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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位于十五楼, 虽然爬楼梯很累，但这种时候了两人也不会傻到去坐电梯。
两人来到逃生楼梯, 一推开门, 发现楼道上黑漆漆的，只有绿莹莹的“逃生通道”灯牌亮着。中午的时候他们就是在这里吃的饼干，那会儿阳光从落地玻璃窗里照进来, 整条楼梯都亮堂堂的, 一丝阴郁也无。
而如今这里却像个鬼屋。
黑暗中，楼梯上隐隐有什么东西沙沙作响, 像蛇在沙地上游走，听着让人怪不舒服的。
两人对视一眼, 都没有犹豫，而是掏出手电筒, 照亮了楼梯。
强光手电的光柱一下子捅破黑暗, 直筒筒地照到了底下。两人这才看清，原来楼道地面上真的有东西在爬。
——是头发。
丝丝缕缕，或粗或细的头发，如黑蛇一般在地上虬曲扭动。那头发被手电筒一照，就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纷纷朝边上躲开了。
“幸好怕光。”忍冬拿手电朝楼梯下面照了照。楼梯一层层地回旋, 一眼看不到尽头。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连乔走到他身边来。身后的楼道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响声，随后重重关上了。
两人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都有种被关在这里了的感觉。
“这玻璃跟假的似的。”连乔拿手电对准窗玻璃，然而强光手电的光柱竟然无法穿透薄薄一层玻璃, 玻璃上面仍然是黑漆漆的，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他又朝楼道上面照了照。朝上的楼梯也是空荡荡，一眼望不到头。连乔皱起眉毛，喃喃道：“这大楼一共几层来着？”
“三十层，我们在中间。”忍冬叹道：“早知如此，我当初毕业的时候就该找一个楼层低点的公司……”
连乔失笑：“别想那么多了，走吧。”
“嗯。”
于是两人一手握着强光手电，一手握紧武器，肩并肩地朝楼下走。
楼梯里静得让人心慌，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明明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却无比渗人。两人不时回头警惕着身后有无异变。不过，除了地上那些缩在墙角的头发以外，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异常。
“这不会是长发阿姨吧。”忍冬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活着讨人厌，死了更恶心。”连乔淡淡道。
忍冬忽然想起他背上还留着那时的刀伤，眼神便有些怜惜：“你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不影响活动。”连乔知道他心疼自己，便安抚似的笑了笑，“别担心。反正就剩一小时了，就算伤口裂开也不要紧。等出去了就好了。”
“嗯……”忍冬虽然应了一声，心里的担忧却还是放不下。
地上那些头发怕光，因此被手电筒一照就纷纷扭动着逃向墙角，蜷缩成一团。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但要是没有手电筒可就糟糕了。
忍冬情不自禁回想起“五脏庙”副本里他在黑暗森林被藤蔓分尸的场景。他可是怕透了这种东西。然而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越往下走，地上的头发就越多。到最后几乎到了难以落脚的程度。
头发虽然怕光，但由于数量实在是巨大，因此手电筒照上去，头发们互相拥挤着，谁也躲不开。
在光线的刺激之下，无数头发狂乱扭动着，像一团活动的马赛克。忍冬小心翼翼地走着，总觉得下一步就要踩到头发。他不得不把光线集中在脚下附近的位置，避免被头发缠上。
“等等，不大对劲。”正当忍冬把注意力集中在脚下之时，连乔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忍冬望向他，见他侧过身子，把手电筒朝楼下照了照。
这一照之下两人都是大惊。
只见楼道下面已经完全被头发填满！浓密黑发如潮水般在楼道上涌动，将楼道堵了个严严实实。想要再往下走已经是不可能。
除非从头发中间钻过去！
忍冬想象了一下头发滑过身体的触感，忍不住犯起了恶心。
“……”连乔沉默片刻，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烧烧看？”
忍冬看了看盘踞在两人周围的头发，苦笑道：“要是能烧起来，恐怕真的要变成火灾了。”
早上他们进公司之前连乔就口出狂言说“万一有火灾跑都没地儿跑”，这下可好，flag彻底回收。
“不一定点得着。它们怕光，应该会更怕火，我估计会躲开。”连乔说着便朝楼下那汪洋似的头发走去。
忍冬心里莫名有种不安，他下意识地拉住连乔：“等等，先别去。”
连乔：“怎么了？”
忍冬抬头看了看楼上，皱着眉头道：“我们走了几层楼了？”
连乔一愣，也露出思索神情。片刻后，犹豫着道：“……十五？”
忍冬摇摇头：“恐怕不止。”他看了眼时间，“我们九点钟从公司出来，差不多每分钟能下一层楼，可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连乔表情微变：“已经九点半了？时间过得这么快？”
“大概是我们的注意力太过集中，所以对时间的流逝没感觉。”忍冬盯着楼道下面那密密麻麻的头发，皱着眉头说，“所以……我们可能已经走了不止十五层楼了……”
他这么一说，连乔倒是也察觉到了身体的疲惫。以他的身体素质来说，下个十五层楼不是问题。但现在他的两腿却有些微微发软，就连肌肉都有些发抖。
其实在最开始，他也是一边暗数着楼层数一边下楼的。可是脚边的头发越来越多，他数着数着就给忘记了。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到底下了多少层楼？
连乔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楼层号。忍冬警惕着下面那些头发，同时用手电筒照着墙壁，跟他一起找。
然而原本贴在每层楼出口处的楼道号，此时竟然消失不见了。
“看来不是错觉。”忍冬叹了口气，“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头发吸引，没能察觉，其实整个楼梯也早就发生了异变。”
“无尽楼梯？”连乔眯起眼睛，“那这些头发……”
忍冬苦笑：“说不定这就是长发阿姨的诡计？”
长发阿姨心思深重，做人时就一肚子坏水，变鬼之后果然变本加厉，竟然玩起了真真正正的“鬼计”。
连乔眯起眼睛，视线冷冷地投向那团乌云般的头发：“早知如此，我就该趁她活着的时候……”
话音未落，忍冬忽然脸色大变！
连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忍冬瞬间失去平衡，摔下楼梯！连乔大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匆忙之间只抓着个衣领。这才发觉有东西正拽着忍冬往下拖！
只听哐哐当当，有什么东西顺着楼梯滚落下去。连乔的视线跟着下移，这才发觉角落里那黑漆漆的头发竟不知何时爬上了忍冬的脚踝，并且死死地缠住了他！
忍冬一咬嘴唇：“手电筒掉了！”
“没事！你抓紧我！”连乔一手死命拽着他，一手去够近在迟尺的楼梯扶手。
忍冬两个脚踝都被头发缠住，半个身体渐渐腾空起来，可见那头发拽他的力气有多大。而连乔站在楼梯上，重心不稳，一不小心就会被带下去。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摔进那团黑潮般的头发里，绝对双双当场毙命！
眼看着越来越多黑发缠上忍冬的脚踝，而那黑发还在一点点地收紧，已将忍冬脚腕勒出点点血丝。连乔咬紧牙关，猛一发力，竟硬生生把忍冬拽回十几公分。
忍冬也是眼疾手快，趁此机会一把抓住扶手。这下总算有了支撑点。尽管后面那头发还在往他身上怕，但至少他不会马上掉进头发堆里。
“坚持住！”连乔大叫一声，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瓶透明液体，然后点起打火机，直接扔进头发堆里。
那是特制的防风打火机，因此虽然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火焰却并未熄灭。只是那一点火苗在黑潮般涌动的头发堆里显得太过渺小，眼看着就要被头发吞没。
而连乔却在此时，拧开手里那瓶东西，哗啦一下，径直朝火苗倒去！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那火苗竟顺着液体抛物线，一下子烧了上来！
是酒精！
“啊啊啊啊啊！”头发堆里发出女人万分痛苦的尖叫。浓黑长发疯狂地扭动起来，徐忍冬脚腕上那些头发也被燎着，火焰直接爬上了忍冬的裤子。
这下倒是解放了忍冬。他一下子从半空中摔下来，却连一声闷哼也没有，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跑！”连乔一把抓起忍冬手臂，开始朝上狂奔！
忍冬听着后面噼里啪啦的灼烧声以及那女人惨叫，头也不回，跟着连乔夺路狂奔。脚腕上被勒伤的地方痛得钻心，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奔跑。徐忍冬死咬着嘴唇，拼命迈动步子，不想拖累了连乔。
头发本就易燃，再加上酒精的帮助，火势一下子蔓延开来。浓密黑发在火焰中不断地挣扎扭动，火光中夹杂着女人痛不欲生的凄厉惨叫。
惨叫声回荡在整个楼道里，扎得人耳膜疼。两人拼命往上跑，却始终觉得惨叫声就在耳畔。
底下的大火开始冒出浓烟，火光越来越亮，周围的空气也愈发灼热。两人越跑越费劲，不光是上楼消耗了大量体力，此时大火也在消耗楼道里的氧气，让本就因剧烈运动而缺氧的两人头脑更加晕眩。
忍冬跑得两腿发软，大量的体能消耗毕竟对身体造成了过大负担，忍冬很快就喘不上气，肺管子疼得像要裂开，每一口呼吸都是灼热的空气，让他生不如死。
他只觉脚下发虚，踩下去的每一步都是软绵绵的。
而近在咫尺的连乔，显然也已疲惫至极。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满是汗水，已经连说话的余裕都没有。却仍然紧紧抓着忍冬的手，试图拉他一把。
不行！不能拖累连乔！
一念至此，忍冬深吸一口气，硬是从身体深处又逼出力气来。
然而跑着跑着，他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脚下的触感软得惊人，就像……就像踩在人皮上一样……
忍冬下意识地低头，这一望之下不由大惊！
只见两人脚下的地砖，不知不觉竟已变了样子！由原先的白色瓷砖变成了暗黄色，踩上去软得要命，质地柔软如同人皮！甚至——
甚至——有一道刀疤，横亘在楼梯上！
忍冬大骇，不由惊呼：“连乔……连乔！地上有人脸！”
“别去管——唔！”连乔话未说完，整个人猛然往前一扑！
忍冬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连乔尚未稳住身形，手中西瓜刀已经顺势挥去。只听“噗”地一声钝响，不知砍中了什么。
忍冬急忙拉着连乔后退。连乔站稳身子，拿手电筒去照。随即浑身一震。
只见楼梯上面，竖着两条腿。
那两条腿就这么突兀地站在楼梯口，从腰部以上都空空如也。此时大腿上已被连乔砍了一刀，正在汩汩喷血。断裂之处就连白骨都清晰可见。
连乔眯起眼睛，似乎想上去再给它一刀，忍冬却忽然惊叫：“连乔！看上面！”
连乔抬起头，脸色也是瞬间变了。
天花板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双眼睛！那些眼睛都有十几公分大，如脸盆一般倒扣在天花板上。所有眼睛都黑漆漆的，瞳孔散大到边，分明都是死人眼睛！
更为可怖的是，那些眼睛还会动。如同冷眼看笑话一般，缓缓地——一眨、一眨。
“……”即便冷静如连乔，此时都说不出“别去管它”这种话。他咬了咬牙，随手斩断追上来的一团头发，回过头，声音微微发颤，“几点了？”
忍冬看了眼时间：“……九点四十五。”
连乔望着楼梯上下。没有出口，哪里都没有出口。有的只是诡异的残肢器官，以及窸窸窣窣不断爬上楼梯的头发。
他的脸终于笼上一层绝望。
“你要出不去了……”连乔精神恍惚，喃喃自语。
忍冬心里一紧：“你说什么？什么叫‘你’要出不去了？你……”
刹那间，无数可怕的念头涌上脑海。忍冬来不及细想，只是下意识地抓紧连乔的手，放在胸前。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觉得他要失去连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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