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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泽他们讨论完,从衣袖里捏出道符,低声念了个口诀。
符篆从纸面升起,褪了墨色,化成丝丝白光,萦绕成一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灵雀。
霁泽推开窗,那小灵雀便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叶时归想起顾言安那只长尾的灵鸽,好像跟刚刚这只长得差不多,那他们现在大概是报信回去门派了。
霁泽朝灵雀飞的方向观望了一会,关上窗,转身道:“那大家先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去到紫明宗再谈。”
他看向抱着孩子的那名弟子:“柳官你跟我来一趟,我们先给那小孩疗一下伤。”
刚刚还拥挤的房间一下子宽敞了许多,叶时归把素以枝留了下来,问他:“二师弟跟我讲过,我们不能随便插手普通人的事情,那为什么现在大家又出手去救那孩子了?”
素以枝道:“因为这次不一样啊。他们是在黑麟逃跑的路上遇到这男孩的,如果真是被黑麟所伤,我们又不管不顾的话,毒性指不定会大范围感染,届时天下必定迎来大乱。倘若我们知情却无所为,清明派就会沦为界内耻辱了。”
他见叶时归还是一副纠结的样子,安抚说:“大师兄你莫要担心,我们之所以毫无顾虑的把人带着,还有一点,是因为明日到紫明宗集合的,还有锦瑟山庄的人。”
叶时归心道这些修仙门派的尾缀就不能统一一下吗:“锦瑟山庄又是什么?”
素以枝说的口渴,从桌子上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是修仙界排名第二的门派呢,不过每次出事通常都是负责善后的。比如我们这次救的这个小孩,调查完之后可以让锦瑟山庄的人帮忙消除记忆,这样就不会有多大影响了。”
叶时归咋舌:“还有这种方法啊。”
素以枝道:“是呀,迫不得已时总要有应对的方法嘛。不过那法术只有他们门派的人才会用,所以地位自然要比寻常门派高许多。”
两人你问我答絮絮叨叨聊了许久,等素以枝回房时,已经是一炷香以后的事情。
临走前,叶时归给他塞了一怀的零嘴,素以枝欢天喜地地抱回去了。
叶时归心情沉重地洗漱完,正打算换衣服睡觉,门那头忽然响了响。
他拉开门,霁泽站在面前,怀里正抱着那小孩。
大概是被悉心清洗了一番,此时小孩干干净净的跟刚刚那副泥泞里出来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乖乖巧巧的跟只小奶狗一样。
叶时归用眼神询问霁泽是怎么回事。
霁泽有点尴尬:“这孩子……非要来找大师兄你。”
叶时归:“…………”
霁泽道:“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一晚上?”
叶时归想也不想:“不能。”
自传出大师兄被夺舍这个传闻以后,霁泽大概是第一次遇到叶时归这么不近人情的态度,一时脱口而出就问:“为什么?”
叶时归总不能说见到这小孩就想到自己被乱棍打死的下场吧,只好挑了个对方最没法反驳的理由道:“没为什么,你就当我不喜欢他吧。”
那小孩终于有了反应,黑幽幽的眼珠子转了过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叶时归。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叶时归不想,霁泽总归没法强迫他:“那……”
他一开口,那小孩忽然从怀里挣脱下来,猛地扑到了叶时归身上把人抱住。
霁泽:“…………”
叶时归:“……………”
叶时归:“你起开。”
小孩环着他腰的手勒的更紧了。
叶时归伸手要把他掰开,发现居然纹丝不动,这小孩不知吃什么大的,他一个成年人,力气居然还没他大。
霁泽惊讶了没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拱手便道:“如此,就麻烦大师兄了。”
叶时归的等等两字才蹦出第一个音,霁泽已经嗖的一下不见了人影。
叶时归:“…………”
你溜就溜,用法术溜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叶时归重重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还整个人埋在自己胸口的小孩,艰难地往后挪了几步,两手把门关上:“松手了哎。”
小孩全当没听见。
叶时归垂眸看着他的头顶,突地说:“你这发旋,倒跟平常人挺不一样啊。”
小孩一顿,猛地仰头望他,跟刚刚躺在霁泽怀里时那柔弱无辜的眼神不同,他现在的目光直白的带点锋芒。
叶时归只当他不喜欢自己这样说他,拍了拍他的脑袋算是安抚:“那什么,你要不先松开?我都已经关门了,横竖不会再赶你出去,你让我换换衣服行不?”
小孩很慢很慢地松开手,也不回避,两眼紧紧地盯着他,跟狼崽子一样。
叶时归换好里衣,瞅了瞅小孩:“你要不要也脱了外衣?穿那样睡觉可不舒服了。”
小孩点头,两手臂往半空一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要自己帮他脱的意思吧?
反正都这样了,叶时归也无所谓了,将他也脱剩单衣后就抱着他放在了床上:“你睡里面,别等下把你挤下去了。”
小孩点头,依言爬到了内侧。
叶时归走去吹熄灯火,半是无意地随口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房内一片漆黑,小孩瞳孔闪烁着微光,可惜叶时归看不见:“洗尘。”
“嗯?”
叶时归第一次听他声音,不觉有点没反应过来。
小孩大概是很珍惜他的名字,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是已经散了戾气,一字字地慢慢说道:“我叫叶洗尘。”
叶时归翻身上床,笑了:“真巧啊。我也姓叶呢。”
叶洗尘在黑暗中凝视着他,顺从地任他帮自己盖上被子,好半晌,才垂眸道:“我知道。”
他声音太小,叶时归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洗尘却是将脑袋缩进了他的怀里,不再多言。
……
翌日清晨,叶时归起了个大早。
他昨晚做了个梦,一个看不清脸的汉子压在他身上压了一宿,还怎么推也推不开,他被弄的几乎喘不过气,不知不觉就醒了过来。
一睁眼,叶洗尘那瓜娃子整个人缠在了他身上,跟八爪鱼一样怎么拽都拽不开。
叶时归有低血压,睡不好时起床气特别严重,但见那小孩小小只的身上还带着伤,就硬是把心内那团气给憋了回去,简直要憋的人肝疼。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霁泽过来敲门,叶洗尘终于是睁开了眼。
时机掐的太准,叶时归简直要怀疑他刚刚是不是一直都在装睡。
一群人整理好东西出发,叶时归不会御剑,当然不能带着叶洗尘,由此一人蹭一剑,飞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是来到了紫明宗。
叶时归本以为门派聚会,见到的场景应该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人群熙熙攘攘地挤满了屋子。
但他一进来,却发现除了清明派,其他门派都只来了两三人,放眼一瞧,人数统共不过半百。
加之这屋子建的十分之大,人分散坐着,一时间叶时归竟觉得有点冷清。
素以枝拉了拉叶时归的衣袖,小声道:“大师兄,过来这边。”
叶时归被带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左右望了望,见大家大多都在闭目养神,好奇道:“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
“等啊。”素以枝说,“等时辰一到,紫明宗的掌门大概就会出来了。”
叶时归心想还好没有昨天晚上就来,不然肯定得闷出翔。
叶洗尘慢吞吞小步走来,爬上叶时归的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他的膝盖上。
叶时归感觉自己一夜之间成了孩子他爹,不过因着事已至此也无力回天了,索性也懒得管,只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小孩白嫩嫩软乎乎的脸蛋消磨时间。
百无聊赖中,叶时归几次发现有其他门派的人将视线投到了这边,不过待他一望过去,那些人却又已经看向了别处。
日落西山之际,紫明宗掌门终于出现。
比起顾言安,紫明宗掌门的相貌要老上许多,蓄着白须,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从内门踏入,朝众人一拱手,丹田运着气,声音嘹亮如钟:“今日请大家前来,想必都知道所为何事。”
紫明宗掌门见视线都定在自己身上,捻了捻白须,笑得像寻常人家里的老太爷,说的话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血气:“前番日子我们集合各派重伤了魔教教主,此机会不容错失,今日我们要商讨的,就是如何找到这奸人,将他彻底除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紫明宗掌门说完这句话,叶时归正揉着的脸蛋似乎动了动,有股鼻息重重落到了掌侧,像是人嗤笑时发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