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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空旷的厂房车间内, 毂袁已经窝在电暖炉旁边等着客人上门了, 这小伙是受命代王林来探这两人口风的, 三个魔王军新兵里面也只有他能负起这个任务。
稍微收拾下的毂袁卖相还算不错, 起码看上去是个能正常交涉的人，听到人声后起身迎接几步, 目光扫过其貌不扬的火机和看上去就是成熟职业女性形象的董晓兰，颇为客气地：“地方简陋, 还请担待, 请坐。”
“这个人没有出手过, 能力未知。”指挥部中, 透过董晓兰携带的摄像头看着现场的杨品肃容道。
毂袁这个年轻人档案上比王林还简短，下了力气深挖之后倒是挺不简单——这人表面上是个接网站维护外包为生的码农, 私底下却是华夏国黑客圈里的知名人物之一，入侵过门户网站、窥探过不少名人、明星、乃至知名网红、主播的隐私，说得上是小错不断, 偏偏又从未利用这方面的能力谋利、也没有传播过涉及他人个人名誉、隐私的违法信息, 是个长期在违反法律法规的边缘游走试探但总是不过线的麻烦人物。
吴莉莉回她的小隔间整理东西去了, 毂袁请两人坐下后自己也窝到电暖炉边上，丁点儿没有给倒个茶水之类的待客意识, 算是无意中暴露了一把自己的死宅本质……当然了, 就算是死宅，毂袁也是那种可以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的死宅，与人接触时面部表情非常自然，看上去和外向的同龄人没有太大区别：“董科长是吗, 这位大哥呢，怎么称呼？”
特工火机在以往的行动中一般是不露面在人前的，这回算是情况特殊，他没怎么犹豫就报出本名：“陈好好。”
他这个本名吧……是那种一听上去就特别像化名的名字，果然毂袁听到后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个龙套还搞这么神秘不是特工就是有病，然后就不搭理特工火机了，视线转向董晓兰，微笑道：“你们可能已经知道我的根底了，但是为了保持谈话气氛友好我还是自我介绍下，我叫毂袁，音同古，外号车子，没有任何违规犯罪记录的守法国民，g省z市人。”
董晓兰面色不变，就像听不到毂袁话里的调侃之意一样：“你好，毂先生。我是国安局特安六科的科长，董晓兰，这次前来……”
毂袁打断道：“套话就先不用说了，董科长，我捉摸着我们这档子事应该是不归国安局管的，也就是说虽然您身份地位什么的都挺够，但应该只是帮别人打前哨来探路的，我这么猜测不会冒犯到你吧？要是有的话还请担待下，我不太懂这些什么局啊科啊的编制，也完全没有冒犯您这么一位一线工作者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大家敞开来说的话比较方便。”说着话，这货虽然是正面对着董晓兰的，视线却是落到对方领口那个不起眼的装饰扣上，还笑了下。
透过摄影镜头看着这边的杨品和陈友孝直接跟毂袁来了个隔着空间的对视，两人的脸色都不咋好看。
董晓兰的面色依然没变，淡定地点了下头：“你的猜测不能说全错，我的工作确实是与同级部门配合负责此事，但既然我来到这儿，那么这次的交涉自然是以六科为主要责任部门。”意识就是我说话也是算话的，信不信在你。
毂袁想了想，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智力比别人差，但若论玩弄手段他肯定不会是专业人士的对手，索性直接道：“不是公安部，而是你们国安局来负责交涉接洽，我能不能认为这是一个华夏国政府部门对我们魔王军释放友好信号的体现？”
虽同为国家暴力机构、一线执法机关，国安局的政治色彩要比公安部高得多，而且吧……早年前成立国安局的时候，本身就合并了一部分统战部的部分单位进去，董晓兰接触吴莉莉时开口就自报家门，就有暗示这个的意思在，奈何吴莉莉听不懂……现在有了懂这个的，董晓兰顿时松了口气，当然……话还是不能说得太明白，所以她露出了个怎么理解都行的微笑，并且问出了一个比较直接的问题：“毂先生可以代表魔王军的立场吗？”
毂袁似笑非笑，他就算是不懂得玩弄权术，这么直白的话还是能听出音的，反问道：“董科长认为魔王军有什么立场呢？”
“正因为我们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我才坐在这里。”董晓兰坦然道。
毂袁琢磨着对方既然上来就亮了底线，诚意应该是可信的，而且说到底他并不是魔王军的负责人，说话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便直接到：“对人类社会来说魔王军是没有什么立场的，我们并不是一个有政治诉求的团体，魔王军本身也不是为了争夺世间的权利地位、富贵荣华而存在的。”他摊开手、划过简陋得让人心酸的这个魔王军新兵营总部，“不然的话以我们这些人的能力，别说在国内搞风搞雨，悄悄溜出国门随便找个地方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实在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屈就。”
他这个话底气十足，非常坦荡荡，事实也是如此，别的不说，以安静的御剑术，跑去樱花国那种邪教流行的国家随便编个来历出来当个开宗立派的教主都够够的了。
董晓兰微微点头，在私利方面魔王军表现出来的作风确实比较让人放心，但是否是有政治诉求的团体这点她是务必要再确认一下的，所以她又作出了个怎么理解都行的反应：“哦？”
“政府方面无非担心的是我们这群超凡会仗着能力影响到社会稳定吧，这点上是大可不必担心的，不说组织内部发展新人的条件有多苛刻，董科长看过吴莉莉的天眼镜就该知道，好人和坏人的模糊区分在我们这儿是不存在的，隐藏得再好的邪恶心思，同伴人手一把的天眼镜立马就能让你现形。魔王军的组织纲领你也听吴莉莉提过了，我们这儿是不允许任何人作出违背规则、影响到人道气运的事儿来的，一旦暴露，立马回收能力清洗记忆没商量。”顿了顿，毂袁有些不怀好意地把视线转移向董晓兰领口上的纽扣，“不太客气地说，如果魔王军教官为表示友好公开宣布赠送政府一批天眼镜，供你们研究试用，董科长认为这批天眼镜会给华夏国政治圈带来什么样的震动呢？”
“……我个人会非常感谢魔王军教官的慷慨。”董晓兰面无表情道。
毂袁打个哈哈把这个话题跳过去，又道：“以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我是很以身为华夏人自豪的，或者说我是个有一定民族沙文主义、大国沙文主义的倾向者，我认为地球人种中华夏人是平均智商最高、发展潜力最大的民族，如果我拥有统治世界的能力，我肯定会对外把什么白皮黑皮棕皮都打压成华夏人的的洗脚婢，对内把拉低整体华夏人智商下限的傻逼从基因上清除干净，免得贻害后代。但这种过激的思想在魔王军内部是没有生存空间的，如果我想把我的幻想落实，那么在我达成目的前我会先被我的同伴当成影响人道气运的毒瘤清除掉。”
——你特嘛管这种脑残yy叫过激？！董晓兰忽然发现这个看上去很明理的家伙某种程度上其实也不正常……
“人道气运包含的不止是华夏民族的繁盛，也包括了全球各种不同国籍、不同肤色人种的未来和发展，魔王军的封印先从华夏破除，是因为目前全球华夏的人道气运最昌盛，我和吴莉莉、安静能有幸加入魔王军，全是托福于国家强盛的关系，在这个立场上不管是魔王军的宗旨也好、我们的个人想法也好，都不可能去作出影响到华夏国社会稳定的事情，大方向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用直白的大实话表了忠心，毂袁话锋一转，“事实上，比起担心我们这些人会不会破坏社会稳定，我觉得你们倒不如操心一下魔王军的原始立场……我是z市人，看过两个神君在z市现世时的直播，我也知道你们跟荆湖南君有过直接接触，那么政府就应该知道神道方面和魔王军是势不两立的。连我们这种刚加入的新手教官都多次叮嘱过要勤加修炼、备战神道，虽然神魔两方口径一致尽量维护和不影响人道气运，但双方的主战场是华夏国的话，这种话想来政府高层也不会信吧。”
王林的破金杯在董晓兰和特工火机抵达半小时后才姗姗来迟地开进老灯泡厂，他到的时候毂袁这个可靠实用的小弟已经把这俩忽悠过一通了，当他挂着老好人的憨厚面孔跟董晓兰握手的时候，这位国安局的六科科长笑容里面满是心累疲惫……
——既然不能确认吴莉莉到底被套出多少信息，那索性用毂袁这个爱多想的小子用他那自以为是地发现的“真相”来覆盖有可能被吴莉莉无意中泄露出去的信息，这个计划显然是很成功的；毕竟……撒谎的话有被看穿的可能，但是连说话的人都深以为是真相的话语，接受信息的人又怎么可能去分辨出其中有多少水份呢。
从卖相上说，王林给人的感觉实在是比毂袁这个总是不经意间暴露中二气息的死宅要好得多，常年经营小网吧的经历也让王林身上要比毂袁少很多咄咄逼人的锋锐气势（或者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比气质），双方见面后让董晓兰一度后悔没有建议直接与这个魔王军教官交涉……嗯，从这个方面来说，王林这微胖的形象也算是种保护色。
成年人礼节似的寒暄几句，王林叹息一声，以一副有些愧疚的模样对董晓兰道：“不怕你们笑话，一开始我给发展进魔王军是非常害怕的，对于我这种小老百姓来说杀人这种事距离我实在太远了，就算是杀的十恶不赦的坏蛋，我心里面也没有底，总觉得就算别人是坏蛋吧，那管这些人也是国家的事。只是……”
所谓成熟的讲话方式，话中的重点往往都在转折后，王林故意又叹了口气：“董科长，你知道咱们z市最先出的案子吧，那个叫王祎哲的小年轻。”
“不杀王祎哲，住我家楼上的小姑娘就要出事，报警吧，以王祎哲的年纪，就算认定他有危险倾向了最多也就是教育指导一番完事，说不得教育局怕重点学校闹出丑闻，还会想方设法把事情压下去。那么等风声过了，这个王祎哲还会不会去危害到那个小姑娘，谁说得准呢？”
王林不待董晓兰出声，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在魔王军里面只是个刚通过考核没多久的新成员，无论我是受魔王军的理念宗旨吸引也罢，还是没有胆子拒绝这种超凡势力招揽也罢，总归是我碰上这么个事儿，这闲事我得管，这路见不平我得救，董科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王先生，你是魔王军第一个接触到的华夏人？”董晓兰没有表示出态度，而是问了一个似乎有些莫名的问题。
王林点头：“是，华夏国的封印只破了一处，最早脱身出来的只有上任教官地狱火魔鬼，这位教官目前正替魔王陛下代行巡视人间之职，现在也很少回来现身。”这个回答是王林琢磨了挺久准备出来的，无论如何带了魔字的东西在人们的惯性思维中都不太正面，那么相对于堂皇现世的神道，魔王军就有必要在初期表现得弱势一点。
董晓兰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心里面是真正地松了口气……看来上面的推测没错，魔王军的风格或许真是有很大可能受到这个教官的影响，这对华夏国政府来说是相当幸运的——王林这个人不管是档案上还是实际接触下来，都是个有一定任事勇气、但也知道约束自身行为的普通市民，有这样的人在机缘巧合下充当魔王军的引导者，自然要比来个心比天高肆意胡来的家伙强。
“请稍等。”董晓兰冲王林点个头，抬手按开衣领上的通话器，“杨处长，你以为如何？”
指挥部内，杨品看上去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只有陈友孝表情相当复杂……
懵懵懂懂的吴莉莉和精明得过了头的毂袁都不是最好的交涉对象，王林表现出来的理性才算是比较好的统战素质，杨品斟酌下言辞，按下通话按钮：“就照老首长吩咐的来吧。”
董晓兰可以演这么一波，主要也是给对方一种“我们可以答应你们的部分要求，但如果狮子大开口的话我们这说了也不算、必须要上面的大领导开口，可别怪咱到时候玩拖字决”的暗示，虽然迂回了点，总比面对一堆哭笑不得的要求时再来头疼怎么拒绝好……
走了演技流程，董晓兰再对着王林时态度就严肃了挺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用词非常直白地：“王教官，虽然魔王军这个组织及其领导层不归华夏国政府管，但是包括你在内的魔王军成员都是我华夏国的国民，政府对于你们加入境外组织的选择持不支持也不反对的默许态度，只是既然你们仍旧属于华夏国国民，又是在华夏国境内活动，那么你们就必须处在华夏国政府直接监管的范围内，这是我国政府的底线，你们是否可以接受？”
这段话中，“不支持也不反对”这句话才是真正的重点——你们自认的维护人道气运行为以及展开的相关行动，政府可以捏着鼻子默许，但是必须要处在国家的监管范围内，要在一定程度上向国家透明部分信息，不能做出超过华夏国政府底线的事儿；这听在王林耳中，几乎就等于亮闪闪的“招安”俩字，所以王林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话道：“是要把我手里头这个魔王军新兵营收编到体制内？给工资吗？”
“……”董晓兰端着的职业女性面孔差点没绷住，这要求可真够“人民”、也真够接地气的，“呃……如果贵方接受的话，这个我国政府是可以考虑的。”她还是很担心对方忽然狮子大开口，得给自己留点迂回余地。
“那先把这个老灯泡厂周围的地皮划给我们做新兵营总部吧，既然收编超凡组织，国家也不能太小气吧？”王林瞪着眼睛道，工资都还得考虑下，这也忒小气，要是连这么一块狗都不理的地皮都不给，王林可就不干了。
“……这个我们可以跟当地政府沟通协商处理。”董晓兰使劲了吃奶的力气保持面部表情别崩溃，一看对方眼神儿里面都是失望，才惊觉似乎太小气了点，连忙补充道，“这一带不是农业用地，协商结果应该很快就能看到。”
“那就好，要不然我投这里改造的钱就白瞎了。”王林舒服了点，没忘记再给自己加点码，“魔王军现在能脱身出来的几位都穷得要死，我又怕他们跑到社会上随便‘拿’钱，都是我在供养着他们的。我自己又不是什么土财主，挺辛苦的，希望国家考虑下这方面，给我缓缓压力。”
“……”董晓兰控制不住眼神死，但是又不能说这个教官说得有错……确实出现在网民上传视频中的绿火猛鬼……不，地狱火魔鬼一身从头到脚都挺廉价，那个代号花妖的白发男子还在那出卖美色搞直播赚钱，从这方面来说，对面这个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充满了小市民气息的家伙干得还是挺漂亮的……
“政府肯定会考虑这方面的。”董晓兰重重点头，她发现她还是有必要让这个魔王军教官多偏向华夏国政府一点，不然的话这帮人嫌弃华夏国政府小气、抬脚跑到国外，就凭他们能制造出超凡这个能力，别说外国政府了，境外有势力点的组织为抢这帮人搞不好金山都砸得出来，“既然王教官中意这片地区、想把这儿废物利用改造成新兵营，那么六科作为与贵部门有直接合作关系的机构，是可以代贵部门提交报告申请政府投资改建这处废弃厂区的。”
王林眼睛立马就亮了：“那感情好。”
董晓兰知道收编这么个魔王军新兵营还附带个教官的超凡机构，归属权肯定是要吵一阵子，只是这方面再争也没谁争得过特保局，所以吧，她等于是在用这个机会为六科给王林提前卖个人情，狡猾狡猾地……谁叫特保局保密条例那么多没法轻易站到前台来呢，咱六科也很羡慕特调处有个陈警官啊~
咳咳……为自身集体考虑算是华夏人的通病，董晓兰又道：“王教官既然能答应政府要求，那么贵部门申建成立也是需要相关部门批示的，我国政府希望能了解一定的关于神君、魔王军两方的具体信息，王教官是否能提交一份报告由我们代为转交呢？格式方面没有过多要求，按你的方便来就行，口头报告也行，我这里可以直接录音。”
这是直接在要投名状了，王林并没意外，想沾点国家的光也是要有付出的，点头道：“可以，只是我知道的不一定详细。”
王林没有马上开始忽悠，而是招呼躲到房间里去玩游戏的毂袁帮忙搬了箱功能饮料过来……这个时候才考虑到上门的客人没东西喝，也是没谁了……然后王林自己动手各分了一瓶，香烟摆上、打火机准备好，摆出一副长谈架势……
接下来嘛……就是大家都懂的历（瞎）史（话）重演，王林把最开始用来洗脑新兵的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就是他修改过的小市民路遇地狱火魔鬼、平凡的骚年……呃，青年走上拯救世界……不是，拯救人道气运的聊斋传奇……着重描述他最初是如何畏惧抗拒、后来知道了神道的阴谋又是如何身不由已——确实比起收编超凡组织，死几个社会毒瘤只是毛毛雨，但这种事情最好还是有个合理高大上的借口，这样的话国家给他们这个魔王军新兵营安排“职权权限”时也才更名正言顺点。
至于魔王军出了封印的其他鬼魅究竟还有谁、魔王军内部的“修炼之道”是否可以为华夏国政府制造超凡士兵这两点，王林当然得紧紧捏着不能随便透露；前者是他的保命根本，要不然京城那边有个把个家伙歪了心思岂不是得把小主意打到他身上，说什么也得装作自己留有底牌；后者嘛，则是用来和国家py交易的重要筹码，见不到好处坚决不撒鹰，撒鹰也得挤牙膏似的撒，玩心计他肯定是斗不过国家精英的，那索性把嘴巴闭紧，谁还能来撬他牙关？
作者有话要说：……矫情比一下，平行世界里的王祎哲没有作案成功，而我们生活的这个次元里这人渣成功了，唉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