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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碧云恨恨地喊来小蝶,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数落:“你就在外头守着,又不是瞎子,看到屋里黑成一片不会吭一声呀?这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日后我和世子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都赖你!”
吓得小蝶惨白着脸跪下了:“小姐,怪奴婢,都怪奴婢,瞎了眼睛,没看到屋里黑成一片!”她到底没敢说出来自己睡着的事儿。在外头冻了一夜,她手脚都僵了,鼻子塞住了,可她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只有不停地磕头。
云书岳忽然翻了个身,捂着脑袋头昏欲裂地问道:“还让不让人睡觉啊?一大早上的就在这儿大喊大叫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啊?这儿是庆王府可不是你们刘府!”
刘碧云被他搡了这么一句话,噎得半天都没吭出气来。她在家也是大小姐脾气,府里上上下下何曾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可这是庆王府,是连他父亲都不敢惹的人。眼前这个脾气不好的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地。她娘教导过她,在夫君面前不能顶嘴,更不能动手。
她只好忍了,忍得她满肚子都是气,气不打一处来,伸腿就对着小蝶胸口踢去,“贱蹄子,连这点儿事儿都干不好,要你做什么?”
云书岳厌烦地看着这一幕,只管自己喊来下人服侍穿了衣裳洗漱了。
门外就有一个丫头回话:“王妃那边的王妈妈过来了。”
云书岳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浑身锦衣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中年妇人已经进来了,一进门就说了一大通吉利话儿,给云书岳和刘碧云请了安,这才接过身后丫头递过来的托盘,往床上就寻找起来。
刘碧云这才忽然想起来,这洞房花烛夜。新娘子是要落红的,王妈妈就是奉了王妃之命来收元帕的。
她这才意会过来,云书岳昨夜喝得大醉,除了睡死过去,哪里和她行什么鱼水之欢啊?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王妈妈已经找到了那方雪白的帕子,放在身后的托盘里。见上面雪白一片,什么痕迹都没有,眉头不由一皱,脸也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刘碧云见势头不好。正要起身解释什么,王妈妈已是冷着脸,对着云书岳一福身就退了出去。
这里。刘碧云待要追上去,却觉得掉了身价,只好在那儿推磨般地走来走去。
云书岳洗漱好了,喝了一碗建莲红枣莲子羹,就穿了一套月白的锦袍站起身来。
外头丫头忙进来回:“世子爷。世子妃,该去给王爷和王妃请安了。”
刘碧云这才回过神来,新嫁娘该去给公婆奉茶了。
想起刚才元帕的事儿,她失魂落魄地跟在云书岳后头,两个人出了门,就沿着一条青石甬路往东直去。
走了约莫两箭之路。就停在一所轩敞高大的院子门前,上书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梅雪院”,想来就是庆王夫妇的正院了。
外头的婆子见了他们来了。远远地就朝着他们福了福身子,就有人进去通禀了。
等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雁翅般站了两排丫头婆子,一个个都静悄悄的,一声儿都不言语。
刘碧云暗自惊讶:这庆王府的规矩还真不小啊。光这架势。他们刘家就不能比。她自小儿在家里也是排场惯了,可是见了庆王府的这阵势。心头还是忍不住突突跳起来。
想起来刚才王妈妈拉长了的脸,一个下人,就敢给她脸子看,若是她真的不是什么完璧之身,日后在庆王府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想及此,不由怨恨地盯了身边神态自若往前看的云书岳,都怪这个该死的人,要不是他喝得醉醺醺的,自己一大早上的怎么要看一个下人的脸色?
云书岳早就察觉到刘碧云射来的怨恨目光,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可面儿上丝毫都不显露出来。这是他父王给他定下来的亲事,是皇上亲自赐的婚。如今已经拜堂了,他除了用这个手段,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冷落她!
昨晚上,他虽然醉成那样,可依着他的酒量,脑子还是清醒的,刘碧云一行一动,一言一语,他都看得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的。
当自己故意把满嘴的秽物喷在她大红的嫁衣上时,从她脸上,他只看到了极度的厌恶。这个大家闺秀,想来是被他这一举动给恶心到了。
呵呵,如此最好,看样子她并不喜欢他这个堂堂的世子啊。她和他成亲,是不是也是碍于皇命?
想不到他云书岳号称为京中第一美男,竟然没能入得了这位兵部尚书小姐的眼哪。如此甚好,只要她不喜欢他,他也不会把心放在她身上,这样过下去,谁都不碍着谁的事儿,岂不很好?
想到昨夜里,刘碧云下死力往床下推自己的时候,云书岳就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的轻松,要是这个千金小姐要死要活地喜欢上自己,他还真的不好办了。这么一辈子带着愧疚过日子,实在是要命。现在可好了,原来她并没有爱上自己,心里一点儿爱怜的感觉都没有啊。
刘碧云哪里知道此刻云书岳正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云书岳的侧脸,只觉得这个男人的脸如同鬼斧神工雕刻出来一样,坚挺有力、线条优美的侧脸,俊朗得不像是一个男子,可是也觉得不是那种阴柔的美。这美,带着一丝阳光,带着一丝坚毅。
想不到她的夫君这么好看,单是这个侧脸就把她迷住了,更不要说面对面了。怪不得他被人称为京中第一美男呢,自己还真是有福气,嫁得这么一个好夫君,这下子可是羡煞京中那些贵女了。
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不觉就到了庆王和王妃所在的正堂了,早有丫头通禀进去,两个人在门外并没有停留。就有丫头挑了珠帘。云书岳和刘碧云两个一前一后跨了进去。
屋内的光线显然并不像外头那么明亮,刘碧云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上首坐着一个中年微须的男人和一个三十来岁、保养极好的妇人。
那中年男人不用说就是庆王了,也就是她的公爹了。那妇人就是王妃,也就是她的婆婆了。
刘碧云连忙随着云书岳在两老面前跪了,磕了头,就有丫头端过一个红木托盘来,上头放了两盏白瓷茶碗。
刘碧云赶紧捧了一碗,膝行来到庆王面前,低头说道:“儿媳请爹爹喝茶!”
庆王打量了她一眼。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就在托盘里放了一对碧玉如意。
看得刘碧云是唏嘘不已,到底是皇家风度。与众不同。这一出手就不凡啊。
又捧了一盏茶递给了王妃,见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好,越发添了几分小心。王妃沉着脸接过茶碗,却没有喝,而是低了头盯着刘碧云道:“媳妇。你初来乍到的,有好多事儿都不懂。一会儿你留下来,咱娘们儿说说话。”
刘碧云心里咯噔一响,这是做什么?找茬吗?
不过她可没有胆量问原因,只低了头恭敬地点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等着王妃喝茶。
王妃到底和她母亲交好,并没有为难她,顺当地喝了茶。赏了一对金镶玉的镯子,就让刘碧云跟她到后堂里说话了。
云书岳起身只好,径自来到书房里,翻看着书架上的书。
可是他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总是闪现着那张纯真的笑脸。不知道为何。明明知道这脸的主人早就葬身火海,可他还是止不住地想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近来总是梦到她,梦到当年在海棠苑里的美好时光。
说实在的,他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一股什么样的感情,当年他才十二岁,她,才多大呀?还不到十岁吧。难道那时候他就喜欢上她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可是他又觉得这一切都很美好。这也就是古人常说的一见钟情了吧?要是她还在的话,他们,也应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逸出一抹笑意来。不知道她,看到他喝得酩酊大醉,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是像刘碧云那样厌恶得要命,还是心生怜惜,替他擦洗?
刘府,筱蓉正躺在下人住的耳房里,已经清醒过来。昨儿大夫就来替她看了,并无大碍,只不过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王夫人直埋怨她,怎么这么不小心?看个热闹还能被人给挤得摔下去。可到底没有怎么狠说她,这也归功于筱蓉救了她一命的缘故吧。
歇了两日,王夫人就要离开刘府。可筱蓉虽说并无大碍,但身子还虚得很,不能下床。王夫人踌躇再三,刘夫人又苦苦相留,她只好又在刘府住了下来,等过了刘碧云三日回门再走也不迟。
刘碧云被王妃叫到后堂,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后来想想,反正自己是完璧之身,那元帕上没有落红,都怪云书岳喝醉了。王妃就算是想挑刺,她也有理由驳回去。
谁知道,王妃开口并没有说这事儿,而是拉着她的手娓娓道来:“碧云啊,我和你母亲自小就要好,你在这庆王府里自然不会吃了亏。可是你得心里有数,你现在已经嫁过来了,这府里不比刘家那么自在,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不然落了话柄给别人,脸上就不好看了。”
说着就回头对身后的大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旋身进去了。一会儿就捧了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的正是从刘碧云房里拿走的那方雪白的元帕。
刘碧云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喃喃地辩解着:“是世子爷昨夜里喝醉了,才……”
王妃也没让她说下去,只点头笑道:“幸亏我是个明白人,不然,你将来怎么做人?就算是大家都知道世子爷昨儿个喝得太多不能人道,可这传了出去,洞房花烛夜就放空,也是好说不好听呀。趁着新婚,世子爷这几天有空儿,你可得拿出些手段来,笼络住他。不然,就算是你贵为世子妃,将来不能生下一男半女的,在这王府里也难以立足啊。”
刘碧云此时只有点头唯唯。王妃说得句句在理,这也是她母亲在她出嫁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她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深浅呢?
新婚之夜没有落红,世子爷喝醉了尚有情可原,可日后世子要是不碰她,她可就没脸了。
当即,她也顾不上羞涩,就在地上跪了,说道:“王妃教导,碧云感恩戴德。日后还望王妃多提点。”
王妃点头拉起她,笑道:“要说别的事儿我指点你一二自然不是问题,可这小夫妻之间的事儿,我就勉为其难了。我只告诉你一句,世子是个不同于一般勋戚贵戚家的公子哥儿,是个志向远大的人,你可得仔细了。”
刘碧云听着王妃的这一番话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