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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走过的艺术宫vip通道,电梯也是专属的。
一路工作人员如同春风般亲切动人,给她们仨位置就在许入微后一排,正中间。茶香扑鼻的六安瓜片和配茶的茶梅、果脯和小饼一应齐备。
直到坐下,江黎黎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似是意料之外,又似是期望之中,是,她的心底,那最卑微最渺小最遥不可及的期待,在这一刻成了真。
许入微除了一个浅淡的微笑外并没有与她多说一句话,他静静坐在前排,身上冷冽的香似有还无。
席艾和季翎歌也是完全懵的,坐下好几分钟后,席艾才悄声说出一句:“我怎么感觉场内场外对我们虎视眈眈啊……”
“先看剧,回家梨子你给我老实交代!”季翎歌掐了江黎黎一把,又掐了自己一把,吸口气道,“还真不是做梦……”
那天的演出自然是好的。昆曲的美,如流水行云,繁花似锦,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满园春色也好,断壁残垣也罢,每一折都让人心醉。
缠绵至极的唱腔婉转中,江黎黎似又听到那一声“狸狸”,似又感受到那薄凉温柔的唇,鼻端仍绕有冷冽的香,他就坐在身前,却依旧远在天边。
你还记不记得?
你还认不认得我?
我盼你不记得,盼你忘记,又卑微地藏在心里,是平淡现实中最绮丽的梦境。
江黎黎静静流下泪来。
演出结束后,艺术宫的老板和主创团队的经理都来跟许入微打招呼,许入微只请林叔应对,并交代:“这三位是我请来的朋友,她们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其实江黎黎她们已经满足得眩晕,哪还能有啥别的要求,傻乎乎地不断致谢。但对方特别懂,在其他人都被安排离场后,她们得到了与几位昆曲老师合影的机会、所有主创亲笔签名的《牡丹亭》精美画册、周边文创产品的大礼盒、一张云端艺术宫的终身vip卡……席艾和季翎歌在合影这个环节就完全陶醉了,不但拍了照签了名,还与各位老师聊得很开心……
在这热闹的氛围里,江黎黎悄悄走开看了看,发现空旷的露台上,许入微一人站在那里。万家灯火的华丽璀璨和演出剧场的繁华热烈之间,只他所属的方寸,冷清安静。
江黎黎忍不住走过去,轻声道:“谢谢你。”
许入微转头,夜色里他的面色有种异常的苍白。
“你……还好吗?”江黎黎有点担心。
“没事。”许入微声音低哑,问:“喜欢昆曲?”
“其实也不懂,就是单纯觉得很美。”江黎黎承认。
许入微沉默,江黎黎问:“许总也是同道?”
意外的,许入微声音冷淡:“不,我毫无兴趣。”
江黎黎被噎了一下,心说那你把剧团请来为你单独演出为哪般?
“所有戏剧都是以艺术的方式制造幻觉,而幻觉不过就是生活的鸦片,只会带来沉迷和失控。”许入微继续冷淡地说。
illusion,他的公司不就是叫这个?
江黎黎毫无思想准备纠结哲学话题,只想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等昆曲老师走了后,你可以上台去,讲一晚上都行……
许入微应该是感觉到了江黎黎的目光变得像长出了小小的狼爪子,转开了头不再说话。
江黎黎轻咳一声定定神,想说什么,但身后席艾已经在叫她:“梨子!梨子!”
“你的朋友在叫你。”许入微恢复了面无表情拒人千里。
江黎黎只得与他告别,走开。
走在去地铁的路上,席艾和季翎歌只觉得人为啥只长了一张嘴,根本不够用,既要抒发看了一场大剧的感慨,又要八卦江黎黎的奇遇,完全忙不过来。
江黎黎一直沉默,突然对她们道:“你们先走,我回去看看。”
她一路奔回了云端艺术宫,已经关闭,再奔去停车场,看到许入微的车还在。
她俯身轻轻敲了敲车窗,透过暗暗的玻璃可以看到车里的人手驾在方向盘上,伏着身子一动不动。江黎黎心头一紧,继续敲了敲车窗。
终于,他微微一动,慢慢地直起身子,车窗降下,她看到了许入微清隽憔悴的脸。
并无深情于睫,但有孤意在眉。
“虽然戏剧不过制造幻觉,但幻觉也可能是对生活最深刻的淬炼。”江黎黎认真地说。
许入微低眉,似叹了口气,道:“上车来。”
江黎黎上车,坐在他身边,有点奇怪林叔和司机、保镖们都不见了?
“想自己待一会儿,让他们先走了。”许入微靠在椅背上,低声道,“现在我开不了车,等我缓一缓。”
“需要我来吗?”江黎黎问,她开车的技术还不赖,毕竟出租车司机是她曾经考虑过的职业。
许入微吸口气似乎想忍耐,但拧了拧眉,应出一个字:“好。”
“擦了挂了你不会让我赔吧?”江黎黎坐到司机位置,先订立免责条款。
“不会。”
“送你去医院?”确定目的地。
“不用。”
“那去哪里?”送他回家?
“不知道。”
……江黎黎侧头去看许入微,他合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领带拿掉了,象牙白的衬衫衣领处一横锁骨瘦削伶仃,有点突兀。
他真是瘦啊。
“那,你先休息,我带你去个地方。”江黎黎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好。”
江黎黎把车往城郊开。这里是城里的西边,西郊有个湖,不像东郊的湖那么有名,但清幽静美,还有个她的秘密基地。
今晚月色明亮皎洁,可以看到极美的银色涟漪。
停下车,她轻声唤一路安静的许入微:“许总?”
许入微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了许多,睁开眼看到眼前月光下的湖,有点怔怔的。江黎黎以为他愣怔是因为景色,其实他是因为发现自己没有借助药物居然能在车上睡着。
“现在走得动吗?”江黎黎问。
“当然。”
江黎黎带着他走过一段石径,来到巨大的几颗紫藤花树下。正值九月,紫藤花开得如烟似雾,一棵花树的老枝粗壮朴拙斜斜逸出,江黎黎跳上去坐下,对许入微道:“来。”
许入微腿长,轻松地坐上去,顺着江黎黎的目光看出去,果然,风过处,累累紫藤花飘飞扑落在碎银般的波光涟漪上,比日本的八重樱更多几分清逸。
“是不是很美?”
“嗯。”
“美是很重要的,哪怕是幻觉。”江黎黎轻声但坚定地说,“是支撑我们过日子很重要的精神支柱。”她看向许入微,“你今天请我们看了很美的演出,明天,后天,很多天,遇到糟心的客人和投诉,我都不会觉得很难熬,因为心里会记得今天晚上特别美好。”
她没敢说,去年的那一晚,足足能支撑她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