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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费还有吗,我记得还剩三百。”
“醋没了,回来的时候带点儿。”
“那件衣服有点儿贵,我们再去看看下一家。”
“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儿,太贵了你这个!”
“话费话费,你少刷点儿视频,一个月得少多少钱!”
“这个月的工资又没发,我找了三趟了,报账的不给财务打电话.......”
“........”
从小到大,人生短短二十年,我没有经历过多么漫长的柴米油盐之路,却天天围绕着这些琐碎的,无聊的东西打转,当然,一切都不需要要担心,因为我在每一个在乎我的人的眼里,永远都是孩子。小时候,我看不惯天天为了油盐酱醋吵架的父母,也从来没有理解过为了几块钱的降价吵到面红耳赤的奶奶,更不会去在意这个月的电费,下个月的网费......似乎在我的印象里,生活中提到那些东西太庸俗了,太无味了,可当我看到满身是血的赵玫玫,我好像从自己遐想的世界里回归于平淡,那才是生活吧,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它就摆在那里,即使闭上眼睛做一场冒险的梦,再醒来时,它还是在原地,在等着我们去经历,去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平凡地活着。
赵玫玫说,她前一天还在跟她的母亲吵架,为了一点点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昨天发生的,她甚至都忘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像平常一样,里面穿着袒露的服饰,外面套着她爸爸还没生病的时候为了庆祝她考上大学送给她的那件呢绒大衣......
“她去给我爸送饭........那辆车过来的时候,就在、就在我的面前......好多血,我以为是我自己的,我真的以为是我自己的、我把全身都摸遍了,当时吓坏了!”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腿间,发抖的身体像受伤的小猫,哽咽着,绝望地讲述着刚刚的那场噩梦。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妈就躺在那里,她明明刚刚还在骂我......”
所以,在一切还没有结束之前,就这么跑回来了吗?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发现自己最爱的人突然被一场像开玩笑一样的事故抢走了,我的话......我的话会怎么样?
我只是给她递纸,没有任何话能说出口。因为失去的那个人,是无可代替的。曾经以为,那句,“我宁愿死的人是我”无关痛痒,但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我全身最敏感的神经都在跟着抽搐。
当我以为夜会一直这么静下去的时候,房间里突兀地冒出来赵弈仑的声音。
“你妈妈还在医院吧,去见见她,哪怕是最后一面。”
“哎?”我还深陷在情绪里无法拔出来,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我想她一定不希望看到最后的你是恐慌的,去见见她,哪怕是给她一个微笑也好。”他继续说着。
赵玫玫发肿的眼睛里又重新溢满了泪水,等我再回神的时候赵弈仑已经过去把她拉了起来。
“去给她拿外套,我们去医院。”他转身跟我说。
那天,凌晨四点,骤雨忽至。
我忘了,我们是怎么去的医院,我只记得自己一直紧紧地搂着赵玫玫的。
尽管我知道,我们的关系没有好到这种地步,这么做,已经是逾界了。
可这个时候我不容纳她,没有人会容纳她。
我摸着她微湿的发丝,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在这个不合适的节气里,明明气温已经成倍地回升,裹了两个外套的她却依旧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蜷缩着,瑟瑟发抖着。
直至目送着她走进停尸间,我才注意到,我的全身已经湿透了。
好冷啊,真的好冷,不知道这样,是否能给她温暖,哪怕一丁点儿也好。
肩膀上突然传来一股暖意,赵弈仑把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我再一次望向停尸间。
“大家......都不容易呢。”
“是啊。”他牵起我的手
早上六点,我和赵弈仑坐在回去的公交上。
天色很暗,分不清接下来迎来的是黎明还是无休止的黑暗。
赵弈仑把我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询问着:“困吗,睡会儿吧,到了我喊你。”
“我们不是一样都没睡吗,你不困吗?”
“你忘了。”他看了一眼外面的茫茫黑夜,“我们的时间,是反着的。晚上就是我的白天啊。”
在汽车的引擎声中,我沉默着,抓起他的手。
“苏可。”在阵阵杂音中,我反应了很长时间,才听清楚,他是在喊我的名字。
他反握住我的手,我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说着:“感觉你就像丘比特。只能在晚上见到。”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样溢着淡淡悲伤的,古老的故事。
女神维纳斯嫉妒人类少女普赛克的美貌,让爱神丘比特去运用弓箭的神力去射普赛克,希望她爱上一个丑八怪,不料丘比特自己碰了剑,爱上了普赛克。他们每日同床共枕,碍于神与人的区别,每天晚上他都要叮嘱她不要开灯,所以经过漫长的相守,普赛克甚至不知道丘比特张什么样子......她每天抚摸着他的轮廓,想象着他的模样。轻信姐姐的普赛克以为自己嫁给了一条恶蛇,她想证实这件事情,于是在他熟睡的时候点燃蜡烛,缺失妻子信任的丘比特怀着愤怒离去.......
赵弈仑说过,能供我们相处的时间,只有晚上。
我的黑夜,就是他的白天。
他把我揽在怀里,像是呓语着一般,“所以你得每天想方设法留住我。”
像是为了缓解低沉的气氛似地,他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不过丘比特这个比喻可真是腻歪啊。”
“有种非主流的感觉。”
“非主流?”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有那么low吗?”
“呵,毕竟你连辣条都不知道是什么。”
他胡乱地揉着我湿乎乎的头发,前座的奶奶不时回头看着我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