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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给她一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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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给她一刀吧

    后来的一段路,惜日满脑子是四哥古怪的神色和那句可怕的话,她真希望自己幻听了,听错了,可偏偏脑子里全是四哥那晚接二连三抱着小茗子的影像……

    在进明郡王府时,四哥更是神色仓惶不安的托词离去,始终不敢正视她,这让惜日更加惊疑不定,也不敢多问多说,脑里一片混乱——四哥与小茗子,抱来抱去的,啊!!打住!——不能再想了!——

    今日这件事,给惜日很大的冲击,她无法再忍受良心对自己的谴责,决定一鼓作气,说出事实。最让她难以面对的就是三哥明路,所以她决定,最先与三哥说明。

    夜晚,打听到三哥已回府,她在落日园内走了不下十数圈后,终于在小双子崩溃之前,鼓足了勇气。硬着脖颈昂首挺胸视死如归地奔赴了“法场”,严肃斥退后面不明所以,盲目跟从的小双子后,独自一人,走向了三哥的书房。

    深秋夜晚微寒,三哥的书房门窗紧闭,屋内烛光闪烁,明路的身影倒影在窗纸上,恍惚而单薄,似伏案写着什么。偶尔屋内传出一阵轻咳……

    房外,惜日已经站了有半个时辰了……不是不能进去说清这一切,今晚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一切后果她都认了。只是在这样的时刻,看到这样的景象,她还是犹豫了。

    当初三哥义无反顾的挡在自己身前,身受重伤命悬一线。鲜血、痛苦、濒临死亡,不可否认那是自己这一生最感动、最无助,也最痛苦的时刻。如果不是因为当初那一箭,三哥的身体也不会这么差,他每一声轻咳,都像针一样扎得她痛,扎得她苦。

    她再次犹豫了……她恨自己这种犹豫,恨自己的优柔寡断,也恨自己的胆怯懦弱。但如今,三哥为国为民劳心忧虑,她不能为三哥分忧解劳也就罢了,不能再给三哥添乱,还是过些日子吧。

    脚步一转,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许久之后,端着一盅热汤,惜日再次来到书房,行至门口,轻轻敲了几下,听到房内三哥道:“谁?”

    惜日道:“三哥,是我。”

    屋内脚步声响起,房门被打开,三哥见到门外的她,疑惑道:“这么晚了……”看到她手中的热汤,方让开身子道:“快进来。”

    惜日步入书房。

    惜日放下热汤,回身道:“三哥,歇一歇,先趁热喝了汤暖暖身子吧。”

    “好。”明路淡笑,举步走到桌案旁抬起汤碗,吃了起来。

    惜日在旁望着三哥,微微发了怔,这几日三哥明显清减了,本就重伤未愈,没有时间好好调养,还劳心劳力,熬夜赶公文,身体怎么受得了。惜日愧疚感愈深,更加决定今晚不能说那事。

    喝完了汤,明路问道:“这么晚了,瑜弟还未歇息,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惜日淡然道。接着又劝道:“三哥伤势未愈,这一阵子也没有好好调养,还是不要再熬夜了,早些休息的好。”

    明路微微一笑道:“还有一点就完了,不碍事。”

    “那……三哥,我在这里帮你磨墨,可好?”她只想帮三哥作些事,即便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明路闻言目光一沉,复而展颜,柔声道:“好。”

    书桌旁,灯烛火心轻轻一声炸开,惜日挑了一挑,让烛光愈明,已近三更了,三哥仍没忙完,偶尔听到三哥咳嗽,每听一声,胸口便痛上一分。

    望着三哥的侧影,她在心中暗暗对他说:

    三哥,对不起……我一直在欺骗着你……欺骗了你那么久,欺骗了你那么多,我又该如何开口?……你告诉我,我如何才能偿还所有我欠你的,你告诉我,怎样让你不怪我,不恨我,不讨厌我,让我仍然留在你身边,叫你一声三哥……

    “瑜弟,夜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明路道。

    惜日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我无碍,三哥才应该早些歇息。”

    明路闻言,放下笔,舒展了一下疲倦的神色,凝神问道:“瑜弟,你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惜日笑道:“没有。”

    明路摇头微笑,“一定有。”

    有这么明显吗?是啊,以前她从没主动找过三哥,更不要说是三更半夜。

    既然如此,惜日心知瞒不过三哥,便假意轻快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三哥,其实,我只想说现在我的病好了,不想一直麻烦三哥,还是搬出去住好些。”

    明路沉思了一会儿,这一次并没有执意挽留,只道:“张归一三日后在东街菜市口处斩,这几日京城颇有异动。禧恩已有确切消息山贼余党想要劫法场,已在京里布下天罗地网三日后将一干人等一网打尽,再加上这几日除了漕运之乱波及甚大,闹得人心惶惶之外,京城颇为不安稳,不如,瑜弟三日后再搬出去如何?”

    “好。”惜日答得干脆利落,倒让明路微微一凝,洒然笑道:“瑜弟,你定还有事。”

    糟糕,刚刚答得太快了。被三哥看出破绽。惜日暗恼今晚自己的心太乱,不似以往镇定了。

    “瑜弟,你有何事,只要三哥力所能及,定然尽全力帮你。”明路道。

    惜日暗暗叫苦:三哥,你不要再追问了,你再追问我只有全说了。除了失去你们,其他的我都可以承受。虽然在这个时候并不适合。但我已忍不住了,再忍下去,或许我还没说实话就先烦恼而死了。

    惜日试探问道:“三哥,如果以前我欺骗过你,你会不会讨厌我……”越说越小声。

    欺骗吗?明路注视着桌旁心虚的惜日,若有所思地轻柔回道:“如果你真的欺骗过我,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欺骗我。”

    “因为—+激情—”惜日急急开口,又忽然闭上嘴,因为什么?!笨,这‘因为’二字一出口不正好承认了自己欺骗过三哥!算了,既然如此,说吧,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虽然还想拖几天的,怎奈自己早已心烦气躁沉不住气了,干脆趁着今晚夜色寂静,三哥心情甚好,神色温柔和煦,还有些倦了,脑袋不太灵光,心神不容易激动受到强烈的刺激,或许可以从轻发落她也为未可知。

    不要怪她,实在是想忍也忍不住了!

    “因为……”她深深喘了口气。

    “因为……”她又喘了口气。

    “因为……”她喘气再喘气。

    啊——谁上来给她一刀吧!

    明路始终静静的等待着,不急亦不躁,淡然看着一旁的惜日双拳捶着胸口一副快要被自己捶死了还要拼命给自己鼓劲的样子,忍不住唇角微挑。原来,她还是在乎他的……不仅如此,似乎非常非常的在乎。

    就在这时……书房窗户猛然被踢开,房外一股冷风随之袭入屋内,二人蓦然抬首,惊见一人倒挂在窗口,那人倒挂空中还颇为愤恨地挥舞着拳头大声吼道:“因为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我已经受不了了,你再婆婆妈妈唧唧歪歪的不给我一个痛快,我就要失足从房顶掉下来了!”(说到大家心坎里了)

    这人是谁啊?

    因此人倒挂,惜日一时没认出来,待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啊?!

    “三表哥!”

    这时,院外王府侍卫闻声冲将进来,正欲冲向屋檐上倒挂之人,明路突然一挥袖,喝道:“全都退下。是本王故友。”

    片刻,所有人退下。

    李瑜根本不是明路故友,只因刚刚惜日那句三表哥,明路才放过这个夜探王府的怪人。

    这时房檐上自以为倒挂金勾,实则在惜日眼中像是倒挂死鱼的李瑜一个翻身,利落的从窗口跃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在一旁椅子上,道:“小日子。上茶!”

    小日子?惜日眼皮一跳。有种极强烈不好的预感,果然,李瑜后面的话让她大惊失色,李瑜不以为然接着道:“小日子几年不见,越来越别扭了,你不就是女……帮喃砖……呜……”这时,惜日好像刚巧跌了过去,一手恰好捂住了李瑜的嘴,让他后面的声音变成了‘搬砖’。

    惜日随即大笑道:“啊哈,哈哈,表哥你来得正好,我先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三哥郡王明路,他是我表哥,李……三公子,好了,大家这就算认识了,表哥,三哥为了救我受了重伤,一直也调理不好,你不是神医吗?哈哈,麻烦你给三哥看看,开几副调理的补药,如果你能让三哥在一个月内完全恢复,我送你两个那个!”惜日诱惑的比出两根手指,李瑜一见眼前一亮,目光却又一闪一眯,伸出了四根手指,惜日见状立刻点头,道:“成交!”李瑜见她答得如此爽快,明显觉得受了骗喊少了,颇为不满的斜眼瞪了瞪惜日,惜日这才虚笑着拿开了一直捂着他嘴的手,却不敢再看明路,她知道自己如今已经箭在弦上,这种情况要是四哥还能蒙混,但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三哥……不用想了,绝对,绝对的不可能。

    两个那个?那个是什么?他二人旁若无人的交易,说着只有他们之间才听得懂的话,这令明路心中不快。但他却知道惜日此刻的恐惧、害怕和犹豫,甚至也明白惜日欺骗他的理由。

    看着惜日僵硬的背影,明路微微一笑,对李瑜抱拳道:“李三公子,幸会。”

    李瑜上下打量明路,亦抱拳道:“明郡王,幸会,刚刚在下多有冒犯,还望明郡王恕罪。”

    “客气,李三公子深夜来访,有意不走寻常之路,想必是有急事,在下体谅之余也不便多留李兄。”明路道。

    李瑜不以为然道:“明郡王,实不相瞒,在下今晚是来找我表妹……”

    话还没说完,身旁那人突然颤抖着抓住了他的手臂,手指紧扣住,他似根本没有感受到身旁那人的害怕和恐惧,只微微一顿,便继续笑着说道:“不过,既然表妹命我帮你疗伤,在下只好烦请明郡王先伸出手来让在下把把脉。”

    明路扫了他一眼,道:“不劳李兄了。”转头对房外道:“送客。”

    房门立刻被打开,侍卫立在门口。虽未看向屋内,却已满身杀气。

    李瑜淡然撇了一眼门口,一声冷笑,道:“我答应过表妹的,就一定要做到。”

    明路闻言,目光倏然变冷。李瑜亦是冷眼看向明路。这一刻,屋内剑拔弩张。

    忽然,屋里有女子声音出现,只听她说道:“表哥,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我实在欠三哥的太多太多,不是只治好伤就可以的,你不用再帮我了,我愿自己承担和面对,三哥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认了。”

    “小日子,你不就是因为他为你受了重伤,一直愧疚难过自责,觉得亏欠了他吗?我替你治好他的伤病,你就不必……”

    李瑜的话并未说完,一只手突然伸至他面前。李瑜话音消失在微微惊讶中。

    明路冷道:“希望你神医的名讳名副其实。”

    李瑜目光微微一凝,手搭上了明路的脉,片刻之后,收回手。

    明路的表情始终未变。

    李瑜道:“我开个药方,你先按这个方子用药,每隔十日,酌情减量。”

    他到了书桌旁,随手拿起一张白纸,写下了药方,递与明路,又道:“记住,一日三次,要用灵芝沫做药引,小火煮两个时辰以上方可用。”

    明路伸手接过药方,看都没看,折好放入怀中。

    李瑜见明路连药方都不看上一眼,以为明路根本就不信任自己,冷哼一声,嘲讽道:“我开的药你真的敢吃吗?”

    “敢。”明路似想都没想就回答。

    李瑜不信:“在下没想到明郡王会如此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闻言,明路目光淡淡移向那个依然僵硬挺直的背影,柔声道:“我不是信任你,我是信任她。”

    那个僵硬的背影明显一震。

    “如果你能治好我的病,让她对我的愧疚和自责减轻,我便愿意用心去治。”明路道。

    李瑜看着明路的眼神变了一变。

    房门缓缓的被关上,没人再来打扰屋内的三人。

    明路望着惜日的背影,似乎过了许久,也似乎只一回首间……

    李瑜忽然打破了平静,问明路道:“你不是有七个老婆吗?”

    明路不明所以,微微点了下头。

    李瑜笑道:“都送给我如何?”

    嗯?!明路含怒看向李瑜。

    李瑜哈哈笑道:“你真是虚伪啊,娶了七个老婆还敢大言不惭的对第八个剖析自己真情,娶了第八个自然就对第九个说自己绝对痴情了,哈哈——”

    闻言明路惊怒交加,在李瑜回荡的大笑声中,明路忽然幽幽地笑了起来,笑得发苦,笑得悲凉,笑得怅然,笑得还有些狂妄,他边笑边道:“你说得对,女人曾经对我来说只是传宗接代、暖床、娱乐的宠物,本王喜欢谁自然就要得到谁,本王不喜欢自然就可以不放在眼里,本王看上的女人,即使不择手段,本王也会试图得到!”

    他的话,让李瑜停止了笑声,目光蓦然变得阴冷。惜日则身体僵硬,脖颈僵直。

    接着却听到:“可自从遇到这个不男也不女的假李瑜,却让我彻底失了方寸,为她心动,为她矛盾,为她忧虑,为她牵挂,甚至……可以为她将生死置之度外!剖析自己的真情,又如何!我爱她,我承认我爱她,我不爱从前令我迷恋过的田惜日,我也不爱什么瑜弟,我只爱她,不管她是男还是女,不管她是谁,不管她做过什么,我都爱她!”

    “不要再说了!”惜日突然一声大喊,夺门而出。

    为何她一直都不敢说清这一切?如今才知,她最怕的就是这一刻。其他的都是借口,她最怕最怕的就是这一刻,因为她早已察觉三哥对自己的感情,因为她早已知道是自己一手制造了这一刻。所以她犹豫,所以她害怕恐惧,所以她找遍借口告诉自己要悔婚却始终都没有去做,所以她无比的痛恨自己,所以她知道自己注定会失去这一切……因为……她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再也住不下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