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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两个月就大学毕业了,按理说这个时间的大四学生都忙着实习,应付考试。不过祝琪祯没去找单位实习,反正她的人生都是被家里安排好的,实不实习都一样,所以她趁着这个时间去考驾照。
原定的场地学习,因为难得的本期三个学员全员到齐,所以教练决定带上他们学习山路。
这辆教学车非同一般,不但车新教练好,还因为里面的学员都是有特别照顾的关系户。车里仅有三个学员,不像普通的教学车,一期五六个,大家还得排着队挤着学。
教学桑塔纳沿着蜿蜒的盘山小路向上缓缓行驶。下面是层层梯田,弯弯曲曲连绵起伏蔓延在整个山脉,阳光照射着田间水面,映照出四射光芒,美丽耀眼得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
“师兄,停车停车!” 祝琪祯急急地拍着前座椅背大喊。
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不疾不徐地停下车来,扭头问:“又怎么了?小师妹?”
“这么漂亮的风景,我们下去看看吧!教练,咱们去拍几张照片再走,好不好?教练……”最后那句‘教练’她拖着长长的尾音撒娇道。
副驾驶座的教练苦着脸扭头,这些爷爷奶奶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小丫头,你这一路都停下几次了?你是来学车的,还是来旅游的?”
祝琪祯嘿嘿一笑,“只能怪教练眼光好啊!学个山路行驶,竟然都挑个这么好的地方,你看沿途风景多漂亮啊,对吧二师兄?走走,咱们下去!” 祝琪祯眨了眨大眼睛,一派天真的样子,接着不由分说,推着身边的男人下车。
她想,要犯罪也要拉人下水,法不责众嘛!
祝琪祯兴奋地跑到路边,高山上的美景一览无余。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纯自然无污染的清新空气,五月的微风吹着她的马尾发梢翩翩起舞。
受她影响的大师兄和教练纷纷下车,站在她身旁,感受大自然的旷丽绚烂。
祝琪祯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数码相机,对着小九寨般的美景一通猛拍,完了还举起相机自拍了几张。几个男人相视一笑,她的奇怪拍照方式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好了,出发。”教练一声令下,“剩下的路程祝琪祯你来开。”
祝琪祯钻进驾驶座,标准的按照教学步骤缓缓开动车子。
开得越高,底下的景色就越美,吸引着她时不时地瞟眼偷看,这样的美丽梯田让她想起了电影霍元甲里的镜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意识随着眼睛开始神游,回神时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一只黄毛土狗,祝琪祯惊慌失措,为了躲避,她下意识地将方向往山外打去,幸好教练眼疾手快用力地推了一把方向盘,才将方向控制住。紧接着,祝琪祯狠狠地一脚刹车,尖锐的刹车声刺耳的响起,车子熄火。
教练脸色瞬间煞白,他怒发冲冠地大吼:“不要命了!下面有多高知道吗?”
祝琪祯也被刚刚惊险的一幕吓得不轻,心有余悸。她委屈地咬着下唇,微弱无力地答道:“可……那边有只狗嘛……”
后座的两位师兄也是后怕,大师兄拍拍前坐她的椅子说:“小师妹,别开玩笑啊,情愿撞山也不能掉下去!”
几个人在车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将祝琪祯说了一通,才下车查看那只狗的情况。
毫无悬念,可怜的小黄狗已经成为车下亡魂。
祝琪祯蹲下身看着地上一命呜呼的小生命,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因为自己的失误,就这样做了刽子手,眼泪顿时涌出来。
教练看她的样子,不忍多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以后注意力要集中,别想太多,一只狗而已。”
这时传来一阵飞快的脚步声,大家抬头一看,只见山路上迎面跑下来两个身穿绿色迷彩军装的小战士。
他们看了眼车轮下的狗,其中一个高个子战士大声质问:“谁他妈干的?”当兵的本身脾气暴,更何况是在他们的地盘上。
教练马上掏出烟递给两人:“小同志,我们这些都是刚学车的学员,还不太会开,请见谅啊,见谅!”
高个子战士一甩手,挥开教练刚递过去的烟:“不会开车还开这上面来?说,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二师兄是标准的富二代,平时听惯了阿谀奉承逢迎拍马,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呵斥过?他立即恼羞成怒,“不就是条狗吗?轧死了又怎样?这座山我们还不能来了?”
高个子战士一听顿时来了脾气,“当然不能来,不知道这上面驻着部队吗?闲杂人等也是随随便便能上来的?”
教练刚想说什么,只听祝琪祯扭过头来轻幽地说:“别吵了,是我,是我干的。”
高个子战士一见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还双目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度想发作的脾气倒不知该如何发作了。
只听祝琪祯又说:“教练,它该不会死不甘心来找我吧?我驾照都没考出来就出了伤亡事故,叫我以后怎么敢开车啊?有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两个战士面面相觑,这姑娘的思维,还真够跳跃的。两人眼神一交流,都不忍心对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姑娘出言责备,高个子战士原本一肚子的火气顿时降了一半。
小个子战士见状,于是圆场道:“算了算了,你们赶紧走吧!”接着,他走过来提起狗尸体大步往山上走去。
祝琪祯愣了愣,然后飞快地跟上,追着他们问:“你们带它去哪里?要不你们把狗给我,我和我教练师兄们一起把它葬了。”
两个站士停步,诧异地看着祝琪祯,高个子战士咧开嘴笑:“姑娘,你都已经阻止它发光发热了,还不让它发挥点余热?”
“什么意思啊?”
“给我们解馋呗!”
祝琪祯瞠目结舌,大声说:“那怎么行?你们太没人性了,不行不行,我必须把它带它走。”
高个子战士说:“你轧死我们连里的狗,我们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想带它走?”
“那我赔钱。”说着她从挎包里掏出钱包,“三百够了吗?”顿了顿又说:“五百?”看他们依然面无表情地站着,“八百?我告诉你们啊,不要欺负我不懂行情,坑我啊?你们可是人民解放军,不干欺骗老百姓的事!”
“哎哎,谁他妈欺骗老百姓了?我们有叫你赔钱吗?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呢?别以为你是女的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另一个小个子战士见势不妙赶紧说:“这条狗是部队的,是公家财产,我们不会要你的钱,也不会让你带走的,华子,我们走!”于是他不再废话,拎着狗转身就走。
祝琪祯小跑着追在他们身后,一拐弯竟然看到了大片营房,她眼泪汪汪不依不饶地跟着,嘴里不停地嚷嚷“臭当兵的没人性”。教练和师兄们也追了上来,拉着她劝说赶紧离开算了,别去管那只狗,可祝琪祯哪里听得进去?
这时已经到了连队大门口,两个握枪的哨兵笔直地立着,见这阵仗也是一脸狐疑。小个子战士对哨兵说:“拦着,别让外人进来。”
“不行,你先把狗给我。”祝琪祯急急地冲过去。
哨兵完全没理会祝琪祯的话,提枪拦住了她。教练无法,只好说:“麻烦叫你们指导员一声,就说卢教练找他。”
哨兵虽然嘴里说着知道了,可还是拦住他们。
祝琪祯见不行,哇的一声,开始嚎啕大哭。她想,耍赖也要把狗夺过来。
“安易,怎么回事?”忽然间,一个冰冷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在场的士兵通通立正站好。
祝琪祯泪眼朦胧地望过去,一个高大的迷彩军装男人站在不远处,虽然是同样的军装,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却震慑全场。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士兵,看样子是无意中经过这里,
小个子战士双脚一并,立正站好正色道:“报告连长,连里的黄狗被教学车轧死,对方要求带走黄狗。”
“你说漏了,”祝琪祯急急补充,“我答应赔钱的。”
五官冷毅线条刚硬的连长看都没看其余人一眼,冷声呵道:“勤务班班长安易!”
“到!”
“部队是让你胡闹的吗?马上去给我找炊事班的过来,晚上加菜!”
“是!”
安易丢下黄狗撒腿就往连队里跑,连长这是才瞥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祝琪祯,然后抬步走掉。
祝琪祯看着几步之遥的狗尸体,很想上前去抢过来,可是它那血淋淋的样子又实在不敢,于是小声说:“教练,师兄,赶快赶快,我们去把狗抢了跑。”
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被连长听到了,他倏地转身朝门口走来,提起地上的死狗就走。并不是怕被抢了,只是想让这些陌生人赶紧走人,那个卢教练他认得,经常开车带着学员到这里来一日游,要不是看在指导员的面子,他早叫勤务兵轰走他们了。
“哎,你别走!”祝琪祯用力一推,将放松警惕的哨兵推开,跑到连长身后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放:“我说了赔钱,多少都可以,你们别吃它了。” 她害怕,她怕这个被自己害死的生命会每天让她做噩梦,所以必须尽自己所能去补偿。她甚至都有想过要不要去找几个和尚给它超度超度,好让它赶快投胎。
门外的师兄教练再度被哨兵拦住,教练已经急得额头冒汗,他从来不知道看上去柔柔弱弱,对谁都笑得甜甜的祝琪祯会这么倔,竟然连部队都敢招惹?!她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脑袋发热?
这山上驻扎的部队,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秘密军事基地,但无论如何也不是普通民众能随便上来的。他是仗着和这里的指导员熟识,所以才经常带着那些有钱有权的学员来这里参观参观,以便讨好自己的徒弟。可看今天这事情闹的,可捅了娄子了。
连长蹙眉低声呵斥:“放手!”
“给我,你把狗给我我就放手。”
他看了眼被紧紧抓住的手臂,面前这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娇美面容,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湿嗒嗒的水迹,惹人怜爱。内心突然一阵柔软,他想算了,一只狗而已。
于是他突兀地直接伸手递出:“给你。”
“啊!”祝琪祯惊恐地一声尖叫,她被突然递到自己面前的血淋淋的样子给吓到,猛地后退没站稳,愣是跌坐在地上。
他差点没笑出声来,抿了抿嘴以掩饰脸上的表情,不屑地说:“没胆子拿还敢要?”
臭当兵的,竟然吓我?可恶!祝琪祯咬着下唇恨恨地看着他,眼神能喷出火来。
这时从连里匆匆跑过来一个人。指导员跑到连长面前站定后,看了眼卢教练,又看看地上的祝琪祯,笑问道:“东方,这是干什么?他们是地方上公安汽校的,跟我们部队也有些往来,别太认真了,人家还小姑娘呢!”接着对祝琪祯说:“起来吧!”
连长稍稍缓和脸色,看见安易和炊事班班长已经赶到,便说:“安易,你带她去把狗埋了。”随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抢狗事件总算落幕,一日游没有成功,因为抢狗事件,还闹得卢教练和师兄们回去的路上没少数落她。
回到学校后,祝琪祯着实伤心忏悔了好几天,不过没心没肺的她绝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从此一蹶不振。没几天,她便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令她担忧的噩梦也从未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