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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飘香是一道菜,是永远不会让人忘记的一道菜。
出差去安徽芜湖,拜会一个久违的朋友,自然受到热情款待。席间所上菜肴,颇具江南特色,清淡平和,花样繁多。朋友知我走南闯北多年,所见所食者多,有美食家之誉,这几样常见菜显然引不起兴趣。主人很是不安,频频解释说,本地没什么特色菜,招待不周,请别见怪。我莞尔一笑说,挺好挺好,已经添了不少麻烦。不想我们的谈话被服务员听到了,服务员向主人建议说,能不能上一盘最具本地特色的菜。主人面有难色,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既是本地特色菜,尽管上好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过了好一会儿,特色菜终于端上桌面,热腾腾冒着白气,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待雾气稍稍散去,方看清楚,不过是一盘炖豆腐而已,并不见有何特色。炖豆腐能做出什么花样?最好吃花样最多的莫过于闻名全国的淮南豆腐了,难道这里的炖豆腐能出其右?我细细瞅了瞅,别无特色,倒是颜色搭配有些与众不同,黑色酸菜覆盖着白色豆腐,黑白分明,斑斑驳驳,十分醒目。朋友解释说,这是我们这里特产,外人多享受不了,若吃不惯就不要吃了。即是特产,味道一定独特,但不至于难吃得不能下咽吧?看到主人不放心的样子,我几乎忍俊不禁了,太小瞧我了,什么奇特的风味我降不了?麻的、辣的、酸的、苦的、臭的、甜的、涩的等各种怪味特色菜都曾品尝过呢,这一次能被这道不起眼的菜吓退?我近乎迫不急待了,没细考虑,夹起酸菜就往口中送。朋友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瞧。菜一入口,我立刻意识到我过于乐观了,没有充分估计到这一盘小菜的份量。出乎意料,完全出乎意料,我差一点没喘过气来,有种要憋死的感觉。其味臭得难以形容,毫不掩饰地说,如大便沤久了的气味,甚至还要尤甚。试想,这么臭气熏天的东西进入嘴里是什么滋味?没有体验过绝对形容不出来。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但这道菜,闻着臭,吃着也臭,让人作呕,几乎要吐出来。抬头一看,朋友正微笑地望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了大话收不回来了,不得不鼓足勇气咽下去,连忙喝口开水冲一下,臭味仍在口中回旋,又夹起其他菜凋剂一下,方才稍稍缓解。
朋友笑笑地对我说,这道菜叫做千里飘香,并再一次提醒说,吃不惯不要吃了。说完从容的吃了一口,细细咀嚼,慢慢咽下,似乎在品尝一道香甜可口的水果。我茫然了,这么一道奇臭无比的菜怎么会叫做千里飘香?也配叫一个优雅动听的名字?简直是玷污这个优美的名字。
正在我打抱不平的时候,奇迹发生了,菜咽下以后,再回过头来细细回味,着实有些香,津液生发,余香丛生,口爽气顺,痛快淋漓,如喝了苦茶,苦尽甘来,回味无穷,没有苦,哪里有清心爽口的感觉?这道菜叫这么个名字再恰当不过了,我真佩服给这菜起名字的人,一定见识不凡。世上的美味佳肴大都是先声夺人,或者未入口就嗅到了香,或者入口咀嚼后品尝到了香,只有千里飘香例外,吃过以后回味时才感到它的非同凡响,它的超凡脱俗。这种感觉只有有勇气的人才能领略到,如勇敢者攀到绝顶才能看到不一般的景观,大无畏者才有大气魄。千里飘香早已超越了它本身的意义,不仅仅是一道菜,更是考验一个人意志的东西。也许,这才是千里飘香难能可贵的真谛吧,所以,它能历经风霜,跨越时空,一路走来,并且还将走下去。有了好的感觉,我还想品尝,又心存疑虑,犹豫不决,怕那股难耐而特殊的味道,欲是彷徨,欲是想战胜自我,检验一下意志。终于我又一次下定决心吃了起来,渐渐进入境界,一发不可收拾,将余下的半盘吃了个精光。
一道简单的菜,包含有如此丰富的内容,从中可以悟出许多道理,堪与窖藏多年的佳酿媲美,这样的菜,恐怕只有千里飘香才可担此大任吧。芜湖人真是别具匠心。
美哉,千里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