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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走了不少人,上岩边营地没有上次来时那么热闹,帐篷也少了许多,不过依旧灯火通明。我看见陆续有人出发,都是五个一组,打着火把,正沿着那条通往尖顶观的道路往上走。一些看起来是负责后勤的人,正在沿途检查他们的装备。如果需要补充物资的,也是在这个时候。
作为我们这组的“组长”,下车后,老谢进行了最后一次任务交代,然后在营地工作人员的目视下,带着我们往山上进发。我们是最后一组,也是最后抵达的一批,已经远远落在了那些人后面。
这趟上去,跟我和小强当初来时已不可同日而语。不仅沿途道路经过了修缮和强化,从山洞入口,梯子一路下去,直达那半壁“高墙”。
我们从断墙夹层里的石梯下去,进入了迷宫般的地下溶洞。
溶洞内部结构大同小异,感觉很熟悉。这条四十年前发现的通道,条件比我当初走过那条好,洞径宽,部分区域经过了加固,而且一路都有明确标记。看来小强说得不错,他们当初在此夜以继日,的确做了许多基础工作。但我发现我们并未完全按照标记走,或是标记方式有讲究,我看不懂。
我们行进速度不慢,却一直都没追上前面的队员。后来我才知道,咱们跟陆羽农带领的队伍,原来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线。
二十二个小时之后,我们到达了地下湖。
路上,沈新反复强调了进去后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并逐一讲解了各种情况下的应对措施。她讲那些技巧,以前差不多在俱乐部时都学习过,但我还是听得非常认真。进入地下之后,她就接替老谢,成为小组真正的核心。
两位小伙中,个子较高的姓武,叫武悦鹏,我们都管他叫小武。另一个爱笑的姓毛,叫毛鑫,沈新管他叫阿毛,我也跟着这样叫。但老谢只叫他的全名。他俩不仅受过良好的体能训练,还各有专长。我看见他俩一路都在用各种设备进行数据收集和分析。那些设备很小巧,便于携带,最大的是一部声波搜索仪。如果安装上喇叭形天线,那东西有老式双卡收录机那么大,重约四公斤。那台装备放在我的背包里。每隔两三个小时,他们都要从我的包里将其取出,组装起来开机工作。这无形中让我跟他俩形成了一个紧密配合的工作小组。
快到地下湖之前,我们换了服装。这种具有防护功能的外套据说使用了高科技面料,很有弹性,所以并不需要特别吻合个体尺寸,只要大体相当,穿起来就很合身。衣服是上下一体的,就像宇航服。但这衣服并不支持戴硬质头盔,而是在领子后面挂着连体帽。那帽子设计独特,套在头上之后,可以由一根拉链跟上衣无缝连接。帽子内置了目镜和呼吸过滤装置,如果戴上,样子会很滑稽。这外套就像是给每个人量身定做的,穿上身感觉很舒适。
但我们暂时还没用上帽子里的功能,因为在到达湖边的时候,湖面上没有起雾。沈新说,如果出现有雾的情况,这身外套就必须密封起来。
这次到达的湖岸,并非我上次到达的地方,这在一进入那巨大的溶洞时我就发现了。凭借光源充足的照明,我们发现了那处明显的地标,距离大约只有四五百米。从这边看得很清楚,巨大的石梁犹如折断的桥梁,从一片黑暗的礁石区伸向空中,就像漫画中毁灭后的文明残迹,充满梦幻色彩。
除了我,他们四个应该都是头一次到这地方,面对巨大湖面,个个表现得都很惊奇,举着手提探灯和火把四处张望。到目前为止,这趟行程还算顺利,尤其是在到达湖边那一刻,奇异的环境令人沉醉。湖面很平静,一朵浪花也没有,浅浅的水纹如同微风吹起涟漪,自湖心向岸边扩散,悄然无声。湖里没有水草,没有生物活动的迹象,当然,也没有光。不过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现象。
“空气质量怎么样?”我听见老谢在问。
“始终都很好,好得出人意料。”沈新收起空气质量检测仪,站在湖边若有所思的说,“我在想,这地下无数管状溶洞,都能保持有新鲜空气,
应该定期会有强大风力灌入。可那些强风的动力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认为此处是封闭环境?”老谢问。
“难道不应该是吗?这里距地面已经上千米深,空气却很适合呼吸。”
“是啊,疑问太多了。”
“我早说过,应该派科研人员进来。”我说。
“还不到时候。在正式科研队伍进来之前,我们的使命,就是要为他们扫清障碍,提供安全可靠的工作环境。这也是探险工作的意义所在。”
“你说得有道理。”我想了想说,“我对这种工作还不了解。”
“你已经在了解,而且进步很快。”沈新又转过身,让那两个小伙子点两支冷焰火。她想看得更清楚些。
洁白刺目的强光让探灯和火把相形见绌,巨大的地下溶洞隐约露出了真实面貌:疑似改造过的穹顶就像巨大的盖子,上面不仅布满小孔,还有那些像伞骨一样的黑色线条,从高处中心向四周发散。
“看看那上面,那些线条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我指着穹顶说,“会不会上面有个天窗,空气是从外面抽进来的。”
“如果有,早被发现了。而且这里距地面太远,除非有条竖直管道。那些放射形线条,你仔细看,它们呈焦黑色,那是燃烧留下的痕迹。”
“燃烧?”
“那是天灯。”老谢仰着头说,“那些线条是开凿在穹顶上的沟槽,里面填充可燃物,点燃后,火焰沿着沟槽向四方延伸,能将这片湖全部照亮。那时,这里面将呈现出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象,你都想象不到。”
“想象不到。”我说。
*
从进入溶洞之后,沈新一直没闲着。到了湖边,她便安排小武和阿毛进行各种数据采集。他俩动作相当麻利。沈新没有要求对湖水进行考察,连像上次那样装两瓶水带出去的计划好像也没有。不过,也许有这个计划,但不是现在做。她特别重视对空气和岸边环境的调查,搜集的信息包括电磁数据,空气成分,以及微波数据。她还让小武用一只小型遥控无人机,测量了部分空间数据。她没给我安排事做。但我有时会给两位年轻人当助手,替他们递东西。
“杜先生是学文科的,对吗?”有一次,小武问我。
“是的,我连电脑杀毒软件都不会安装。”我说。
“那您可不太适合干这个。”
“是不太适合。”
“那您这次跟着来,太受罪了。”阿毛乐呵呵的接过话头说。
“是的,我有点多余。”我说。
“你俩少那么多废话,”老谢忽然走过来吼了声,“我也念文科的。”
被老谢一吼,两个小子就不说话了。
看着他们忙,我感到有些无聊,就去捡石头,打水漂。但我扔出去的石头根本飞不起来,一沾水就掉下去。连着失败几次,我就也不打了。我又在水边捡到一根细长的骨头,差不多有一米长,兴致勃勃拿给老谢看,但他不感兴趣。我看他只顾埋着头在地上扒拉,不知在找什么东西。这时我忽然想起来,问其他人怎么还没到达,“他们不应该先到这里吗?”
“不,他们会比我们稍晚到达。”沈新说,“我们在路上抄了捷径,偷偷越过了他们,这是安排好的计划。”
“为啥要这么做呢?”
“我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但这个原因目前还不方便告诉你。你可以在任务结束之后,再问我这是什么原因,如果到那时你还想知道的话。”她抬腕看了看表,“他们也快到了,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没隔多久,她就领先往石梁下的礁石区爬去。
其实我早想到石梁上看看了,因为我对那上面的情况有一些猜测。石梁从岩壁上伸出,像一根二三十米长的骨刺——只是说像,事实上我根本想象不出什么东西能长出这么大的骨刺。上面的宽度也有三四米,而且比较平整。石梁与岩壁的连接处,是一块光滑的巨石,相对周边斜坡,显得
非常陡峭,就像是从一整块更大的巨石劈去半块留下来的。那面石壁颜色很深,轮廓十分怪异,由于表面有许多漂亮的线条,晃眼一看,很像雕梁画棟的古代门廊。
两个年轻人架上灯光之后,沈新开始对那面石壁进行拍摄。十分钟后,她让老谢放下火把,靠近石壁,用他那双灵巧的手,对石壁进行探索。因为岩石的颜色很深,又不反光,除了那些线条,我始终看不清那上面有些什么,也看不明白老谢手上的动作。他就像一名老练的裁缝,徒手丈量一匹待裁的布料,手掌完全撑开,十指时而伸出,时而并拢,在石壁上来回移动。
我好像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声响,就像有什么东西从石壁上掉了下来,砸在了地面上。但我没看见掉下任何东西来。
“成了,”老谢转过头,兴奋的说,“资料一点没错。”
我还在不明所以,沈新却已一个劲朝我招手,让我过去,靠近些。于是我便走过去,站在他们身旁。“这里。”老谢转过头,伸手朝岩壁上指了指。我往他所指之处去看,只见在黑色石壁右侧,已凸出一块两尺见方,厚约七八公分的石块,灯光下看去,竟像一版由九个字符组成的浮雕。
这幅立体浮雕所刻画的内容,跟我在南鱼洞墓室里仔细观摩了很久的岩刻完全一样,因为是阳刻的,又像是粘上去的活字。
“这里怎么也会有这个?”我好奇的问。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带你去南鱼洞古墓了吧。”沈新说。
“大概知道了。”
“你说过,这是九个字符,也是一幅图,对不对?”
“是的,它们既相互独立,又辩证统一。”
“行了,别拽文。”老谢马上阻止我继续泛滥。
“好,说吧,要我做什么?”
“这上面有几个字符需要被推回去,但我不能告诉你到底是几个;在往里推的时候,还应该掌握顺序,有先有后,我也不能告诉你哪个先,哪个后。你可以自己动手,也可以就动动口,让谢姚犁动手。不过,我认为最好自己动手,这样会更有感觉。怎么样?记住,要按照你认为正确的顺序。”
“我?”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认为正确的顺序?”
“对,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推错了,会怎么样?”
“任务失败。”
“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任务?”
“就跟过关一样,先完成这个任务,才能进行下一步。”
“这简直是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这怎么会是玩笑?”
“这件事你们酝酿了很久?”
“很久。”沈新认真的说,“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太儿戏了。”
“别啰嗦,程序已启动,只能往前。”沈新露出一个有意思的表情,在火光映衬下,显得让人难以捉摸,“看你的了。”
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但说的话却像。
当时在南鱼洞看到那几个符号,确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但还没到能洞察其中奥妙的地步。时间不等人,现在的情况,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时迟那时快,心念电转不过一瞬间。我闭上眼,回想南鱼洞墓里那九个跟这几乎完全相同的阴刻字,想象它们像血管一样律动。对呀,血管。那些字像血管一样鼓起来之后,阴刻就变成阳刻,跟这完全一样。略一思索,我拿定主意。我将手伸向那三横三纵,似字非字的古怪符号,先推中间那个字符,将他推回去,然后左上,右上,最后是中下。我感觉每推一下,硬邦邦的石头就往里缩进去一点。推了四个字符,就听从石壁内发出“喀嗒”一声,跟着又听见一连串“咔嚓咔嚓”的摩擦声。响声未毕,石壁上那些线条忽然活动起来,倒转倾轧,相互重叠,来回交换着位置,逐渐形成几条粗线,就像小时候玩的魔法折叠尺一样。然后,那些线条又彼此疏离,分散,一道不规则,多边形的门便赫然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