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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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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和一直住在闵家。闵国坤问她是不是与京年吵架了,她就推说京年最近忙,自己无聊,所以想清静一下,好好看看书。

    一住就是一星期。

    京年每天都会给她发信息。没有固定的话题,什么都会说,但是说来说去,话里话外都离不开道歉。尽管隐晦,孝和还是读得很明白。比如: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在哪?我打电话你一直关机……”

    “孝和,上次你洗的袜子都干了,我帮你收起来了。我今天自己洗了袜子,想帮你洗,可是找遍了你的房间也没发现脏袜子,于是拿了一双干净的帮你重新洗了。”

    “孝和,我起床了,你起床了吗?”

    “孝和,上次你养在水桶里的花谢了,我换了新的,全是黄玫瑰,你回来看看怎么样?”

    “孝和,我知道你在爸爸那里,我接你回家好不好?”

    “老婆,今天晚上跟俊佑他们几个哥们出去唱K聚聚,他们问我怎么不带未婚妻一起去。我说你不舒服。下次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孝和,我推了所有能推掉的应酬,每天很早回家,可是家里只我一个人。你知道自从你嫁给我,我就不习惯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老婆,今天我回妈妈那里,去了你的房间,发现抽屉里有很多我们小时候的照片。桌子上那个相框里的我们的合照时间太久了,几时有空,我们真的要去拍一张像样的结婚照放进去,你觉得你呢?”

    “老婆,好想你回来!”

    ……

    孝和有时候会觉得京年也很可爱,有时候看了他的信息又觉得很生气。

    命运真是会开玩笑,偏偏在她纠结的时候,安排他来“奋起直追”!

    当然,她也会回信息给他,依着他短信的风格,话里话外也都在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说得要比京年隐晦。比如:

    “没关系,我了解你,所以我想能理解你。”(隐晦之意:你们在我“嫁”你之前就在一起了,你娶我本来非自愿,所以你们藕断丝连也很正常。)

    “不要洗那么多干净的旧袜子,水要花钱的,节约才是好习惯!”(隐晦之意:“喜新”和“厌旧”是相对的,想同时拥有,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时候可以不用玫瑰的,你可是试试百合,这个很常见,很好买。或者蓝色妖姬都很不错。虽然,我都不是特别钟爱,呵呵。如果你喜欢花,家里可以摆个花瓶,但是我不想做花瓶。”(隐晦之意:玩够了激情艳丽的玫瑰,不妨试试天长地久的百年好合的感情,其实安安稳稳相亲相爱过日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偶尔激情也是很不错,我也很喜欢。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放弃左拥右抱的生活,那么娶一个摆设的老婆回来就可以了,但是我不是这种人!)

    “你玩的开心就好了,兄弟之间难得聚聚!要珍惜友情!”(也许京年永远也读不出这句的隐晦之意:那么多兄弟,不是俊佑欺朋友妻,是你娶妻就不真心!)

    “照片的事不着急。”(隐晦之意:没所谓。)

    “要多珍惜一个人的时间,旁边多一个人就不那么自由了呢,呵呵。”(隐晦之意:有我在,会耽误你泡妞的。)

    ……

    京年本就不是等闲之辈,不过是一直将孝和看成是天真幼稚的小女孩所以才不那么在意而已。这下看了信息,加之自己先前所见所感。他虽还不敢肯定,却认定她绝对是他需要的那种做老婆的女人!得到她,是他的幸运!

    自从上次在小房子那“安慰”过孝和以后,俊佑似乎更加“主动”了。听说孝和回了闵家去住,给她发的信息也比以前勤了许多。比起京年的,他的内容会显得轻松很多。也因为他稍微比京年更了解孝和,所以信息内容都比较实际且有重量。

    比如:

    “看书不要太晚了,早点休息。”

    “天气冷了,你房间够不够暖,我有很多年没进过你房间了,也不知道变了样子没有。每次都是只在客厅与令尊说说话。”

    “看见你微信发的照片,今天吃了干煸四季豆,一定很开心吧,呵呵。我争取快一点学会几个菜,然后做给你。”

    “孝和,你告诉我,如果我很想很想一个人怎么办?她会知道吗?”

    “今日下雪了。想起小时候你用雪团打我,其实我很享受……”

    “今天塞车时,看见旁边橱窗里有一条裙子,觉得很适合你,就进去买了,想送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收下。”

    “晚上出去K歌,大家都问京年怎么不带你去。他说你不舒服。孝和,以后不舒服的话,可不可以顺便也告诉我?”

    “孝和,你有没有试过很想一个人,很想,想到发疯。”

    ……

    其实,俊佑并不是一个不自持的人,除了人前时会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平日里都很自律。如果不是因为京年与孝和的婚姻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因素,如果不是因为京年一直以来对孝和都是那副不负责任甚至讨厌的态度,尤其婚后依旧明目张胆地偷食偷腥,他也不至于狠心挑明了心思来护着孝和。他原是想一直就如同以前一样默默地将她放在心里就好。介入,纯属偶然又水到渠成。即使老天也怪不得他。

    他是腹黑的聪明人,权衡利弊、把握得好分寸是本能。

    他的信息,孝和一般都会回,但也不是每个都会。她还不至于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与处境。既不能让两个男人难堪,也不可以让自己难做。

    “就睡了,晚安。”

    “房间还不是那样子!不过是住个人而已。”

    “长大了,能站在窗前看雪就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望出去无忧无虑地尽情玩耍?”

    “裙子漂亮吗?不漂亮我是绝不会穿的!我可是喜欢独一无二的呢!”

    “我哪里会不舒服?吃得好,睡得好,爸爸和劲和轮番宠着我!我过得真真是极幸福的!”

    “我试过很想一个人,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嘴上最想的那个人却不是自己心里最离不开的那个。”

    她该怎么办?作为已婚的女人,夹在两个男人之间。

    进亦忧。退亦忧。

    劲和回国后一直忙得脚打后脑,临时的“办公室”几乎成了他的家。闵国坤几次催他,他才搬回了闵家住。

    一切又回到旧时候,同一屋檐下,与从前一样。

    孝和不是看书就是发呆,足不出户,什么都不在意,绝世独立一般。

    劲和抽了整整一天时间陪孝和。

    他带她去郊区踩单车。她先开始,他在后面追,追过她前面有一段距离以后停下来单脚落地回头看她。等她追赶上了,他会送她一个鼓励的笑,将水壶盖子打开后递给她……

    他带她到雪地上踩脚印。他拿出照相机不停地按动快门,记录着她活蹦乱跳兴奋的样子,记录她的笑,她的无忧,她的鬼脸。也会支起三脚架,拍两个人的合照……

    他带她到小树林找松鼠的足印。趁她不注意就会突然一叫,吓得她要命,抓起地上的雪打他。他一路跑,她一路追,深一脚浅一脚的。她摔倒了他就跑回来拉起她,然后继续跑。有时两个人一起跌倒在雪地里,就坐在那里闹,也不管身上都是雪。总之,被“欺负”的人总都是劲和。空旷的小公园里都是他们的笑声……

    他带她到露天的冰场溜冰。很多年没有穿冰鞋了,孝和有些害怕,劲和就扶着她慢慢地向前,像小时候刚刚教她溜冰时候一样。每次她站不稳要滑到,他就重心下沉,带着她原地兜一圈帮她保持平衡。实在无力挽回,他一定是先她一步摔倒,用自己的身体接住她,不让她受伤……

    他带她去吃农家菜,犹记得她习惯坐在他右边,还有她喜欢的干煸四季豆。

    饭后就在院子里散步,欣赏着那些早已干枯的枝桠。

    开车沿路没有目的地地兜风,在靠近一处滑雪景区的地方遇到间咖啡馆,进去坐,一杯蓝山一杯热柠檬,还有她喜欢的松子蛋糕。

    劲和专心听她讲这半年发生的事情。

    讲京年。讲俊佑。讲美夕。

    不打断,不评论,不暗示。

    他就是这样的。

    ……

    窗外的阳光很好,四处的残雪被阳光照射得分外美丽,耀眼但不刺目。

    孝和望向窗外,平静地问:“劲和,我要认命吗?还是就这么忍下去?我该怎么办?”

    沈劲和端起桌上的蓝山轻啜一口,放回去,靠在椅背上将右腿搭在左腿上,细细端详着坐在他对面的孝和。她看上去已经不如从前活泼,眼睛里满是哀伤和疑问。说他不心疼,怕是老天也不会信,可是,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她当初太天真,如今才因为自己的天真吃尽苦头。

    孝和等不到答案,于是叹了口气垂下头,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柠檬。

    “芽芽,女人在自己二十岁,二十七岁,三十岁这三个年龄段的时候很不同。”

    闵孝和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劲和继续说:“女人二十岁时单纯活泼,充满幻想,满脑子都是天真,到了二十七岁,开始渐渐表露出内心的一种欲望,更注重实际,更看重利益,等再挨几年过了三十岁,便学会了伪装和掩饰自己。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是这样的,起码,在我这个圈子里就是这样。”所以,你更让人心疼,更需要保护。

    “也许你是对的。按你所说,我已经二十三岁,正是不上不下的年纪。既不那么天真活泼,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伪装和掩饰自己,简直是天方夜谭!劲和,我有种想死的冲动!”孝和继续戳她的柠檬。她从他的话里分析着自己,她说自己“不上不下”。

    一片云朵飘走,阳光再次得到了释放,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孝和突然觉得有些刺眼,皱着眉,下意识地抬手挡到眼前。

    劲和起身将卷起的席帘放下。阳光透过席草的缝隙射进来,斑驳的光影铺射到原木色的桌布上,温柔了许多。

    他总是这样细心,无微不至,对她。

    “知道自己不清楚到底要的是什么,怎么能说这不是一种清楚自己要什么的表示?”劲和说。

    “那我该怎么做?”孝和似乎在自言自语。

    “不妨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劲和端起咖啡杯等着她抬起头。

    孝和果然抬起头,四目相对,也许,他早已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从来都是这样。他在前面引着她,任由她“胡作非为”。到她走不动了,他才伸出手,背起她按照他的路继续前进。

    “说说看。”

    “以你的名义注册一间公司。”劲和说。

    “我?”孝和手里的吸管掉落进杯子,指着自己,问,“你说我?”

    劲和点头。

    “我不明白。”孝和一头雾水。

    “你必须在所有人都认为你一无所有之前,攒足自己的资本。”

    劲和暗示得再清楚不过。闵氏正面临着可能被吞并,可能被拍卖,可能很快就会宣布破产。当这一切发生以后,所有人都会毫不迟疑地认为,闵国坤留下的独女闵孝和将一无所有,甚至一直传说与她“指腹为婚”的季氏公子季京年也会绝不留情地将她抛弃。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在这一切发生之前,让孝和利用现有的和残有的社交资源开始起步自己的事业,最好不过。尤其是,她现在是已婚,法律上受季氏的保护,与闵氏并没多大瓜葛,没有比这更好的资源和时机了。

    “真的有什么是你们瞒着我的么?”孝和想起了心里的疑问。

    他还不想告诉她实情,回答说:“随时都要记住,生于忧患。”尤其强调了后面四个字。

    孝和点头,问:“具体的?我要怎么做?”她从不问为什么,也不需要问,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特别。

    “你都不需要操心。只有两点我要提醒你。第一,前期你只要在台面上表演好就可以了,尽快将我给你布置的作业完成。其他所有一切,包括资金链或者各种渠道我会搞定。我会尽快教你上手。第二,这件事不需要故意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京年。如果俊佑提出要入股,你不要一口拒绝,但也不要答应下来。”

    “嗯!”孝和点头,“我记住了。”

    他们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像是小时候他因为她不听话罚她写小楷,像因为她得了高分而奖励带她出国游,还有那些他帮她搞的恶作剧……

    天将薄暮,他们才返程。孝和的心情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