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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济神情大变。
就连离远看热闹的纪家军将士都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背叛
王光济这几年起起伏伏,从苦心经营、造反、招安封侯、被冷落,到终于再度掌兵,跟着和亲信反目,越混越差,这是终于要众叛亲离了么
此刻,王光济所在的这艘船上,除了置身事外的王十三,余人都跑到了元恺那边,就连他素来信重的王五、王六等人也不例外。
王光济竟成了光杆一个。
他嘴唇抖了抖,勉强镇定下来,仔细看了看元恺和他身边诸人。
元恺这个人,王光济原本没将他当回事。
王光济和张寄北是莫逆之交,张寄北活着的时候,王光济对元恺的印象只是张寄北在羽音社里的亲信,头脑机灵,常帮着张寄北出出主意。
直到张寄北意外身死,留下一帮乐师,王光济才不得不重用他。
飞云江上他带着乐师漂亮地击败了朝廷的人马,取得了王光济的信任,等到王二、王三自立门户,王光济已经离不开他了。
原来他竟也有了异心。而且看这情形,显然早有预谋,不然不会将王五、王六等人全都拉拢过去,今天带出来的,全都是他那边的人。
自己还能相信谁
王光济心下惶恐,不由地往一旁的王十三望去。
王十三显然也未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幕,脸上还带着惊诧,不过他最先想到的和王光济不同。
“杨兰逸那小子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没见那小傻子,不会糊里糊涂做了元恺和王光济相斗的牺牲品吧
王光济张了张嘴,声音涩然:“他这两天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上不了船,没有跟来。十三,你”
王十三听得杨兰逸侥幸逃过一劫,哪里还有闲心听王光济叨叨,反正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叙旧套近乎。
他此刻看到王光济心情十分复杂,这个人,他曾经真心真意地视为大哥。想着哪怕为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谁知道,在对方眼中,自己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王十三不忍回头想。自己这二十年过的多么可笑,恩怨纠葛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王光济看着王十三这淡漠的反应,心渐渐沉了下去。
王十三本是王家养大这些人里最不在乎富贵名利的一个。因为可靠,他每每以家眷相托。为什么会离心成这样还有,王二、王三为什么会翻脸出走,再往深里想,自己又怎么会接受招安。这里头有一条看不到的线。
会是元恺么,像只老鼠一样,一直藏身暗处。啃咬着自己的根基
这时候再说什么也都无用,弄清楚形势。想办法保命才是关键。
“你们投靠了何人”这话自王光济嘴里问出来,真好似吞了枚苦胆。
元恺笑了笑,神情颇为轻松:“这天下,最终会落入谁手,大哥不会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吧”
其实元恺他们投靠了何人,不用他说,王光济和文笙等人也能猜个不离十星际萌夫。
不是奉京的大皇子和谭家,也不是李承运和纪南棠这边,那剩下的,就只有钟天政了。
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这中间的种种纠葛说来话长,但也只是几句话的工夫。
王十三无视了王光济,看着眼前的元恺、王五几个迟疑了一下。
打不打按说擒贼先贼王,若是抓住元恺好歹能叫对方乱上一乱,可姓元的鬼得很,他这么一退,左边是王五、后面是王六,护得严严实实。
到不是说打不过,只是王五、王六和他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彼此太过熟悉,要拿下他们只怕得好几百招之后。
再说这会儿他可不是一个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总而言之,眼下的形势好像不大妙,王十三拿不定主意,只好回头去看文笙。
文笙所乘的大福舰已经停到了李曹的战船旁,海面上看着是三股势力鼎足僵持,但其实只要一想钟天政便是鬼公子,不管文笙还是李曹,都意识到他们一行已经陷入了敌人的两面夹击之中,危在旦夕。
文笙没怎么犹豫,后头东夷船队已经蠢蠢欲动,必须要在他们冲上来之前夺路撤走,这个时候,不要说是元恺、王五这些人,就是钟天政亲至,她也不会手软。
她同一旁和齐鹏低语了几句,坐在船头,将琴放平。
文笙将自己和李承运等人的安危交给了周围的盾牌兵,左手按弦,发出“铮”的一响,跟着指停弦上如蝴蝶振翅,左右慢摇,琴声余韵袅袅,虽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却听四下里众人觉着心尖痒痒,随之震颤。
元恺神色微变,他虽然尚未感觉到有哪里不适,但这时候顾文笙突然抚起琴来,显然是出手了
而且目标当是自己无疑。
要在以前,他不会将文笙放在眼里,毕竟文笙年纪在那里,学琴能有几年高祁家里初次见面,她分明还不入门。
但这会儿元恺心里可着实没有底,无它,顾文笙如今在乐师当中实在太有名了。
此女练的,是连谭老国师都未能参透的希声谱。
更有传闻称,她的琴声有神魔之力,故而她即使是孤身一人,却叫自己投靠的那人亲率千军万马都拿她毫无办法,任她取了胡良弼的性命。
这样一位高手,自己挡得住么
元恺不敢多想,紫竹笛横到唇边“呜”地一声吹响。
元恺是一个想法颇多的人,他做为乐师最拿手的一支曲子旋律高亢跳跃,有很多诸如花舌飞指之类的技巧,令听者心神恍惚,杂念丛生。甚至于产生幻觉。
这便是乐笛随主。
元恺此时吹的正是这支曲子。
笛声并不针对哪一个人,飘向了纪家军的战船,可谓是听者有份,他想以此来克制顾文笙。
王十三一看,好干脆,这连一言不合都省了,直接大打出手。那他还客气什么有乐师在。他当然要向着乐师招呼,大喝了一声:“姓元的,看刀在少时身边的日子”
元恺晓得他厉害。向后退了退,笛声未停。
王五抢先抬刀“当”的一声,将王十三的刀格住。叫道:“十三弟,别冲动。若非我们,你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为王光济卖命”
王十三并不答话,跃身跃上。手里长刀翻飞,顷刻间已同王五过了七八招。
元恺的笛声对王十三有影响,但短时间内并不足以令他实力大打折扣。当初王十三为练习抵抗乐声的本事,没少忍受元恺魔音灌耳。那时候,谁都不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一旁的王六、王九等人不用等王五不敌落到下风,便知道他不是王十三的对手,王六上前助阵,其余人将王光济团团围住。
文笙按指轻摇,指下虚实不一。
据应天塔里的琴书记载:琴之妙趣,半在吟猱。
如今的乐师们看重技巧,只他们研究出的吟猱指法就不下百种,加上前世传下来的,可谓五花八门,花样繁多。
她现在正在弹的这探花,虽然讲究曲意在先,对吟猱仍有不少考校。
安闲自如,谓之缓猱;回旋九转,谓之长吟
这支曲子文笙一直无法以其它旋律代替,大约便是因为,它要的就是这样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姿态,任你刀山火海,血溅于前,我自意缓气舒,不疾不徐。
很快,元恺周围几个意志薄弱,对乐声没什么抵抗的手下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
就像会传染一样,那船上觉着困顿的人越来越多。
王五觉出不对,百忙中大叫了一声:“都他娘打起精神”
五六亦催促道:“快快所有的船冲上去,打断她,别叫她再弹下去了。”
他两个正同王十三激烈搏杀,抽不开身指挥。
不过今日来的人都是铁了心要跟着他们投奔钟天政,听到王六传下命令,蜂拥上前,撞向文笙所乘的大福舰。
王光济招揽的多是土匪水寇亡命之徒,这些人经由飞云江,而后又转战东海,都有一身好水性,打水战也有经验,他们根本不怕落水,甚至趁着天黑主动跳入海里,想从水下做手脚。
混乱中,影影绰绰又有几条大船如鬼魅般出现在海面上,向着元恺的船队靠近过来。
“扑通”连声,元恺船上倒下了数人,如此嘈杂凶险的环境下,他们竟是被一曲探花弹得睡着了。
到这时候元恺也觉着眼皮上像压了座大山,不由地停了紫竹笛,叫道:“快,把人都唤醒”
还闲着的只有王氏几兄弟,王九顾不得控制王光济,回身使劲儿踢了踢脚下一人,那人翻了个身,砸吧了一下嘴,继续接着睡。
王九简直快疯了,也不管睡着的是自己人,一刀砍在他背上,划出道长长的血口子,喝道:“都他娘的醒醒”
睡着的人登时“哎呀”一声疼醒,王九在船上东奔西走,看到昏昏欲睡的便斩上一刀。
再加上王十三和王五、王六战成一团,打斗正酣,船上不能更乱。
就在这时,元恺、王五等人的后军当中,突有一道响箭升空,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夜空中出现了一道红色火焰,煞是璀璨夺目至尊小狂后:救驾100次全文阅读。
这信号不知是何人所放,方圆数里之内估计都看得到。
有这种东西出现往往不是好兆头,李曹连声下令:“快不要恋战,冲出去”
秦良羽手提长刀,自大福舰一跃上了李曹的战船,叫道:“录事,东夷人杀上来了。”
李曹平时看着沉稳好说话,一到带兵打仗也是匪气十足,闻言啐了一声,骂道:“奶奶的,果然和东夷人有勾结。别管后面,先把王光济的这些船打散。”
虽然王光济被手下夺了权,但他还是习惯如此称呼,手指前方,喝道:“来一轮火箭”
话音一落,周围数条船上便有人齐声下令:“火箭,准备了,放”
密密麻麻的火箭飞向敌船,半边天空为之一亮。
纪家军此时射出的这些火箭与敌人的大不相同。
随着白州慰问团以说书唱戏的方式散到大梁各州县,大梁各地的勇武之士和能工巧匠也开始向着西遥村和离水聚集。
这一批火箭上携带的不光是火,更有易燃的油和易炸的硝石硫磺。
离水的工匠们昼夜赶工,制出来的成品全部被李曹带了来,以备不时之需,结果还真用上了。
这通火雨一下,对方登时就有十余艘战船上浓烟滚滚,冒起了大火。
李曹喝道:“再放”
第二轮火箭落下,纪家军数十艘战船在海面上微微散开,眼看要突破敌人的封锁,在东夷船队扑上来之前扬帆而去。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一艘船上有眼尖的斥候叫了声“小心”事起仓促,他没办法提醒更多。
但其实在这一瞬间,有不少纪家军都看到了,距他们大约有二三十丈远,那个位置原本是王光济的后军,此时有一艘战船正燃着熊熊大火。
火光照亮了船头。
船头上赫然站立了一人,此人脸上戴着面具,那是一个狰狞的鬼脸。
若仅是如此也到罢了,这鬼面人站立如松,不管是脚下船只摇摆,还是身后火势猛烈都影响不了他分毫。这是个高手
伊兰在后面,不可能会分身术,那么剩下的只可能是鬼公子本尊,钟天政,他来了
他的手上搭着一张长弓,铁箭在弦,他目光漠然,穿越了二十余丈的海面,落在大福舰上。
他瞄的是谁
不管是谁,被瞄准之人都处在极度危险当中。
文笙就在大福舰上,她“腾”地站了起来。
钟天政要杀谁,不用看她都猜的到,李承运
以钟天政的聪明,他只要一发现自己联手纪南棠救出了李承运,立刻就会想到他们的目的。
李承运若是这时候死了,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文笙单手托琴,右手一个“急历”
与此同时,鬼脸人那边手一松,一道乌光迎面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