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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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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两点,偌大的屋子里一片阒寂,幽暗的空间只见一点微弱火花在黑暗的空间里微微闪烁,长长的茶几上一个小小的烟灰缸,积满了厚重的烟蒂。

    烟雾缭绕中坐在沙发椅上的男人,指间夹着香烟,脸上的表情凝重,似有解不开的难题。

    当余曼菲离开公司,而后他亦听了龚泽竞的话追了出去,但他只看她上了出租车,却未再追向前。

    后来他开车回家,一路上脑海中不断浮现余曼菲受伤的神情与气愤的话语,一回到家,他便一直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各式各样对她的解释,但每个解释他都无法说服自己,又如何去说服她?

    他向来自信满满,对任何事都极有把握,但此刻他却茫茫然的不知该怎么做?

    他对她的欺骗是有计画的、是一步步的,他戴上面具与她交往,哄着她与他结婚,这段过程里,他甚至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所说的话有几句是真心?

    现在,如果他真心想挽留她,又该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

    伤害已经造成,就算说得再多,也难以缝补一个人破碎的心。

    就如同他在公司里向她道歉,她却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巴掌,那是高傲而自尊心极强的她所不能接受的歉意,那么,就算他说得再多,再道歉一千次、一万次,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该死!为什么会把事情搞成这样?不,都是那个该死的泽竞!”如果不是泽竞在办公室里放肆的胡言乱语,又岂会让曼菲无意中听见?

    不,泽竞只是说出了事实说到底,错的人是他!

    龚天竞捻熄了香烟,用力的揪扯着黑发,仿佛想藉此厘清所有的思绪。

    只是他愈想厘清,思绪却愈混乱,他想着余曼菲离去时所说的话,她说她恨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所带给她的羞辱,那样痛绝的话,那样心碎的神情,即使他闭上眼睛,都能清楚看见。

    看来,她真是恨惨他了!教他如何取得她的原谅呢?

    现在她还在主屋里陪着爷爷吗?其实这段时间里,他也不是完全对她不闻不问,主屋里有几个对他忠心的仆人,总会暗中向他报告她这些日子里的近况。

    余曼菲和爷爷投缘是他始料未及的,爷爷甚至因为她的出现而病情好转,如果不是真心在付出,又如何能让终日倒卧病杨的爷爷愿意下床走动?而她肯如此细心的照顾爷爷,不也是为了他吗?

    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都无法再打动菲,若是如此,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她离去吗?

    不!他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将她留下。

    一早,天空仿佛感受到余曼菲阴郁灰涩的心情,连云层都染上了一片灰暗,空气里湿意很重,冷飕飕的气流就像她已经冰冷的心。

    她在主屋里多留了一夜,一心以为龚天竞会出现请求她留下,但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昨夜里,她在新房的大床上流了一夜的眼泪,忘不了龚天竞那毫不温柔的占有,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想想,她终于明白,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又怎会怜惜待她?

    错了就是错了,她余曼菲向来自以为聪明,现在跌了一个大跤,让男人要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就算想不承认自己的愚蠢也难了。

    提着一箱行李,那是她嫁给龚天竞唯一带来的,只是没想到,当日开开心心的嫁进龚家,如今却狼狈的踏出了龚家大门。

    如此短暂的时间,却有着这般巨大的转变。

    她转头望着身后的大门,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像作了一场荒诞的梦。

    “很可笑,却学到了教训。”余曼菲摇头惨淡一笑,憔悴的容颜有着难掩的落寞。

    “曼菲,你要走,连一声再见也不跟爷爷说了吗?”龚得威微哑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余曼菲定住了脚步,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刻意选择一大早离去,就是怕惊动了爷爷,没想到该面对的终究还是逃不过。

    “爷爷。”她轻声一应,却没回头。

    “我知道都是阿竞不好,爷爷已经联络到他了,他马上就会回家,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爷爷知道,要你陪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真的很委屈你,但这段日子有你的陪伴,爷爷真的过得很开心爷爷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感觉到亲情的温暖了咳”“爷爷,你别这么说。”她忍不住回头,看见龚得威泛着泪光的眼眸,她也忍不住一阵哽咽“能够陪着爷爷,我也很开心,只是”

    “都是阿竞那小子不好,爷爷一定会帮你出气,你别走,留着看爷爷帮你处罚那个小子!”

    “不”余曼菲不叠的摇头“爷爷,我跟他之间根本什么都不是,你不必为我出气,更不需要为我做些什么”

    他爱的不是她,他爱的是爷爷的遗产,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她不要成为他利用的工具,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

    “那小子满脑子就只想着要钱,要权利!恨不得我快点死了,好把龚氏财团的财产全送到他手里,到时候他就开心了!我绝不会称了他的意,这么好的孙媳妇都要气走了,我就算把钱全给孤儿院,也不留一毛钱给他咳!”余曼菲坚决的拒绝,让龚得威再也沉不住气。

    “爷爷,你别生气了,这样很伤身体。”

    “我就快被他活活气死了!我已经叫人传话了,如果他留不住你的话,就会失去一切,我说得出做得到。”

    一个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老人,如今失去了控制力,便只能利用他所仅剩的财富和金钱来操纵人,不也是种可悲吗?龚得威知道自己这么做只会让他和龚天竞之间的关系愈来愈糟,但他却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爷爷,你已经找人去告诉阿竞了?”一切真的糟得不能再糟了,现在龚天竞不知会如何看她?他或许会以为是她要爷爷逼迫他的。

    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是有缘无份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她和龚天竞的关系也能断得再干净一些了

    “丫头,你别走,再等些时间,阿竞就会回来求你留下了。”

    “爷爷,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要的不是这种强留的感情,爷爷,我走了。”

    说着,她轻轻拨开了龚得威干瘦的手,拖起行李,迅速走出了龚家大宅,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才走出龚家大宅,几许雨丝便悄悄落下,余曼菲仰首望天、柳眉轻颦,忍不住要怨怼起老天爷,她都要离开了,还下雨来淋她,是要笑她的愚笨还是笑她的痴傻?

    一路上,她不停的伸手想拦车,却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载她,她就这么拖着一大箱的行李走在柏油路上,任由雨水打着她的身体,她不愿找地方躲雨,情愿就这么让雨淋着,希望能藉此让自己清醒一些。

    雨势愈来愈大,她行进的步伐也显得愈来愈沉重,长直的柏油马路上,连一处躲雨的地方也没有,匆匆驶过的车辆仍旧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载她一程,余曼菲像个孤独的影子,独自走在这无人且大雨纷纷的街路上。

    透过挡风玻璃,雨幕在雨刷的刷洗下,眼前的路忽而清晰、忽而模糊,龚天竞缓慢的开着车子,脑中仍旧一片混乱,因为他想留下余曼菲所以他回来了,但他实在不知待会该如何开口。

    愈是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他开车的速度便愈加缓慢,也因此,他注意到那个在大雨中像抹幽魂般闲晃的女人,他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女人一眼,想不出有谁会这么疯狂,在这大雨中散步,没想到定眼一看,却令他感到一阵愕然。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雨中漫步,一脸失魂落魄的女子,居然是菲!

    停下车,他随手抓起雨伞便跳下车子,赶忙追到她身边,看见她手里拖着那日随嫁过来的大行李箱,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余曼菲,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要去哪里?”他抢下她的行李箱,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前进。

    他将她拉进雨伞下,看着她一头长发湿淋淋的贴在颊上,那狼狈落寞的神情令人心疼极了。

    龚天竞不顾一切将她搂入怀里,她先是怔楞的靠在他的怀中,下一刻便开始奋力的挣扎。

    “放开我!谁让你碰我的?该死的你,放手啊!”“菲,你别这样!”

    “放手!放开我!”她嘶喊着,但龚天竞强有力的手臂,却紧紧的将她圈在他怀里,-刻也不肯松开。

    她没有力气再与他斗了。他究竟想怎么样?真把她当做傻瓜一般继续玩弄下去吗?

    她等了他两个星期,不见他人影,她亲自去找他想要个解释,他却承认了自始至终对她的耍弄,她天真的以为他会回来向她道歉,但等了一夜,他依然没有出现。

    现在,他出现了,她的心却在这一刻被狠狠的、彻底的击碎!

    她知道是爷爷的威胁逼得他不得不出现,说到底他要的还是那份为数可观的遗产,只要有那份遗产,恐怕要他出卖自己的灵魂,他也会愿意!

    她再也不愿当个傻瓜任他愚弄了!

    “菲,你别走,我不要你走。”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

    他是个爱面子的男人,从未压低过自己的姿态来求人,他心里经过了一番挣扎,现在他愿意为她而破例。

    “呵呵呵”余曼菲侧眸望着他,笑了,笑得苦涩。

    她的脸颊一片湿热,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但她很庆幸,至少有这场雨,让龚天竞看不出她在为他流泪。

    “菲,你答应我,别走。”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又冰又冷,就如同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冷漠冰封。

    “呵”她还是笑着,冷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现在才说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

    看着她冷淡讪笑的神情,龚天竞只能直直的瞅着她,说不出更多留下她的话,他是真心希望她别走,不管是后悔也好,是想弥补也好,他都希望她能留在他的身边,但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却在告诉他,他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她似乎早已铁了心要离他而去。

    雨,仍在两人之间不停的下着,形成一片凄冷的雨幕,隔开了他们,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心,连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迷惘了

    “我知道,泽竞说的那些话伤了你”龚天竞犹豫了许久,再度开口,只是他的解释立刻被余曼菲打断。

    “不,不是任何人伤我,伤我的人是你!是你啊!龚天竞!”余曼菲低吼,用力甩开龚天竞紧握着她的手。

    事到如今,他还要将自己犯下的错推到别人身上吗?或者高高在上的他,从来不认为任意操纵一个人的命运是一种错误?他耍弄她是理所当然,为了达到目的而娶她,戏弄她的情感,又是理所当然!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依然觉得她必须留下,这也是一种理所当然吗?

    他的话太令她生气了,气得她的身体不知是因为淋了雨发冷而颤抖,还是被他伤透了心而颤抖,她两手环在胸前,不愿他撑雨伞为她挡雨,她置身于愈来愈大的雨势当中,想让自己冷静、清醒,不再被他的花言巧语所哄骗。

    “菲,我对不”听见余曼菲痛苦的咆哮,龚天竞的眼眸浮现一片黯然。是他的错,他知道是他的错!

    “住口!”

    余曼菲眯紧了眼,伸手你住耳朵,颓然的后退,小小的脑袋摇晃着,雨势中的她那样荏弱,那样脆弱,仿佛有再大、再温暖的怀抱,也无法给予她所需要的呵护。

    龚天竞看着这样的她,心整个揪拧住了,他走向前小心翼翼的举起手接近她,想将她搂进怀里。

    他感到后悔,后悔自己为她造了一个美梦,却又亲手摧毁了它,她伤得那么重,就算有再多的道歉,也无法弥补她受了伤的心。

    “菲,你不要这样!”他不断靠近她,想为她遮风挡雨,但她却不停的后退,不愿再让他接近一步“雨愈下愈大了,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他说着,大步跨向前,大手狠狠揪住她的手臂,手劲一拽便将她拉进怀中,她的挣扎,令他手中的伞掉落地面,大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他们两人身上。

    龚天竞索性敞开西装外套,将她紧紧包裹在怀里,宁愿自己让雨淋着,也不让余曼菲置身雨中。

    “放手!放开我!龚天竞,我恨你!我说过我恨透了你,你不用再对我假惺惺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再也不要成为你的棋子、你的工具!”她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咆吼着。

    “我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要你留下,我需要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他终于说出口,心头大石总算放下,但怀中的余曼菲却紧紧的揪住了他的衣襟。

    “不用再骗我了”她的肩膀不住颤抖着,已经没有力气与他争闹了,任由他霸道的搂着她,他怀中的温度令她眷恋着,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偷着幸福,而这幸福根本不属于她,这幸福只是短暂的假象。

    她低声啜泣,哽咽的抬眸,望着雨中湿淋淋的他,那放肆而凌乱的黑发,刚毅俊朗的面容,她看得心都疼了,却分不清对他的感觉究竟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喜欢”

    “你喜欢的是爷爷的遗产喜欢的是龚氏财团带给你的庞大财富与权势”她虚弱的说着,但每一句话都刺中了龚天竞的要害“是爷爷叫你回来的吧?他要你留下我,否则将会失去你想要的一切”

    “不!”

    龚天竞扣住她的肩膀,强大的力气透着极大的愤怒与不赞同,但她却只是淡淡的摇首一笑,继续如云般轻柔的絮语,她的柔软克住他的狂妄刚强,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那样轻,却令龚天竞无法反驳。

    “如果没有爷爷的命令,你不会回来就如同你在新婚后便将我你下,整整两个星期不闻不问因为你的目的达成了,就不需要继续在我面前演戏现在,你又要失去一切了,我这颗原本可以按兵不动的棋子,又到了该发挥作用的时候所以,你又出现了”她说着,两行清泪无意识的滴落。

    “不要这样误解我我回来并不全是因为爷爷”

    “你不用多说了我全明白”

    她觉得全身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像一缕游魂般轻飘飘的,龚天竞的脸在她眼中渐渐模糊,她伸手想摸他,却构不着,她疲倦的合了合眼,却感到身子一软,接着便只能听见龚天竞遥远的叫唤

    “菲,你撑着!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怀里抱着虚弱冰冷的余曼菲,龚天竞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仓皇的将她拦腰抱起,冲向车子。

    晕坐在椅座上的她,让龚天竞慌了。她的身体怎会如此虚弱?她怎会在他的怀中昏了过去?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她时,她神清气爽、精神饱满的对他大声咆哮,指责他的不是、咒骂他不近人情,还得意洋洋的仰着骄傲的下巴,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该认识她一样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所有人在她身旁全都黯淡失色,她像个开朗如阳光的女孩,是那样的迷人,完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第一眼看见她,便决定让她成为他的女人,因为只有她才能散发这么独特、这么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醒悟,当他被她的光芒所吸引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喜欢上她、迷恋上她了。

    爷爷的遗嘱让他有了接近她的理由,让他从未悸动的心,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以为自己是为了遗嘱而追求余曼菲,事实上,他与她相处所放进去的情感并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菲”

    他轻唤她的名字,看着苍白纤弱的她,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他绝不会让她轻易从他的生命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