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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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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对人世间男女之情刚刚懵懂的时候,我穿上军装离开家乡去了遥远的东北,当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部队是完全封闭的一个圈子,极少与外界接触,年轻的战友们也和我一样,不但把美好的青春贡献给了部队,也注定了在部队里完成对人生最美好最神秘最温馨的感情的认识。许多人还没有过与女孩儿们交往的经历,更谈不上有初恋了。然而,我很幸运,我在部队有过一次和女孩儿的半年多的交往,这或许也算作初恋吧。不过这次也算作初恋的初恋说不上甜蜜,也说不上苦涩,只是一场平淡无奇的梦而已,但却令我不能忘记,因为它已伴随着我的人生经历,把美好回忆凝结在了部队生活。

    那一年我十九岁,女孩儿十七岁或者十八岁,我们是在一次意外中认识的。

    营房在郊区,东侧三公里的地方有一条河,很宽,有一百多米吧,河滩平缓,水流平稳,整个河滩被金黄色细沙覆盖,是一个天然浴场,夏天,满河都是游泳的人。每逢节假日,战士们成群结队去那里游泳,将一身使不完的劲抛洒在水中,然后,拖着疲软的身躯回到连队。大伙之所以对游泳表现出少有的积极性,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想去看看女孩子们那裹着游泳衣的美妙无比神秘无比的身体,在紧张单调的训练之余,能有一个调节神经的方法,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六月中旬的一天傍晚,几个人相约来游泳,我们兴致很高,比赛看谁游得更远,游得最近的回去后要请客。我是这帮战友们中游泳技术最好的,常常逆水而上游出两三公里后,再顺流而下,好不自在,战友们都很羡慕我。我一个人顶水向上游,过了没多久,我回头看了看,战友们坚持不住都返回了,只有我一个人还逞能似的往前游。我暗暗得意的幻想着,享用一顿美味看来是板上钉钉了。就在这时,水面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天色已晚,只看见黑色的头,分辨不清男女。我想这一定也是一个游泳好手,要不然在这天黑人稀的时候也不敢游这么远。我想,我游到他跟前就返回,反正回去不用费力,再坚持一下吧。黑头慢慢近了,清晰了,是一个女人。真的不得了,一个女人有这么大胆,真的不得了,要知道大部分女人都不会游泳,游泳时胳膊窝里套上一个游泳圈,几个人壁垒森严地保护着,在离岸不远的范围内划拉两下了事。来很多次了还没见过单独一个女人游这么远的,我心里暗暗赞许着。然而,我很快就看出了问题,那女人忽沉忽浮,忽隐忽现,嘴里不住地扑扑地往外喷水,两条手臂在水面上毫无节奏地乱抓乱扒。不好,她一定是筋疲力尽要沉下去了,如果没有人出手搭救,最多不过半分钟功夫,她就会被河水吞噬掉。

    我游了很远的距离了,几乎没有力气了,能不能救她,心里没有把握。会游泳的人都知道,在水里救人是很危险的,被救者一旦抓到东西,拼死也不会撒手,弄不好就是救者和被救者双双毙命。在这天黑四周无人的时候,我不去救她也不会有人知道,而且,她很快就要深入水底了,不声不响,神不知鬼不觉,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但是,我立即改变了想法,作为一个革命军人,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不能不见死不救。于是,我用力朝她游过去。由于我是自由泳,身子还没有到达,手臂先到达了,就在她深入水底的一刹那作了最后一次挣扎,抓住了我的手,一下子也把我拉下了水,猝不及防,我灌了一口水,呛得出不来气。想挣脱她的纠缠已经不可能了,她的双手把我的胳膊攥得紧紧的,我们俩都在迅速往下沉,已经喘不过气了。沉入水底的时间最多不过几秒钟,但我感觉有几个小时那么长。求生的本能促使我用尽全力往水面上窜,猛吸了两口气,稍稍清醒了,我顺势用胳膊从后面搂着她的脖子,她的手只能乱抓乱挠却抓不到我。把她拖上岸时,我也累得不行了,躺在沙滩上好一会没有起来,她呢,已经昏迷过去,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几个和她同来的女孩叽叽喳喳围上来,把她摇醒了。

    她叫小军,她爸也是一名军人。当天晚上我被极力邀请到她家里,接受她和她家人的衷心感谢。

    原来她爸爸是我们的团长,她妈妈是我们师部的军医,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小军是他们惟一的孩子,如果被水吞没了,可想而知对他们的打击有多大。当团长知道我是他的战士时,眼睛时露出了笑眯眯的和气,从来没有见过团长这样和蔼可亲,往常李团长总是板着脸,看到不顺眼的事总要训斥几句,我们都怕他,背后偷偷叫他李老黑。那天晚上,李老黑团长亲自给我端了酒,说了很多感激话。刘军医则喋喋不休地骂女儿不懂事,像男孩子一样疯跑,尽干些冒险的事,让父母操不完的心,整天提心吊胆。小军似乎没有一点悔过的意思,反而调皮的一会儿躺在刘军医怀里撒娇,一会儿趴到李团长背上说些似傻非傻的疯话,像一个幸福天使,但与她这样一个军人家庭的气氛完全不相符。她是这个环境中的另类。

    自此之后,和气的刘军医和严肃的李老黑团长常常邀请我到他们家做客。战友们开玩笑说,是不是团长看上你了,想让你做他的女婿。我说,别瞎想了,那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人家是什么地位?我只不过是农村来的一个穷小伙子,这样的好事,我想也不敢想。那时候我不但不敢有非分之想,也对爱情刚刚开窍,是情场上初来乍到的混小子,狗屁不通,对于团长有意无意的暗示,根本没有想那么多。经过几个月的接触,再经过战友们的“教唆”我终于看出了门道。比如,老黑团长吃过饭后,总是借口团部有事,提前离开家,团长的事是军事机密,我不能问,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比如,小军爱动,饭没吃完就端着碗离开饭桌,去她的卧室,每次都要遭到爸爸的训斥,说她不懂一点礼貌,让她陪我吃饭;比如,刘军医怕我拘谨,不让我帮助干家务,让我去小军的卧室里玩,其实我到她卧室里同样拘谨;再比如,小军要是买东西,刘军医总让我陪着,让我给她参考参考,说年轻人爱赶时髦,她老了,跟不上时代了,眼光落后了,参考不上意见。我一个傻里傻气的军人,像一个卫兵保卫小军一样,在后面端端正正的跟着,不能提供任何参考意见,完全就是一个尾巴。有时小军也问我,衣服合不合适,围巾颜色配不配她,鞋子精巧不精巧。我的回答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一律是好看,漂亮,像一个缺乏思考能力的木头人,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思想相当前卫的小军气得脸色一变,嘟噜着嘴走了,把我弄得很尴尬。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原本对团长的女儿充满好感的我,渐渐失去了兴趣,继而对她产生了恐惧,甚至于连去她家也畏惧了。

    有一次,我在战友们的纵容下,斗胆问她,是不是喜欢我。她没有一点女孩儿的羞怯,瞪大眼睛盯着我看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直起腰说,你以为我真的和你谈恋爱吗?我说,不是吗?她又爽朗地大笑起来,她说,我只是觉得你好玩,从没有想过和你做朋友。我想,她有时候对我亲热得让人受不了,挎着我的胳膊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完全是一幅热恋中的情人。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说,你这人很有意思,不过嘛,我这人谈恋爱不讲家庭条件,只要两人合得来就行,你嘛,要是变一变呆板,还是有培养前途的。我是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从小接触的环境和小军接触的环境完全不一样,再加上我不善于变通,不会见风使舵,不会奉承人,所以不能讨得团长女儿的欢心。我们的思想、观点有天壤之别,我固执,一条路走到黑;她任性,调皮,前卫,时髦,富于幻想,谁也改变不了谁,根本无法融合。我对她的救命之恩随着时间流逝,在她心目中也一天天淡化了,半年过后,连仅有的一点温情也不存在了。尽管她父母从中多次撮合,也改变不了分手的结局。强扭的瓜不甜,是我主动提出分手的。我所处的环境和我的阅历,不可能和她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更不可能相亲相爱,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脾性直爽,宁愿受罪也不愿委曲求全。如果我能委曲自己,会刻意奉迎,会讨小军欢心,成了团长的上门女婿,也许我的前途一定十分光明,但我不愿这样做。据说,李老黑团长后来成了李老黑师长,小军的归宿不得而知。

    我的这段也算作初恋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不过我不后悔,一是我现在的家庭很普通也很和睦,另一方面小军出现在我刚懂风月的时候,她像是一只快要成熟的苹果,一半青一半红,上面还有晶莹剔透的露珠,煞是喜人。她的娟秀封存在我的记忆中了,永远都是一幅青春四溢的模样,和她一同封存在记忆中的,还有终生难忘的军旅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