会,他赞许的点了点头,‘坐’说着指了指左手边的椅子。
季云依言坐下。‘早听云松说起过你,不想年轻一代中还有你这等人才!’
季云并无多少处事经验,加上有些紧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笑了笑。
那老人又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只知道,您是松哥和云梦的父亲!’他听人说起过,云松的父亲正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五高人之一的上官木。昔年端的是威震江湖。
上官木点了点头,眼睛望着门外,出了一会神。季云安静的看着,并未打扰他。
突然拿他和慕容诚比较了一下。慕容诚显得和蔼可亲,而上官木却显得威严肃穆。
过了一会,他慢慢回过神来‘孩子,你很好!’
云梦抿嘴笑道‘爹爹,你们在一起才这么一会,连话都没说几句,怎么知道他很好?’
上官木极为疼爱这个女儿,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中极是温柔。
晚饭之时,却只有他们四人,远不及慕容冲家宾客盈门的热闹。本来女子不能陪客吃饭,但上官木不拘小节,又十分宠爱云梦,所以也不遵循这些世俗之礼。
云梦见父亲十分喜欢季云,自是十分高兴。而季云自从儿时变故之后,从未享受过家庭温暖,一时间,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不由得鼻子一酸。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和云梦成家,多生几个孩子好好疼爱。想到每天抱着孩子和云梦一起吃饭的时候,不由得深情的看着云梦。云梦脸上一红,心中却十分甜蜜。二人都在心里发誓,此生一定要每日同桌而食,永不相弃。
季云在华山之时,每日早起练功。从不间断。次日一早,找了个偏僻的所在,潜心修习。过了有一个多时辰,收住心神之际,才发现上官木和云松在远远的瞧着自己。
他忙走上前去道‘伯父,您早。’
上官木问道‘云儿,你师父是谁?’
‘我没有师父,教我武功的那位爷爷,不肯收我为弟子,也不让我提起他老人家!’
‘云松向我说起你的武功时,我还有些怀疑。但今天见了才知道,你的武功比他说的还要深湛。’
‘爹爹,你看云弟武功究竟如何?’
‘那你说武林中武功最高的是谁?’
‘众所周知,当然是三仙四圣五高人,还有丐帮帮主萧天朗。’
‘不错,三仙武功已至出神入化的境界,只是为父也没有见过他们出手。四圣里我看过昆仑掌门天阳子,还有崆峒镇元大仙的出手,好似比云儿要差一截。而如果是我和你慕容叔叔壮年之时,武功阴阳合济,联手施为恐怕也接不住二百招!’
云松听得父亲如此说,也是有些诧异。
‘我看云儿的武功,气象堂堂,简单纯正却又醇厚无比。想是你生性聪明,又本性醇良,才能练成如此功夫。当然你那位爷爷也是不出世的奇人,武功想来更是令人叹服。’
这时云梦也已起床,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找季云。见他三人正在谈论武功,便在一旁看着。
上官木从不和季云说起当年朝天宫之战。云松曾数次相询,他每次只呆呆的出神并不答话。慢慢的云松便不再问了。
云松虽然外表高冷,其实内心却十分关注武林。这时和季云在一起谈起朝廷这几年大有染指武林之势。已吸引了许多高手效力。而明教也死灰复燃,又有进军中原的态势。
而最严重的还是倭患,十余年前还只是数百人在沿海一带劫掠百姓。现在已发展到动辄几千人,连军队都敢抢。明军无能,往往三倍于对方兵力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以前倭寇还怕官军围剿,现在竟敢主动去劫官兵。可叹朝廷昏庸,有忠臣良将不用,尽用些无能之辈。他们只想着升官发财,哪会行军打仗!欺压百姓倒是人人奋勇争先,见到倭寇便只顾逃命。说到此处,叹了口气。紧接着又说到现在连浙江,乃至苏州都有倭寇出没,若是长此以往,国家根基只怕都会动摇!
季云听了也是深以为忧,他年纪尚小,还不懂得家国社稷。不过天生一副侠义心肠,只是还不知如何才能为国家人民解忧。
中午时分,郭嵩郭阳来见,四人相谈甚欢。晚间云松留二人在府中歇宿,二人却怕慕容冲见疑,仍是回了慕容冲家。
此后几日,都是如此。
却说这几日来扬州巡察的巡抚江大人,身体不适。初时只是偶感风寒,随行医官开了几副汤药,用完之后却无什好转,反有渐行加重之势。你想扬州知府如何不怕!自己的前程命运都握在上司手里。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名医都找来,一起给江大人诊治。
偏偏江大人恶疾难除,直绵延了十余日,症状越来越严重。楚康回也被招去两次,
却也是无力回天。久治不愈之下,知府越发急躁,破口大骂各位医生无能。而再去的郎中不免战战兢兢,更加的难以从容发挥。
城里二十几位名医,都吃了几顿责骂。巡抚又不能经舟车劳顿之苦,只得静养,待奏请皇上派御医前来。
他本人倒还罢了,可把扬州一众官员吓的不轻。这一日一名小官员突然说道‘不如请楚大先生来看看?’
知府不耐烦的道‘楚康回来过两次了,一样没有办法。’
‘大人,我说的楚大先生是楚康回的儿子,听说医术早已在他父亲之上。’
知府想起自己也曾听人说起过小楚大先生之名。虽然不相信他年纪轻轻能有多高明的手段,但却似一颗救命稻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吗!急忙差人去请。
楚康回并不愿儿子前去,他怕儿子脾气倔强,不能受人之气,万一再得罪官家。只是知府大人来招,何敢不从?
随侍从到得巡抚下榻之处,楚越华便觉十分不适。见巡抚仆从个个颐使气指,好似高人数等。一个个眼睛都长在顶门上,便是一个跟着服侍的杂役,也谁都看不起。几个保卫的武官更是凶神恶煞一般,好似连知府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而楚越华生性高傲,平时来他这瞧病的人都是恭敬有礼,言语上稍有不敬,他便撒手不管。何时又受过这等闲气!不过他却不敢发作。
到了巡抚卧房前,门人通报。楚越华入内径直走到巡抚病床前,知府在旁肃立,不敢说话。
楚越华刚想询问巡抚病情,突然一人大喝道‘大胆,见了巡抚大人,如何不跪!’
楚越华当即满脸通红,心下恼怒。他一生从未向人下跪,虽然不敢明言抗辩,但打定主意,今天就算死在这,也绝不下跪!
这时巡抚勉强坐起身子道‘住口,不得对先生无礼!’又温言对楚越华说‘先生免礼吧!’
楚越华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这巡抚倒是通情达理。他目光不愿也不敢与旁人接触,当下仔细询问病情号脉。说来奇怪,楚越华一开始看病,好像心里便安稳了下来,不再害怕!
细细思考了一会,看了看巡抚大人,坐下开了一张药方。
刚才喝骂那人不屑的说道‘你们这些乡野郎中,尽是些无能之辈。大人吃了二十几副药了,病情也不见好。大人大度,不与你们计较。若是换了我,早就一人打四十大板好好惩戒一番了!’
楚越华抬头看了看那人,显是江大人侍卫。满脸胡须,脸上一条刀疤,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楚越华看着他,心里有些害怕,声音不免有些发颤,但仍是坚定的说道‘我们郎中不论给任何人瞧病,都是全力投入。但是世上没有能包治的病,非人力所能控制。再者说,给人瞧病不管能不能治好,总是一片好心,也算是帮助别人。救人不成便要挨打受罚,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那人大怒,上前来就想抓住楚越华,江大人喝道‘老马,不得无礼!’那姓马的不敢再说,只狠狠的瞪着楚越华。
江大人说道‘楚先生言之有理,多谢先生悉心医治。’又命人给楚越华十两银子赏钱。楚越华想说不要,但又不敢驳巡抚面子,只得接了。
不过经过上次那座小桥的时候,又把银子扔进了河里去。
这条河什么都没干,平白无故的就得了二十两银子!
回家之后,不再出堂坐诊。楚康回见他不快,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待见他连晚饭也不愿意吃,更是发愁。
次日一早,楚越华尚未起身,知府已派人来找。拉了他就走,直如捕快擒拿犯人一般。楚康回大惊,忙问出了什么事。那仆役说道‘出了大事啦,这回你吃不了兜着走。’
楚康回大急,有心想替儿子去受罚,但楚越华又怎能答应?
就算他答应,官府也不答应啊!
原来昨日江大人用了他开的药后,上吐下泻,一晚上起来十几次去如厕。
知府心中害怕,不敢惊动江大人,便派人先将楚越华抓来,准备随时发落。
一直到馆驿,江大人还在休息。知府等人站在门外等候。
楚越华刚进去,那姓马的立刻走过来,‘啪’的一声,重重的打了楚越华一记耳光。他孔武有力,楚越华却不会武功,哪里躲的过。这一下只打得面颊红肿,嘴角鲜血直流。
姓马的大骂‘无能废物,老爷吃了你的药,不只不好,反而加重了,上吐下泻的。妈的,老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便十个脑袋也给你砍了!’
他是一介武夫,愚笨粗鲁,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老爷三长两短的话太不吉利。
而这时巡抚听见吵闹声,命人搀扶起来,见到楚越华被打,极为诧异,惊问怎么回事。
姓马的说到为了老爷吃了药之后,腹泻不止。所以气愤不过,才打了他。
巡抚道‘混账,我吃了楚先生的药后,虽然吐泻不止,但头痛,心头烦恶的症状已然减轻不少,精神也好的多了。谢先生还来不及,怎可殴打于他!’
这时知府方才长出了一
口气,急忙放开楚越华。楚越华也不说话,上前给江大人把脉。
江大人见他半边面颊肿的老高,嘴角都是鲜血,忙命人先给他清洗。
楚越华却淡淡的道‘不必了,先给大人号脉吧!’
江大人又道‘先不忙,老马,过来!给楚先生赔罪!’
那姓马的只得走到楚越华面前‘楚大先生,实在对不住,我一时情急,还望你···’
楚越华冷冷的转过了头‘不必了,马先生没必要向我道歉。你就算不道歉,就算打得再狠十倍,我也没有能力把你怎样。’
他不待别人说话,直接上前给巡抚把脉‘大人今日再按昨日药方吃一天,明日起再换这个方子吃三天就可以了。’说着坐下写了一个方子。然后立刻说道‘草民告退了!’他甚至没给江大人挽留的机会,便走了出去。
知府大人觉得自己错怪了楚越华,心下有些愧疚,想赏他些银两。却见他一副冷冷的模样,便没开口,看着他走了出去。
过了三天,巡抚病已大好,想起楚越华给自己治病之功,又有些歉意,便差人去请,准备好好奖赏一番。
四名仆从到了康华堂,却只楚康回一人坐诊。问道‘楚先生呢?巡抚大人病已大好,特令我等来请楚先生前去以表谢意!’
楚康回长出了口气道‘巡抚大人病好了,不过我儿子却病的不轻!那天他回家之后,我看他面颊红肿,嘴角流血,神情委顿,问他什么都不说倒头就睡。一直到今天都没起床,也没吃过饭。更是一句话都不说,怕是难以去拜见大人了!失礼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仆从觉得回去不好交差,只得说道‘巡抚大人令我等来请楚先生,没想到楚先生自己身体抱恙,真是遗憾。我等先替大人探视一下楚先生吧!’
其实他是想看看楚越华是真的生病,还是装病避而不见。
楚越华面颊红肿已有些消退,不过仍是神情委顿,目光呆滞。四人只得回去照实说了。
巡抚得知之后,又将老马责骂了一顿。老马辩解道‘我打他并未用内力,只是打一巴掌,谁知道他这么不禁打!’
其实楚越华脸上这点伤根本不算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心伤,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
他生性高傲,这一巴掌对他来说当真是奇耻大辱。
而楚康回平时便木讷少言,这时更不知该如何宽慰,只有暗自担心。
他几次询问楚越华事情经过,楚越华既不生气,也不说话,好像根本连听都未听见。
如此又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楚夫人敲门想进去给儿子送点参汤补补。却发现门根本没关。
进去之后发现楚越华早已梳洗打扮整齐,坐在桌旁。一碗参汤两口便喝的精光。
过了一会,楚大先生也来了,父子二人对视片刻,楚越华坚定的说‘爹,我以后不再行医了!’楚康回心中苦楚,却也点了点头,回康华堂坐诊了。
过得一个时辰,门外锣鼓喧天。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开来。
正是巡抚大人感他治病之功,又有些愧疚,便率知府等人大张旗鼓的赶来,意在给楚家一个极大的面子。
扬州自建城以来,还从未有巡抚大人亲自到郎中医馆致谢的!
听闻巡抚大人亲至,康华堂包括学徒,伙计,跑堂的尽皆受宠若惊。
楚康回更是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越华听得消息从后面出来,倒是一脸淡定。问道‘大人身体可痊愈了吗?’
江大人道‘楚先生年纪轻轻便医术惊人,多谢你悉心医治,已然康复。不过听闻先生抱恙,本官心中担忧,故来探望。’
楚越华对巡抚印象倒是不错,回答道‘多劳大人挂怀,草民已无大碍。’
江大人对楚越华除了感谢,愧疚外,还十分欣赏他。‘楚先生实为人才,就算不行医,不管做什么事,相信都有过人之能!以后可愿在我左右?’
楚越华道‘承蒙大人赏识,草民受宠若惊。只是父母在,不愿远行,望大人见谅。’他怕巡抚生气,接着说道‘若是以后有机缘,一定去追随大人!’
两人又谈了一会,巡抚大人便率众人离去。
而送来的一块写着‘妙手神医’四字的大匾,当天中午便挂在康华堂门外。
一日之间,扬州城大街小巷尽皆轰动,下午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楚越华却始终只在房中休息。
楚康回到他房中说道‘越华,行医有什么不好,你看连巡抚大人都对你何等尊重!’
楚越华看着父亲静静的说道‘巡抚大人对我尊重,那是因为他品德高尚,而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值得尊重!他手下哪怕一个仆从,一个看家护院的,都觉得身份比我高的多。他们这些不想尊重我的人,便都对我呼来喝去。稍有不满,便可打骂。何来尊重之有?从今以后,我要成为一个别人就算不想尊重,也必须要尊重的人!’
楚康回见儿子心意已决,只得摇头出去。又到门口牌匾之下看了一会,在街坊邻居羡慕的目光中,回到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