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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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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真是一位聊天鬼才。

    棠柚盯着这句话看了足足五分钟,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把话接下去。

    好在“萧维景”再没有发其他的消息过来。

    次日清晨,棠柚醒的早,打着哈欠穿着睡衣去厨房中觅食。

    刚一下楼,就听到江桃低低的声音:“……她都死那么多年了,你怕什么?如今启星里的人不都听你的话?你让楠楠去启星历练几年,又怎么了?”

    棠柚脚步一停,没再往里走,站在外面。

    这人倒是回来的挺早。

    棠宵喜好收集各朝代的瓷器,她正好站在一个高大的多宝格架子后面;木架很好地掩盖住棠柚的身形,她屏住呼吸,仔细地听两人的谈话。

    启星原本是棠柚母亲苏媛名下的公司,苏媛病逝前艰难地说以后要把公司留给棠柚,但是并没有立下字面的遗嘱;等棠柚到了成年,棠宵却以她“年纪小,不能担当大任”为理由,至今仍旧堂而皇之地霸占着启星。

    棠柚倒是想知道棠宵会怎么回答。

    “单单是历练的话当然没什么,可你的目的不是这个,”棠宵声音颇有些疲惫,沉声问,“你想让楠楠进启星?”

    “楠楠跟着我多受委屈啊,”江桃声音哽咽,“以前你父母不同意咱们俩,我给你当了九年的情人,一句怨言都没有;楠楠那时候天天被骂野种,被指指点点,我能怎么办?”

    棠柚悄悄地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

    现成的白莲花教学过程啊。

    男人果然都吃软的这一套,棠柚听到棠宵颇有些动容地叫她:“桃桃,这么多年委屈你了。可启星是苏媛留给柚柚的――”

    “你是柚柚的父亲啊,也是苏媛的丈夫,她的东西不也是你的吗?”

    隔着细细碎碎的缝隙,棠柚看到江桃在哭,棠宵捧着她的脸,给她抹掉泪花儿。

    江桃眼泪涟涟:“柚柚有萧老爷子疼爱,又订了婚,以后她嫁给萧维景,启星对她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可对楠楠可是雪中送碳啊!楠楠有什么?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个好人家?同样是女儿,你就不能心疼楠楠?”

    棠宵早就没那么坚定,犹豫了:“这事以后再说……楠楠先去启星试一试,等到柚柚结了婚,咱们再说这事,行不行?”

    江桃扑在他怀中:“阿宵,你真好。”

    棠柚面无表情,在这对夫妻热情相拥的时候,关掉手机。

    启星是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现在他却为了哄江桃高兴,要把启星给棠楠了。

    刚刚转身,棠柚同江沉庭四目相对。

    江沉庭就站在她身后不过两步远的位置,白衬衫顶端的纽扣解开两粒。

    他没有笑,薄唇紧抿。

    棠柚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往外走,江沉庭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一直到了餐厅,他终于打破寂静:“糖糖,你别担心,我会说服叔叔。启星永远都是你的,这点不会变。”

    棠柚眉眼弯弯:“谢谢哥哥。”

    她并没有在江沉庭身上寄予过多的希望。

    不管怎么说,江沉庭和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而棠楠和江桃,却是他切切实实的血缘亲人。

    况且,棠宵怎么可能让江沉庭插手这件事?

    江桃一直期望能再给棠宵生个儿子,但当初她生棠楠时候伤了身体,之后就再也没能成功怀孕。棠宵现在对江桃一往情深,甚至把江沉庭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让他接手公司,把他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可江沉庭毕竟不是他亲生的。

    棠柚自己在房间中闷头想了许久,到底该怎么阻止江桃。

    这种情况……现在也只能去找奶奶了吧。

    棠柚的奶奶,孟云秋女士如今仍旧留在西京。

    棠柚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她。

    当年捉住棠爷爷出轨,孟云秋女士直接离婚,分走棠家一半家产自立门户,如今她名下的公司已然占据家用电器的半壁江山。

    所有人都说孟云秋心狠,说离婚就离婚,从不会回家看自己那些孩子一眼。

    权当没生过。

    上次见孟云秋,还是在棠柚的成人礼上,萧老爷子操办的,声势浩大;孟云秋神情严肃地过来送了礼物,说句“生日快乐”之后便走人,甚至连棠宵也没见。

    棠柚心不在焉地翻开一页书,琢磨,奶奶多半还是喜欢她的,不然也不可能唯独参加她的成年礼。

    棠柚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和江沉庭说了一声,让家里的司机把她送过去。

    司机听她报出地址,面露难色:“小姐,先生早就说过,谁也不许去探望孟老太太――”

    棠柚反问:“我只是去看望自己奶奶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只是――”

    “那就去,”棠柚拉开车门,淡淡地说,“你不说我不说,父亲不会知道;即便是他追责,你就说是我非要去。”

    司机见她坚持,只得把话重新咽回腹中。

    奶奶住的地方离这里挺远,横跨半个西京;棠宵与奶奶关系交恶,但苏媛还在世的时候,常常带着棠柚去陪伴她。

    也因为这点,棠宵没少和苏媛争吵。

    今日阴雨绵绵,这片属于私家别墅区,司机的车子进不去,只能停在外面;棠柚撑着把伞,下了车,从供行人走的小路慢慢地走上去。

    司机把车子停靠在路边,十分为难。

    犹豫间,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旁侧,车窗缓缓打开,里面的人问他:“刚刚棠柚小姐上去了?”

    开口就叫出棠柚的名字,司机有些犹豫,没敢正面回答。

    他透过车窗暗暗打量,瞧不见后座上人的面孔,之能瞧见规整的一角西装。

    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而苍白。

    搭话的人看穿他的想法,笑了:“我们先生姓萧。”

    萧啊。

    司机恍然大悟。

    棠柚的未婚夫可不就姓萧么?

    司机再不避讳:“棠小姐去探望孟云秋女士。”

    那人道了谢,转身把他的话又复述一遍,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只看到他打开车门,撑开一把雨伞,恭敬地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

    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了车,司机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纯黑色西装禁欲感十足,一张窥不出实际年龄的脸,英俊且冷淡。

    左手微拢,挡住风,男人点燃一支烟,没什么表情,烟雾缭绕,他隔着重重雨雾望了这边一眼。

    司机一时间没认出他的身份,呆呆地看着,直到男人撑伞沿着棠柚方才走过的路进去,才恍然惊醒。

    棠柚坐在暗红色沙发上等了许久,只等来严肃脸女佣的一句抱歉。

    “孟女士准备睡午觉,说不想见您,”她深深鞠躬,“抱歉,棠小姐,请你回去吧。”

    棠柚站起来,细声细气:“那等奶奶有时间了,我再过来拜访。”

    女佣没有说话,她上了年纪,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不苟言笑。

    棠柚出了门,忍不住站在花园中回望,只能看到玻璃窗上朦朦胧胧的一个剪影。

    又消失了。

    她咬唇,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下走。

    走出去一段,鹅毛细雨渐渐急,沾湿了她的发梢衣衫;棠柚这才想起,自己的雨伞落在了会客厅。

    叹口气。

    小时候就有老师给棠柚的评语中写“自尊心强”,虽然她如今渐渐地被磨平滑了性格,但骨子里的傲气和执拗气还是无法磨灭掉。

    被拒之门外算是情理之中,现在再回去拿伞怎么想都觉着不合适。

    棠柚纠结再三,最终决定还是放弃。

    算了,反正这里离她的车也不是太远,就这么走过去也没什么。

    谁知急雨骤打,雨珠子越来越大,棠柚今天穿的衣服少,抱紧胳膊,忍不住重重打个喷嚏。

    一把黑色的大伞,移到她头顶上。

    棠柚仰脸,看到了萧则行。

    他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大黑伞,完整地罩在她头顶上,遮住倾泻而下的雨珠。

    萧则行叫她的名字:“棠柚。”

    语调没什么起伏,视线落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往上移了移。

    湿透的衣物牢牢地贴在她身上,柔软干净的曲线暴露无疑。素白的胳膊上甚至能够看到皮肤下淡淡的青紫色血管,漂亮的近乎妖。

    本就是为了求人而来,妆容也素淡干净,皮肤苍白,松散的头发安静乖巧垂在肩膀上,眼睫唇角都是水,又蒙上一层浅浅水雾。

    看上去像是哭了。

    被风冻的发冷,棠柚没来得及调整好情绪,轻声叫他:“萧先生。”

    男人个子太高,她只能仰脸看他。

    萧则行将伞递给棠柚,示意她先拿着,自己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肩膀上。

    温暖的雪松和香根草气息将她完整地罩起来。

    把外面的寒气完全隔挡开。

    棠柚捏着那柔软的外套,心想,这倒是个婊他的好机会。

    棠柚仰起脸来,可怜兮兮地看他:“你能送我回家吗?我没吃早饭就坐地铁过来了,回去还需要挤两个多小时,现在又冷又饿,真的好难受呀。”

    ――快!

    ――拒绝她!

    ――快点露出那种厌恶的眼神然后一把把伞挪开!回去后坚定不移地向萧老爷子提出退婚!

    在棠柚无比期盼的目光中,萧则行微微一笑,颊边酒窝浅浅:“当然可以。”

    棠柚:“……”

    您不是最讨厌白莲花了么?这么明显的谎言您都听不出来么?

    萧则行话题一转:“来这里探望你奶奶?”

    正垂头丧气的棠柚怔住:“萧先生怎么知道?”

    很快,她记起一件事:“啊,二叔是不是住在这里?”

    “二叔?”

    “对呀,就是萧则行萧叔叔呀,”棠柚笑,“伯母和我提起过一次,说二叔嫌弃原本的房子太吵,搬到这边住……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见过二叔呢。”

    萧则行不动声色:“见过。”

    “嗯?”棠柚停下脚步,颇为讶然地看他,“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啊?”

    黑伞转了个圈,萧则行平静无波地告诉她:“你五周岁生日那天,棠爷爷带你来萧家玩,萧则行也在。”

    棠柚有点发愣:“你记得好清楚啊。”

    算起来,那个时候,萧维景应该也就……十岁?十岁时候的孩子会清楚地记住这些东西吗?

    棠柚都想不起来自己十岁时候干过哪些混账事了。

    萧则行垂眸看她,缓缓开口: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你尿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