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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厉柔一大早就跑来朝阳楼拍陆云轩的房门。“大哥,你醒了没?大哥,你起床了吗?”
好半天,门才“呀”的一声打开,露出一张还没睡饱的脸来,他没好气地道:“你这样大呼小叫的,还问我醒了没?没醒也让你给吵醒了!”
昨晚跟淮阴一带的杨堂主谈水运的生意,谈到三更才上床睡觉。谁知道天色才刚蒙蒙亮,厉柔又来闹得人不安宁。
真是存心跟他过不去。
“这么早你跑来做什么?”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回床,想再睡个回笼觉。“有事晚点再说,好不好?”
厉柔跟了进去。
“大哥,”眼看他又要躺下,她连忙把他拉起来。“你忘了吗?今天是人家的生日,你忘了吗?”她不依地道:“你都忘了,我不管,我不管!你答应过今天一整天都要陪人家的。”
“是吗?是今天吗?”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呵欠。前几天各堂、各院共二十几位的执事前来开会,山庄里上上下下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当然除了厉柔之外。尤其是陆云轩和齐、潘二位当家,几天下来,一直没有时间好好睡上一觉。原以为今天能多睡一会儿的,不料又碰上厉柔过生日。他迷迷糊糊说道:“明儿个我再陪你,陪你两天好不好?”
“不要!不要!”厉柔哭了起来。“人家明明是今天过生日嘛,而且已经等很久了,不要等明天,我不管”
“好吧,好吧!”陆云轩一见她哭就头痛。“寿星最大,我起来就是了。”
“大哥最好了。”厉柔马上不哭,黏着他笑道:“我的礼物呢?”
“我哪敢忘?”陆云轩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红色锦囊来,笑道:“来,你看看。”
厉柔打开一看,原来是块金锁片,上面鑴着“长命百岁”本来她还挺中意这个金锁片的雕工,但一见那句吉祥话,她又不喜欢了。
“怎么,你不喜欢?”陆云轩发觉她并不特别兴奋。
“也不是啦!只是”
“只是什么?”他追问。
“这好像是给小孩的,”她吞吞吐吐地说。“只有给小孩子的才刻长命百岁。”
“谁说的!”陆云轩失笑,亲手替她戴上金锁片。“大哥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啦!只是”她还是觉得戴着这种小孩子玩意见,实在有点“那个”“这样好了,不如我们去请金匠另刻一句吉祥话,好不好?改成如意或是”
“不行!一个字也不许改!”陆云轩从帘子后面更了衣出来,拉着她就往外走。“走吧!你不是赶着出去玩吗?还不赶紧去吃早点!”
稍后大伙儿在厅上吃寿面,厉柔收礼收得不亦乐乎。为了这件事,她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对众人殷殷提醒,并且以再明显不过的暗示,来告诉别人她中意和想要的东西。
除了陆云轩。因为他有太多的宝贝她都想要,也搞不清哪一样是她最爱,所以就采不指定的方式,反正随便哪一样都好,她想。
结果,真是失算。以前没看过大哥留有这种小孩子的玩意见,早知道就跟他说除了这个锁片之外,其它都可以!如今不免有些后悔莫及。
长命百岁?真是幼稚!
不过,大体说来,这是头一次有这么多人陪厉柔一块过生日,她还是非常高兴的。只是如果她不问这么多问题,她会过得更高兴些
“大哥,不要吃得太饱,待会儿下山之后,咱们再到镇上的迎春院去吃豆腐。”她就是有本事趁大伙吃得正高兴时,让人喷饭。
“你说什么?”陆云轩差点噎死,忍不住想跳起来拍桌子大骂,还好满腔怒气硬生生给按捺了下去。“谁跟你说这些的?”
厉柔不明就里,讷讷地说道:“潘叔说的!”
“我我没有”潘霸觉得自己非常冤枉。“柔儿,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说过迎春院来着?”他胀红了脸。
“我听到你跟赵堂主说的啊!你跟他说迎春院的豆腐又白又嫩,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一家比得上,还说”
陆云轩瞪了潘霸一眼,沉下一张臭脸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那我们还去不去吃?”她依然不知好歹,继续碰触这个禁忌的话题。
“厉柔!”陆云轩终于忍不住拍桌子。“你还胡说!”
厉柔无缘无故被陆云轩凶了一顿,越想越觉得委屈。
“你干么对我这么凶?人家又没有怎样,不吃就不吃嘛,有什么了不起!吧么要骂人家?”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人家今天过生日,你还骂人”
“好好好,大哥没骂你、没骂你。迎春院不是个好地方,所以叫你别提而已。”他赶紧替她擦泪,哄道:“寿星怎么能哭呢?乖!快别哭了,我们下山去玩,好不好?”他赶紧唤人备马,准备带她下山赏玩,结束这个敏感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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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儿,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咱们玩了一天,也该回去了吧。”厉柔不答,只是满脸愁容地抱着肚子。
“怎么了?”他担心地问。“肚子痛吗?”她点点头。“大哥哎唷!肚子好疼,大概是吃坏了”陆云轩连忙就近找了家客栈,把她安置下来。
“怎么样?要不要紧?”他关切地问。“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我吃颗葯丸、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陆云轩看看天色已暗,不方便赶回山庄,况且厉柔也不舒服,只好在这儿将就一晚。
厉柔吃了葯之后,不久就睡了。他本来不太放心,想在旁边陪她一晚的,但又想孤男寡女共宿一室,总不恰当,便到隔壁房去睡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陆云轩过去探视她,只见她蒙着头睡得正沉。
“柔儿!”陆云轩轻唤,她却没有任何动静。他伸手一探,被窝里只摸到一个大枕头,哪有厉柔的影子。
陆云轩不知道厉柔从小别的本事没有,装病偷懒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就连厉无极都常常让她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可恶!”他气坏了,马上找来店小二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住这间房的姑娘上哪儿去了?”
小二摇摇头。“这位姑娘之前出来问小的迎春院在哪儿?小的告诉她之后,她就回房去了,没见她再出来过!”
“迎春院?”陆云轩暗骂:“你要是真跑到那儿去,非好好打你一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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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柔从店小二那儿不但问到了迎春院的地址,还打听到一个大消息原来那儿的豆腐只卖给男人,不做女人生意的。
她心想:“怎么这么奇怪?难道女人吃不得豆腐么?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豆腐到底有什么稀奇!”
不过首先得先混进去才行,她想了半天,只好女扮男装了。于是便动手装扮起来。
生平第一次易容探险,愈想愈觉得好玩。
厉柔才靠近迎春院门口,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脸,便让人给拉了进去。
“哟!大爷!”一个年约三、四十的冶艳妇人,一上来就亲昵地搭着她的肩,笑道:“您老好大的兴致,一个人来?”一面扬声唤道:“小翠,小环,还不快来招呼这位大爷。”
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应声出来,身段苗条、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之间甚是风流妩媚。连厉柔都不禁看呆了,好半天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其中一位女子轻推她一把,笑道:“我叫小翠,她叫小环。大爷贵姓啊?”小翠忍不住上下打量这位“大爷”见他满脸络腮胡,左眼还戴了个眼罩,乍看之下还算是粗犷威武,但仔细一看就觉得怪怪的,他的身材瘦小不说,那仅剩下的右眼又大又亮、灵巧慧黠,跟他那张脸简直搭不到一块儿。
“我咳,在下姓厉。”她故意粗里粗气地说。
“原来是厉大爷,咱们姐妹俩敬您一杯!”两人举起酒杯来一口饮尽,小翠饮毕之后见厉柔不动酒杯,便撒娇道:“厉大爷,您怎么不喝呢?难不成要我喂你喝么?”说着就拉起厉柔的手强灌了她一杯。
厉柔被呛得眼泪都快流下来。“哇!好辣!好辣!”她叫。
小环笑道:“那就吃口菜去去辣味儿吧!来。”夹了块牛肉送到厉柔口中。“好不好吃啊?”
厉柔这才想起她是专程到这里来吃豆腐的,可是桌上满满的尽是酒肉,便问:“怎么不见你们拿手的豆腐?”
小翠听了,抿着嘴笑道:“哎哟!您好死相喔!”
小环也笑道:“您都到了这儿,还怕吃不到吗?”
两人同厉柔调笑了半天,但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豆腐上来,白干倒是一杯一杯地让她们俩灌了不少。
“我是来吃豆腐的。”厉柔已经有些醉意,心想再喝下去真的不成了,连忙再强调一次:“可可不可以快点?”
“好!好!好!”小环娇笑道。“不过您得先干了这一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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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轩到了迎春院的后门,见四下无人便跃进墙去。院里尽是幢幢的小园高阁,正自寻思要怎么找柔儿才好,隐约听见有人走来的脚步声,他马上闪到一座假山之后。不久,两名大汉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经过,她的双手被缚住,嘴里还塞了一块布。
陆云轩心想八成是妓院里拐骗或买来的姑娘。本来不想插手,然而看见那名女子泪眼汪汪、神情凄楚的模样,连带想起柔儿每回闹脾气时也是这副表情,不由得心软了。当下暗中弹出两粒小石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两名大汉打昏。随即走出来,替小姑娘解开绳索。
那小姑娘惊疑不定,一时说不出话来。
哇云轩悄声吩咐她:“你快从这后门走吧!别再让他们抓到了。”
小姑娘这才知道遇见贵人了,跪下来连连磕头,流泪道:“小女于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姑娘快别如此。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姑娘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才好。”陆云轩将她扶起来,又见她衣衫褴褛,便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给她。“你拿了这些银两快走吧!”
那小姑娘千恩万谢之后,才从后门离开。
陆云轩一心挂念着厉柔,着急万分,又不能一间间地进去找,只能在屋顶上伺机查看。如此一来,免不了会看到一些令他脸红尴尬之事。
“该死!懊死!”他暗骂。“都是厉柔这个死丫头,回去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转眼见两个女子扶着一个酩酊大醉的男人沿着回廊走来。其中一个女人说道:“姐姐,你瞧这位大爷长得这么粗犷,但双手却是又白又嫩,细致得很呢!”
“我也觉得奇怪,才灌他几杯就醉成这样,而且也轻得很,哪里像个男子汉?”另一个女子道。
陆云轩细看那个男人。他垂着头看不清相貌,然而瘦长的身形的确与厉柔有几分相似。那男子胸前忽然垂下一块晶晶亮亮的东西
金锁片!
“弟弟!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陆云轩从柱子后面闪了出来。
两名女子都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你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
陆云轩上前扶过厉柔,又塞了些银子给她们。
“他是我弟弟,成天贪玩得不见人影,我爹在家气得准备了家法要打他呢!我还是赶紧把他带回去才好。”他陪笑,连忙搀了厉柔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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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轩抱着厉柔回到客栈,一进店门便和人撞个满怀。
“哎呀!”那人手上的几个馒头散落一地。
“姑娘,真对不起!那几个馒头弄脏了,我赔给你好了。”陆云轩歉然道。
那位姑娘本来正忙着捡拾散落的馒头,听见陆云轩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啊!恩公,是您!”
陆云轩一怔。“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正是他在妓院里随手救下的小姑娘。
“我爹娘都死了,无家可归,本来想在客栈里先住一晚的,偏偏客房又住满了。”
“是吗?”陆云轩想起醉倒的厉柔,忙道:“姑娘,你先跟我进来,我有事要请你帮忙。对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我姓冯,恩公叫我菱儿就行了。”
陆云轩笑道:“别恩公长、恩公短的,在下姓陆。”
他把厉柔抱进房里放下,正要扶她上床时,她突然吐了起来,而第一个遭殃的人,想当然尔是陆大庄主!
“可恶,吐了我一身!看我明儿个怎么修理你!”他忍不住跺脚骂她,再回头交代菱儿。“麻烦你帮她把衣服换下来,顺便帮她擦擦干净。我得先回房去换件衣裳才行。”
他挥挥自己的衣服。
“陆公子”菱儿唤住他。“您要我帮他换衣裳?”她看看床上的厉柔,羞得脸都红了。
陆云轩知道她误会了。
“她是个女的,你看!”顺手除下了厉柔脸上的假胡子和眼罩,一股子怒气又袭上心来。“也不知道她打哪儿弄来这些东西,真亏她想得出来!”
过了一会儿,陆云轩换了衣裳,端了杯浓茶进来。“她怎么样了?还好吧?”
“小姐一直睡着呢!”
他点点头,坐到床边,看着厉柔。她一张俏脸又红又热,口内嘟嘟嚷嚷地不知说些什么醉话。陆云轩叹道:“醉成这样,明天可要头疼了。”
倘若她明天当真头疼,当然也会想尽办法闹得他不好过,所以他有一半是在为自己叹气。
菱儿在一旁瞧着,只见她貌美如画、白凝鹅脂的,忍不住羡慕。“小姐长得真美,菱儿以前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美的人。”
陆云轩笑了笑。
“我保证你以前也没见过像她这么皮的人!”又静静看了她半晌,确定她安稳了,才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他摇摇头,无奈地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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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的头我的头好疼,大哥”
菱儿听见厉柔呻吟,忙过来轻轻推唤她:“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厉柔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来,看见一张陌生女子的俏颜,直觉地问她:“你是小环还是小翠?”
“还小翠呢!你看我是谁?”陆云轩火大地揪她下床。“你愈来愈不象话了,居然敢瞒着我跑到那种地方去!”
厉柔见到陆云轩气黄了脸,当下酒醒了一半。
“大哥”她露出了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怯怯神态。
陆云轩正要开口教训她,有人及时敲门。
“庄主,庄主!”是卜钰的声音。
陆云轩连忙悄声跟菱儿说道:“别提迎春院的事!”
菱儿会意,前去开门。卜钰一见开门的是个陌生女子,愣了愣。
“卜钰,这位是菱儿姑娘,她来帮我照顾厉柔。”陆云轩道。
卜钰讪讪地对她点点头。“你好!”接着又向陆云轩说道:“二当家听说柔儿姑娘不舒服,特地要属下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柔儿已经好多了,我们待会儿就要回去了。你替我招呼一下菱儿姑娘,顺便带她下楼去用早点,我还有话要跟柔儿说。”
“是!菱儿姑娘,请!”卜钰招呼了她出去。
厉柔见大家都出去了,房里只剩她和陆云轩,不禁心虚起来。
大哥把人都支开了,是要打我吗?她吓得心惊胆颤的。
陆云轩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她就怕他不说话。
“大哥,”她又开始撒娇。“你不能骂人家人家今天过生日,你自己说的寿星最大,对不对?”
“对!”他冷笑。“可惜今天已经初七,你不是寿星了,所以我要打要骂都可以,对不对?”
初七?那初六上哪儿去了?
“不对,不对!”厉柔赶紧搂住陆云轩的颈项,靠在他的肩头可怜兮兮地道:“不要打柔儿嘛!人家下次不敢了况且人家昨儿个才过完生日,你怎么能今天就打人家?”
陆云轩不禁失笑。“生日当天不能打,生日过了也不能打,你自己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教训你?”
“我说啊”厉柔正经八百地想了好久。“我说,咱们应该一辈子和和气气地相处才对啊!不该动手动脚,那样很伤感情的耶!”
陆云轩一听,反手把她按在床上,然后拧她的脸,笑骂:“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和和气气,难道我不知道吗?你当我没事喜欢找碴,故意欺负你?”
“我没有那么说啊!”她告饶。“大哥,大哥,我下次不敢了,大哥”
陆云轩最禁不起她的软求招术,三两句话便心软了,只好放过她。
“你以后再不安分,当心我剥你的皮!”仍然不忘撂下一句场面话。
她拚命点头。表面上装得诚恳,其实心里当然没什么悔疚,反倒挺得意的。
这个“大哥”真是非常好打发!她偷笑。
待要出发之时,陆云轩对菱儿说道:“菱儿,你愿不愿意到我的庄院里去?这个柔儿一天到晚不安分,叫人操心,你比她大一些,又细心,而且我看你们俩也颇投缘,你说的话她也许会听。如果能替我照顾她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菱儿开心极了。“公子救了我,如今又肯收留我,这样的大恩大德,菱儿粉身也难以报答。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正等着小二牵马过来时,厉柔看见叫卖糖葫芦的小贩,便缠着陆云轩买给她。“大哥,我要吃那个!”
卜钰马上过去买了一支,才走两步,又回头再买了另外一支。他把其中一支给了厉柔,另一支递到菱儿面前。“给你!”
菱儿双颊晕红,接了过来,低声道:“多谢卜公子。”
他们有四个人,却少了一匹坐骑,卜钰不想要再买匹马来。厉柔却道:“不用了,我跟大哥一块儿骑追风,白云让给菱儿就行了。”她跃上追风,硬是挤到陆云轩怀里,朝他嘻嘻一笑。“我替大哥省下买马匹的银子,乖不乖?”
陆云轩瞪她一眼。“哼!你当我不知道你想驾着追风快跑?最好待会儿把你给摔下去!”
厉柔一阵格格娇笑。“我才不怕,大哥可要抓紧了!”一把抢过了缰绳,纵马快奔而去。
卜钰见他们两人已经走远,也要上马赶去,菱儿却一脸为难站着不动。
“你不会骑马吗?”他马上领悟了她的难处。
她点点头。
他想了想。
“这样吧!我扶你上马,你只管拉着马鞍坐稳,我来替你握缰绳。”卜钰发现她浑身绷得紧紧的,安慰她道:“不用害怕,白云很乖的,我也不会骑得太快,你放心好了!”
菱儿无法可想,只好上马。等二人回到枫林山庄已经快傍晚了,比陆云轩他们整整慢了一个多时辰。
厉柔打趣道:“你们跑去哪里玩了,这么晚才回来?我和大哥早就到了!”
卜钰红了脸。“菱儿姑娘不会骑马,属下也就不敢骑得大快,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我知道!”陆云轩出来解围,顺便介绍菱儿给齐孟元和潘霸等人认识。
众人见她举止乖巧,长得虽不及厉柔灵透美貌,却也十分清秀甜净,因此很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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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山庄每月月初都会集合所有的弟子,互相比试武功,然后由几位当家来指导检视,藉以彼此切磋,也不至于松散懈怠。
这天,陆云轩等人指导正在场中较劲的弟子,瞥见厉柔也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便想试试她的功夫。
趁着更换的空档,他唤她过来。“柔儿,你也下去玩玩吧!”
厉柔一愣,马上拒绝了。“不要!”
“来了这么久,我还摸不清你的底细呢!也没见你练习过,不如让卜钰陪你过几招,我们也好开开眼界。”
“不要!”厉柔心虚得很。
正如陆云轩所说,她不知多久没练功,招式大概忘得差不多了。她可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被卜钰追着打。
“我要回房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站住!”陆云轩拉着她的衣领,硬生生地将她拖回来。“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转头命令卜钰准备下场。“你使什么兵器?软鞭吗?”
厉柔不吭一声。
“柔儿,你若会使大刀,我这柄宝刀就借你!”潘霸笑道。
厉柔瞪他一眼。
“快点!你到底要用什么?快说!”陆云轩催她。“难道要赤手空拳的上场吗?”
“好啦!好啦!催什么催嘛!人家会的东西太多了,总要想一下用什么比较妥当嘛!”即使在这种即将出糗的紧要关头,她仍然要说点大话来充充场面。“我要用弯刀,在房里,我回去拿好了!”
她才移一步,便又被陆云轩拉住。
“慢着,是不是挂在房里的那柄?”他唤菱儿过来。“菱儿,你去拿来!”
厉柔的遁逃之计又被识破了,只好满心不甘愿地站着。
潘霸笑道:“哟,你会使那把弯刀啊!我还当那把刀是挂着好看的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厉柔又瞪他一眼。
一会儿,菱儿气喘吁吁地捧着刀跑来。厉柔不甘不愿地接过来,悄声埋怨道:“没事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不会把刀藏起来,就说找不到吗?真笨!”
菱儿掩着嘴偷笑。
厉柔左手执弯刀,用力甩了甩,一副极不顺手的样子,可见是许久没有操练过了,众人皆暗自好笑,陆云轩也不禁摇头叹息。接着她右手一甩,又带出一条红鞭,抖动成圈。众人见她左手执刀,右手掌鞭的身形好看之极,不禁擦亮了眼睛,准备拭目以待。
“准备好了吗?开始进招吧!”陆云轩道。
卜钰想让厉柔先出手,可是等了半晌,见她仍是呆站着,他只好抢攻而上,不过出手十分保留,但已足够让厉柔忙着左闪右躲,根本无暇反攻。五十招之内,卜钰便先后将她的软鞭及弯刀夺下。
陆云轩气得脸都白了。
那么差劲?真丢脸!简直就像是一场儿戏。
所有人都有被戏弄的感觉。
厉柔却不当一回事,摊摊手,无所谓地道:“好了,我输了。”正要离开,又被陆云轩抓回来。
“你给我回来!我是让你上去玩猫捉耗子的么?还不给我用点心好好打一场!”他喝骂。“回场上去!”
厉柔当场被骂得脸红,只好硬着头皮再度上场。环顾四周,弟兄们都是一副忍俊不住的样子,她瞪了几个笑得特别明显的家伙,他们连忙收住笑容,生怕招惹了这个小祖宗,赶明儿她来寻仇。
卜钰道:“留神了!”
她一肚子好气没处发,哼一声。“留你的头!”
红鞭直攻而下,没多久就渐渐顺手起来,招式之间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生涩窒碍。使的正是厉无极独创的“织女三式”
众人见她转守为攻,长鞭缠着卜钰的剑,使得他无法挥洒自如,弯刀则在欺近他之时,攻其不备。尤其难得的是她身形飘忽,优雅曼妙直如仙人下凡,而刀法凌厉、鞭式精妙更如灵蛇闪动一般。因而整个比试场上虽挤满了人,但却鸦雀无声,全都看呆了。
潘霸道:“怪怪!比跳舞还好看咧!”
“可不就是在跳舞吗?”陆云轩冷冷道。“内力这么差,使起来软绵绵的一点力道也没有,全靠招式精妙而已!”
齐、潘二人一笑,知道他说得没错。
其实卜钰的武功高过厉柔不少,要打赢她原本不难,只是碍于不能伤到她,因此要将她制伏便棘手得很,更何况她使用的兵器一长一短,实在让卜钰不容易近她的身。
厉柔与卜钰一路比下来,红鞭始终如织线般与长剑纠缠不休、难分难解。但招式却是忽快忽慢,有时狠辣、有时阴柔,有时弯刀近身抢攻的时候,甚至带着几分玉石俱焚的味道,陆云轩等人看得心惊,想她小小年纪怎会使出如此绝烈的功夫?卜钰更是屡屡被她吓得差点撤剑。
陆云轩直觉不祥,且见厉柔香汗淋漓、面色潮红,已呈疲态,恐她不支,便纵身跃入场中,右手挺剑将两人分开,左手拉起厉柔将她带离数丈之外。
厉柔内力浅薄,一下子松懈下来,虚脱地瘫在陆云轩怀里,不住喘息。陆云轩见状便将她抱回晨星阁,为她运功调息一番,才渐渐平复下来。
“这套功夫是你爹教你的?”他问。
“嗯!这是织女三式。”
“织女三式?”他奇道。“为什么叫织女三式?”
“为了纪念我娘。”她凄然一笑。“第一式情意缠绵,第二式是相思自伤,第三式是余恨难平。”
陆云轩听了,回想刚才比试场上厉柔的进退攻守,再想起牛郎织女的坎坷遭遇、天人永隔,与当年厉无极和尹若雪的境况不谋而合,便明白了厉无极自创这套功夫的涵义。
看见厉柔神情黯然地忆起往事,他赶紧换个话题,对她笑道:“你啊!可给我抓到了吧!成天就知道玩,不知道多久没练功了,内力差不说,连招式也不纯熟,都快忘光了,对不对?”
厉柔吐吐舌,不敢搭腔,又是一个劲儿的傻笑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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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轩发现厉柔不管使鞭、使力,甚至用毒,均走偏了正路,担心她日后心魔渐长,真的会流于邪魔歪道之列。于是开始传授她一些本门心法及剑法,一则增加她的内功修为,再则希望能将她导入正途。
只是厉柔仍然天天偷懒贪玩,不肯用功。任凭陆云轩怎么威胁利诱都没办法。
一日,他又逮到厉柔偷懒不练功,忍不住骂了她两句。厉柔就哭了起来。
“我又没有怎么样,你干么骂人家呜呜呜不会武功不行啊我偏偏不练!人家也没说要认你作师父啊,你凭什么骂人家!不练、不练!”
“我”她说得也有道理,陆云轩一下子无话可答,只好告诉她:“我是为你好!别人求我,我都还未必肯教他一招半式呢!现在三请四请地教你,你还不知好歹!”自己越想越窝囊。
“谁希罕你,讨厌!”她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地跑掉。
陆云轩愣在原地,简直快气昏了。
后来同齐、潘二人谈起这件事。
“连骂她几句都不行?那可就没办法了!”齐孟元笑道。“咱们以前练功何尝不辛苦?偶尔也会想着要偷懒什么的,可是师父那么凶,只要练不好,常常一巴掌就打下来,怕也怕死了,谁还敢不用功?偏偏庄主您平日对她太好了,又舍不得打她。”
“是啊!您若能发起狠来,好好地修理她一顿,那才会有效。”潘霸笑道。“不然依柔儿那副任性又霸道的脾气,您想叫她乖乖地练功,我看是不太可能。”
陆云轩一脸束手无策的样子,潘霸又安慰他。“庄主,您也别泄气,想想看,如果柔儿真的那么容易教,那凭她爹厉无极一身的厉害本事,怎么可能教出她这个半吊子?难道不怕拿出去让人笑死了?可见一定是柔儿这丫头从来不肯用心学才会如此!”
“老潘说得没错!”齐孟元笑道。“连她爹都管不了她,您也不必太操这个心了。”
陆云轩只得作罢。眼睁睁地看她成日游手好闲,在庄里四处游荡玩耍。
“反正只要她不惹事就该阿弥陀佛了!”他叹气。
自己对她的要求真是越来越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