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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让人惊讶。”酣斗已近半日,樱乃微微喘息,看着又一次从地上爬起的山泽,眼睛发亮。
自一开局,山泽展开重新锤炼了许久的球势之时,樱乃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晃了晃神,看对面有些许狼狈的女孩爬了起来,再度启势,眼神中多了一丝挖到宝般的光亮。
不让樱乃使用惯用手,也不让她使用球势,同时也让山泽绑上负重,乍一看这是对两个人的力量做了协调的均衡,力求二人的实力可以被调整到势均力敌的水平。但深究一看,其实并非如此。
樱乃思量着,手中的拍横起,荡开迅疾的球迹!一击重球划出极烈的球风,猛地撞上那层幽蓝的光晕,荡开一层层四起的波澜涟漪。
即便没有惯用手,不用球势,她的实力仍然会高出领悟还在球势初阶的山泽许多,想必初名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下的标准也是击倒而非击败。但看似简单的安排,让樱乃吃惊的地方,除了山泽那几乎令她咋舌的体力,还有很多。
首先,她微微喘了喘,跑动着任由汗水打湿发丝,山泽的势……凝实得让她意外。许多人锻成势后,都会迫不及待地迈入化形乃至吞噬阶段,不断地迎接新的力量力求更快地冲击二阶的屏障。相比之下,一阶中的三层跨越起来,也确实容易很多。
但,樱乃看向对面那道纯粹至极的微蓝光晕,眼色微暗,过了这么久,山泽仍旧停留在凝势的阶段,看上去丝毫没有精进,但所有深究的人都会发现,那道微蓝的光……有多么顽强蓬勃。真是有趣的人。
一击再击都未击溃那看似简单的光晕,樱乃微微笑起来,眼底的墨色晕染开,山泽背后的那个男人真是有意思。
“砰!”又是一次踉跄,山泽有些体力不支地半跪在地,看过去的樱乃却也好不到哪里。体能仍然是她醒来之后最短板的地方,她微微弯下腰,笑得有些嘲讽。绑着四重负重的山泽在劣势之下奔跑到现在,竟然和一身轻松处于优势的樱乃体力上不分伯仲,真实的差距……可见一斑。
况且……樱乃喘息着,甩了甩隐隐作痛的头,克制着身体里那股一旦她稍显虚弱便要叫嚣着兴风作浪的躁动力量。自从上次与夏罗一战,她冒着风险赌了一把,将从前锁得死死的它融进了身体里后,面临的危险就更多,也需要她时刻警醒更坚定的意志力。
譬如现在,她吃力地直起身,在浑身即是诱惑又是攻击的躁动中横起拍,勉力抗拒着。她不抗拒与它合二为一锤炼力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一昧妥协与它的欲望……成为迷离着沉沦入地狱魔窟的魑魅空壳。
“啊!”低低地轻吼……樱乃纵身附击,看着那柔软却凝实的微蓝色彩,忘我追逐回击之下一时陷入了一种迷离模糊的奇异感觉之中……
那是……似乎在以最初的本心去叩击……万千种奇异球势最初源头的奇妙感觉……
她自锻成球势之后,便几乎再没有这么长久地持续地……以最初的心情和球技去叩问和探索他人的体悟,去直面最初的最初……她也曾奋力去凝结属于自己的最强之力的记忆画面……
樱乃思绪似乎飘忽到了极远的未知的地点,她忘情地跑动着,身体中隐隐的疼痛与躁动……和着疲惫的无力感都在那一刹那消失不见——有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袭上身躯,灌入她的四肢与骨髓……极为柔软,极为刚强……纷杂无比——纯粹至极……
“砰!”“啪啦!”短暂的感觉戛然而止于一声惊起的巨响!
樱乃从那种奇异的境界里猛地被惊醒,来不及感受四肢漫上的疲惫到近乎脱力的失重感。循声望去,便见对面山泽摔倒在地,身前的光晕被层层击裂,抬头望向她的视线里带着一种莫名复杂又单纯的……歆羡意味。
樱乃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最后做了什么,只是拼着最后榨出的一丝力气堪堪撑着拍半跪在地,看向了对面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的女孩。
“结束……了……”撑着地面,山泽晃了晃脑袋,似乎是一直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也泄下,整个人摇晃着一下子便软软地歪倒在地,失力地晕了过去。
“可以了。你今天的训练结束了。”没过一会儿,训练场的门被推开,来人经过樱乃的身旁,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只有向下瞥过一眼的视线犀利到可以割破伪装。
初名步履不停地走到对面晕倒的山泽身旁,弯下腰捋了捋女孩散乱的发丝,动作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中,转过身,看了一眼一直在打量的樱乃,没有说话,便沉默着朝门外走去。
樱乃望着怀抱着珍宝走出场馆的那道斯文背影远去,饶有兴味地笑了笑,唇角的弧度浅淡着片刻又隐去。最后的那种感觉……是什么……思索半晌,她慢慢站起身来,眼里的晦涩在洒进屋内的光线渲染之下……斑驳不清。
昏暗的天色……伴着劈裂雨幕的惊雷闪光……纷杂的色块混淆着,有淡淡的花香气从远处的远处飘来,惨白的裙摆在闪电炸裂的光中旋转着……像是荼蘼凋零前最后一瞬绽开的绝美之花……泼天的血气弥漫着,和在淅淅沥沥渐大的雨雾之中,他嗅到一种极为湿腻而腥甜的溺人气息……
“啊啊啊!”眼前闪掠过那张失控到扭曲的苍白面孔,他有一瞬的意识模糊,却在那道熟悉声线的绝望嘶叫中被猛地拉回……瞬时感受到了自心底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他睁开眼……床柱上深色的垂幔映入眼底。
丝毫不想再回忆那已经重复纠缠了他多年的噩梦,他撑起身按下床头的铃,重又躺回床上,抚上疼痛犹在的胸口,几乎没有思绪地盯了透进纱幔的那层薄薄月光许久,才慢慢地……极缓地叹了口气。
“少爷……”深夜之中被铃惊动,很快赶来的Richard穿戴依旧整齐严谨,他望着床上明显又被噩梦惊醒的人,忙递上端来的水杯和药,眼里露出担忧。“您没事吧?需要叫医生来吗?”
“不用,我没事。”坐起身,接过药与温水一起服下,他低沉的声线带着一丝醒时的沙哑,还有一丝不适的疲惫。“把没有批过的文件拿到书房吧。”
“少爷您,不接着睡一会吗?”Richard推来放置在一旁的轮椅,虽然知道拗不过面前人的主意,却还是有些担忧地开口劝道。“医生交代过,让您多注意休息。”说着他看了眼仍是弯月高悬的窗外,声音中更是不掩忧虑。“您看,离天亮还早着呢。”
“不必了。”在Richard的帮扶下,他在轮椅上坐稳,捏了捏眉心,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手术的事,他们讨论的怎么样了”
听到问话,Richard一边推着轮椅朝屋外走去,一边俯下身回答道。“医生们考虑到少爷这几年几次手术后的恢复,综合讨论之后建议,再过几个月,先做一段时间的药物治疗,然后再做最后一次的手术。”
顿了顿,Richard声音里也有一丝欣慰的喜意。“只要您配合好后续的治疗和复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最快,还要等多久手术?”听到Richard的报告,他的声音没有多大波动,语气里甚至还有一丝被噩梦激起……掩饰得不是很好的焦躁。
“最快……大概五个月。”身后传来Richard略带迟疑的声音,他敛了敛眼光,拂去幽邃眸底的莫名光亮,没有再说话,只有精致如妖精的面孔半掩在月光之下,晦涩难辨。
“诶诶诶!呀!你放手!”清晨安静的宅院里,突然响起拔高的怒吼声,惊起一片早起的虫鸟。“放手?一放手你就又像那扑棱棱的鸟雀一样逃之夭夭了!”“我又不是犯人……哎呀!我要去找老师说理去!”“放开我啊啊啊!别拽我!混蛋!”
“我说是谁呢!这么大清早的扰人清净!”百山坐在庭院里的茶案之后,慢悠悠地沏了一杯清茶,撇着眼看那打打闹闹的长崎两兄妹争着吵着撵到了院子里,虎着脸佯怒。
“老师!你看他!”奈凉用力甩开川拽住她后领的手,委屈着脸扑到百山跟前,却只听到他放下茶杯乐呵呵的打趣。“哟……奈奈舍得回来啦……和小男朋友玩得还愉快吧。”
转脸又看向黑着脸的长崎川,语气戏谑。“小川你终于找到丢掉的妹妹啦……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什么可喜可贺……老头你干什么呢,一大清早的吵个不停……”不耐烦的大嗓门远远就传来,长崎兄妹诧异地转过头,就看到廊上的门被拉开,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歪歪斜斜的黑色和服,踢踏着木屐跳下来,嘴里还一个劲地嘟囔着。
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他也没管谁和谁在,就拿起百山面前的茶壶咕噜噜便灌了一嘴茶水,在嘴里过了过漱了个口转脸就吐到了盆栽里,看得百山一脸痛心疾首。“哎哎哎!我的茶!我的茶!”
“南次郎!我警告你!离我的茶远一点!”男人看着百山气得颤着胡子,一个跳起便将茶壶夺了回去,嗤笑一声,终于睁开了惺忪眯着的眼。正是漂洋过海……又来到这片梦想大陆上的武士——越前南次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