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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沈淮一家里离开的时候,苏泽锦虽然放下了一个困扰他的念头,但他心里又多揣了另一个困扰他的念头。
这他喵的是质量守恒定律吗= =
总之本来没打算去麻烦陈简的苏泽锦坐在自己的车子里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提满两手丰盛的晚餐外卖跑到陈简的公司了。
高中、大学、乃至最初创业的时间苏泽锦都停留在国外,苏泽锦其实并不特别了解陈简的生意,只知道对方的主营业务是开发手机电脑软件,也有生产线生产一些外包电子设备。
苏泽锦到达陈简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一天的晚上了,但下班了也呆在办公室里的人并没有像苏泽锦想象的那样埋首办公桌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而是将办公室里的文件堆积如山了――简而言之,陈简正在整理自己的办公室。
“你没事把这些文件搬出来干什么?”苏泽锦抱着东西走进办公室,“吃晚饭了没有?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吃一顿。”
陈简一看到苏泽锦手中各种各样的东西就笑了:“怎么,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来找你就非得有事情?”苏泽锦反问,他一边说话一边左右看了看,弯腰将正正好堆在茶几中央的四叠文件全部堆到一边,再被自己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放下去,“要命,这些东西简直重死了。”
陈简是一刻也不能忍,走到一边整理被苏泽锦推歪掉的文件,再将它们整整齐齐地码在角落的地砖上,然后才翻了翻苏泽锦带来的东西:“两吊啤酒,卤味,小菜,粥煲?什么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从小到大我早就习惯了。”最后一句话才回答苏泽锦刚才的问题。
好像自己以前确实是这样……
好像自己今天也确实是这样……
苏泽锦咳嗽了两声,果断转移话题:“这是红菇瘦肉粥,我上次尝过,味道还不错。”
陈简坐到沙发上,将装粥的快餐盒从塑料袋中拿出来,打开盖子放在一旁凉:“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反正从小就没有跟对方客气过,苏泽锦现在也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说了:“今天来找你当知心哥哥呢。”他说着就将今天主要的两件事情大概地给陈简说了说。
话说完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喝粥吃东西了,苏泽锦抓了一把花生一颗一颗丢进自己嘴巴里:“你觉得呢?”
“你让我觉得那个the charming man,还是你的老爹?”陈简问。
“两个我都想听听你的意见。”
“the charming man的话,你不打算娶妻生子了?苏爷爷接受不了这个新潮思想吧?”
“只是谈个恋爱而已。”苏泽锦仰着头张嘴接花生。
“始乱终弃?”
花生差点卡嗓子眼了!
“……要命,”苏泽锦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喉咙,“说冷笑话的时候别赶着我做危险动作的时候好吗?”
陈简斜了对方一眼:“既然知道是危险动作,你可以不那么做。”
苏泽锦傲娇地哼了一声,还是将手中的花生都丢回桌上的袋子,接着拿了两罐啤酒,一人一罐。
“沈淮一那边我再想想吧,总觉得就像一根特别大的胡萝卜在眼前晃悠着,吃了怕噎着,不吃舍不得……好了,说说我老爹,沈淮一的意见你也知道了。”苏泽锦说。
“你真的要听我的意见?”
“还有假的啊?”
“第三者和杀人犯是不一样的。”陈简也和沈淮一一样,非常直白地告诉苏泽锦,“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被仇恨蒙蔽视线。”
苏泽锦捏着啤酒罐的五指稍稍一紧,橙黄色的液体从灌口涌出,他将啤酒罐举到唇边喝了一口,对陈简笑道:“你应该说,我最好不要被血缘关系蒙蔽视线。”
“你还有期待啊……”陈简说。
“如果以前你问我这句话我一定把你骂到狗血淋头,但现在的话――”苏泽锦拿着啤酒罐和陈简轻轻一碰,“你说谁能没有隐约的期待呢?”
陈简笑了笑:“你要真想知道的话,就去排除其他变量吧。”
排除其他变量?苏泽锦琢磨了一下,觉得陈简这话跟之前沈淮一说的简直一模一样:“你的意思是?”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陈简小口地喝着啤酒,“什么时候、什么事,都是这样。”
“你是说让我主动去接近他们?”苏泽锦问。
“这只是实践的一个方法而已,”陈简看上去并不推崇这个方法,“还有一些别的实践方法。”
“比如?”
“比如你可以设立一个参照物。在同等条件下,你可以得出谁对你爸爸更有用――或者你爸爸更注重哪一个,这样的结论。”陈简说。
苏泽锦认真看了陈简好一会。
“怎么了?”
“没怎么,”苏泽锦说,“不过我在想,应该介绍你和the charming man认识一下,你们说不定很聊得来。”
陈简挑挑眉,但更多的是不以为然:“也许。”
话题到了这里就结束了,两人各自喝了口酒想自己的事情,苏泽锦就说:“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今天弄这些文件干什么?难道要搬地方了?”
“我想找一个东西。”陈简说,“我觉得我忘了一点事情。”
“什么事情?”苏泽锦随口问,“间歇性遗忘症吗?一般这种忘记的事情都不太重要。不过还是为你的记忆力点一根蜡烛。”
“可能和你有关吧。”说到了这个话题,陈简也从沙发上站起来,继续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每次看到你,我都要被提醒一下。”
“哦,”苏泽锦的兴致被提起来了,“我没觉得你忘记我说的什么事情啊!”
“那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是我的事情,只是和你有关。”陈简说,他已经将办公室里的书架搬空了,正站在书架之前沉思。
我虽然忘记了……
但如果是我自己选择放置地点的话――
他伸手在恰到腹部这一位置的隔板之下摸索,很快摸到了硬质的、轮廓明确的东西。
它被黏在了隔板之下。
会是什么东西呢?
陈简两手按着这个东西轻轻一掰,就将它从隔板之下掰了下来,他再将东西拿到眼前,白炽灯明明白白地将其照亮:这是一个扁平的长方形金色盒子,四角被制成圆润的弧形,看上去就是一个……
“首饰盒?”
苏泽锦这时候已经晃悠过来了,他瞟一眼盒子,跟着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一个首饰盒子你藏得这么严干什么,打开看看?”
陈简依言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造型各异的袖扣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白色的底衬之上。
圆形的、正方形的、银色的、金色的、闪着璀璨光辉又或者素白低调的。
它们分成两排排好,一排四对,左右等距,上下对齐,只有右下角的一块突兀地空缺了,让所有看见的人都明白有一对本该出现在这里的袖扣不见了。
陈简捧着首饰盒沉默地站了好久。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奇怪。
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的苏泽锦也觉得有点怪异了,他开玩笑地对陈简说:“之前你送我的袖扣不会是从这里拿出来的吧?啧啧,咱们可得说明白了,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陈简终于有所反应了,他瞟了苏泽锦一眼,然后说:“我们不是早就有结果了吗?”
“哦?”
“早就结了兄弟果,还是并蒂花那开出来的。我会有你这么一个兄弟简直是要了亲命,一定是我上辈子投胎的时候没有贿赂好鬼差的缘故。”陈简说,然后随手关了盒子,丢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苏泽锦大笑,笑完才说:“这就是你忘记的事情?就为了找一个首饰盒子你把书架都搬空了?现在你不会……”他说,“要把东西再全部搬回去放好吧……?”
“有什么问题吗?”陈简理所当然地说。
苏泽锦差点崩溃,呆坐沙发上好一会之后,还是认命地站起来,帮着陈简一起整理书架将东西一一归置。
等到事情终于妥当的完成,苏泽锦和陈简都坐到了沙发上。
苏泽锦将啤酒罐里的最后一小口啤酒喝掉,就听陈简说:“好了,我们差不多走了吧?”
苏泽锦看一眼时间,差十分钟九点,是差不多了:“走吧,你现在回家?”
“不,我要去生产线那边,那里有个实验等我去做。”陈简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走向办公室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了。
“什么实验?”苏泽锦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等陈简关灯锁好了门,又和对方一起向电梯走去。
“一个存在很明显漏洞的实验。我有点事情想不明白,等我做完了实验在告诉你吧。”陈简说。
“好。”苏泽锦点点头,在楼下的停车场和陈简分手,一边倒车一边看着陈简的车子从旁边开走的时候,他觉得好像什么事情有点奇怪……
他知道陈简主要在做软件开发和制造外包电子元件的工作,但软件开发是用电脑,制造外包电子元件应该也不需要实验吧?
而且存在明显漏洞……
苏泽锦皱眉半晌。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就算不是和工作有关,还不兴陈简有点自己的什么兴趣?
而且陈简的兴趣是做实验这个可真的一点都不叫人意外,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实验小能手了――
……为什么还是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苏泽锦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生理反应简直有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在车子里单独坐了好一会,还是掏出电话,在长长的通讯录里翻找许久,才找到陈简的秘书的电话。
幸好还存着这个号码,不然这个时候就真的抓瞎了。
不过不就是一个生产线在哪里的问题吗,我干嘛不直接问陈简?
苏泽锦在心里自我疑问了一番,拨出去的电话也被对方接通了:“你好?”
“是许秘书吗?”苏泽锦随口就说了一个之前和陈简合作过的公司,“我听天元企业说过你们公司的营业范围,我的公司最近刚好有这样的需要,我想去现场看看你们的生产线。”
电话那头很快地说了一段话。
苏泽锦说:“嗯,不需要,你告诉我生产线的地址,我们直接在那边见面就好了。”
电话那头又说了一段话。
苏泽锦笑道:“多谢了,许秘书,地址我记下了。”
夜晚的蒋家别墅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
今天晚上蒋军国难得地没有去公司加班,而是将工作带到书房处理。
在饭桌上知道了对方晚上的安排,林美君特意来到厨房,亲自用文火慢慢煲了一锅枸杞当归乌鸡汤,等时间到了九点正的时候,再端到书房给蒋军国品尝。
这么多年了,林美君知道,蒋军国在食物上并不太讲究――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家请的也是直接能上酒店掌勺的大厨――几乎没有特别称赞过哪一样菜或者汤的。
今天当然也一样,林美君将东西端来的时候,蒋军国已经坐在电脑后揉着自己的鼻梁。
“军国,休息一下,喝点乌鸡汤。”走进书房的林美君柔声对蒋军国说。
蒋军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接过林美君手中的小碗,几口就将汤喝光了。
“还要不要再来一碗,或者吃一块鸡肉?”林美君站在一旁笑道,“今天的鸡肉炖的烂烂的,但香味并没有流失。”
“不用了,你出去吧。”蒋军国说道,站起来在书房里走了一圈之后,又坐回了电脑椅上。
跟以往一模一样,毫无变换。
林美君的笑容也没有改变:“好的,军国,那我先出去了,等十一点的时候再过来叫你。”
说完这句话,她端着碗从书房里离开,先到了楼下的厨房将碗放在水池里,又从楼下沿着台阶向上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旁的衣帽间。
这是一间几乎有她卧房那样大的房间里。
明亮的灯光与玻璃柜中的宝石相映成辉,色彩各异的高跟鞋与丝巾和其他配饰分层摆放,一件件华美的衣裙被妥帖地挂好放置,还有一大部分套在塑料套中――这些都是她还没有穿过的衣服。
浅灰色的条纹木地板是最不容易影响色觉的底色,林美君在衣帽间的入口处踢掉了脚上八公分的高跟鞋,赤脚走到落地镜前,取下耳环项链、打散头发,再脱掉身上的晚装。
她该换今天的最后一套睡裙了。
还有搭配着这套妆容首饰、全身保养。
她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厚厚的化妆品遮去了她暗黄的皮肤,肉毒杆菌的注射盖去了她眼角的皱纹。
她并不绝色。
但依旧完美。
她□□着身体,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指,在那些璀璨的珠宝上滑过。
她的脑海里回响着今天下午王律师偷偷告诉她的事情。
苏泽锦,三分之一财产的所有权。
这是一个开头,但不会是结尾。
十八年的同床共枕,她不会猜错。
蒋军国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他会将自己的财产,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苏泽锦。
那才是他聪明的、英俊的、原配所生的儿子。
她和容旭算什么呢?
其实蒋军国一点都不在乎。
这个男人在刚刚做了那么多重大的决定之后,在面对和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妻子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态度。
他打从心里,并不在意女人,并不在意儿子,并不认为她和她的儿子有资格分享他的任何重要决定。
除了苏泽锦。
林美君看到了一枚暗红色的宝石。
这件首饰并不繁复,在无数昂贵的饰品中甚至显得暗沉沉地,就像一抹干涸的鲜血。
她将它从它的同伴之中挑出来。
她将它披挂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坐到镜子面前,拿起眼影刷,在自己的眼角下依次刷上紫色、蓝色、与绿色,又在自己的嘴唇上涂上饱满的红色。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那一抹唇色惊心动魄。
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