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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心里始终放不下那缕箫音,梓绣用了晚膳,早早的,就叫胭脂把琴架了出去。玲珑还是象前一天一样砌了玫瑰香片,还贴心的在旁边又多摆了几样精致小点。然后,两个丫头就自动消失,想是自己找地方玩去了。
“红尘殁,青云天,既已身飘零,何叹心孤苦,驾舟行远人归去,香影断魂了无踪,锦瑟声声好,年华与谁共?莫问情归处,只影向斜阳,且把风留驻。回首花无数,解语消魂,弱袂迎春,尘缘两不误。”看她两个走了,梓绣方才坐定,定了心神,信手弹来,那琴声却清凉萧索,悲声缭绕。她弹着那曲子,心里酸楚,眼见那根商弦弹的紧了就要崩断,心情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手也停不了。忽然,一声委婉温柔的箫声缠了进来,绵绵的把那丝紧张化解开,梓绣心头一松,琴音不由自主的跟着那箫转起来。箫声低沉婉转,象是循循善诱的师长,开解她紧张悲伤的心情,随着曲子的继续,梓绣的心情奇迹般的渐渐好了起来,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单纯的欢快。
一曲终了,梓绣心里比昨天更想见见那人是谁,却又不好开口,只得又在琴上拨了两下,琴声似水般滑了出去,却听那箫声深沉的和了两声,似是拒绝,然后便再无声息。梓绣定定的坐在那,心里的感觉象是有十几个猫爪在上面挠,又疼又痒,又按捺不住。
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梓绣出去弹琴,那箫声都会准时出现相伴,可箫的主人却怎么也不肯现身,无论梓绣怎么邀请,都始终没有出现,于是每天白天梓绣都失魂落魄的,象是丢失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样子。胭脂和玲珑不知道她怎么了,只道是她在点翠宫闷的,想她弹琴也好解解闷,于是每日傍晚便急急的把琴安放好,殊不知,梓绣失魂落魄的症结就在那琴上呢。
萧声仍旧是每夜还来,但今夜,梓绣却没有弹琴,玲珑砌的玫瑰香片很是香醇,再加上她做的绿豆糕,吃起来入口即化,回味悠长,让人十分舒服。梓绣心道,我今日就是不弹,看你出来不出来。其实这几日,梓绣心里早明白过来,能夜夜守着跟自己应和的,必是这宫中之人,纵使不是哪个宫妃,也应该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太监,平常人,哪个能夜夜如此。一想到这般,心便冷了些许。但偏那箫声却甚和心意,每次应和,总能点到最重要的心意上,几日过去梓绣竟隐隐的把它引为知己,想见那吹箫之人的心,就愈加强烈。
哪知道她不响它便也不响,等了许久,直到面前小碟里的糕点已经所剩无几的时候,那箫声却还没有出现。梓绣不由得有点心慌,难道它今天,竟然不来了吗?想着,心里便虚起来,起手在琴弦上拨动两下,却听那箫声呜呜的和了两声。梓绣心安下来,原来它早来了。有了这个认知,梓绣却忽然有点生气,说不出什么原因,只是心里涨涨的,于是起身抱起琴回屋去了。这一番赌气之举,梓绣非但没有心情好点,反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只是觉得委屈,眼泪就无声的打落在枕头上。
本想第二天不再弹琴了,可是到了晚上梓绣还是没忍住,早早的就把胭脂和玲珑支走,一个人坐在那里胡思乱想,昨夜发了莫名其妙的一通脾气,今日想想既是好笑,又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那人因为昨天自己的拂袖而去,可也生气了没?就这么坐立不安的好容易等到夜幕降临,梓绣迫不及待的弹了两声,箫声呜呜,想是早就在等候了。梓绣的心一下子放了回去,头脑里一片清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今天梓绣的琴很乱,指法好几次出错,一曲清平调错漏百出,好容易弹完,只听那箫声清越的鸣了两声,隐隐有探询之意。梓绣停了手,忽然高声笑道:“何方雅客,既然已经到了,为何不敢当面叙谈?”声音落下,许久没有应和,就在梓绣黯然想回去的时候,只听一声轻笑,一个很好听的男声道:“非是雅客,只是粗人,怕惊动了玉人。”
这一声轻柔纯净的话语一出,虽然很轻很轻,落在梓绣耳里却象是一道惊雷在她耳中炸开一样,惊的半晌不能动弹,只不由自主的喃喃道:“蘅,真的是你。”只见一个白影轻飘飘的飘落下来,沾地时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那男子转到她面前,诧异道:“你知道我是谁?”
梓绣木然的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没想到真的是他,夜已经深了,他是怎么进来的,想到这,梓绣便慌了起来,声音微颤道:“我,我知道你是蘅,上次,我听到有人叫你的,可是,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宫门早已经落锁,你是怎么进来的?”
卫蘅露出一抹浅笑,斜过眼去,看着在他手中转动的那支长长的玉箫,漫不经心的道:“我要进来便进来了。”说的倒象是她少见多怪一样。梓绣心里一松,不由的笑了出来,旋即又感觉不大对劲,忙收了笑,正色道:“你快出去吧,不管你是什么人,这个时辰还在宫里,总是多有不便,若是被侍卫看见,会把你当刺客抓起来,你快走,我就当没看见你。”卫蘅抬起头,一挑眉,却又上前几步,近近的站在她面前,梓绣退无可退的僵在那儿,觉得他呼出来的热气快要把自己融化了一般,面红耳赤的只觉得喉咙发干。卫蘅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漫过一丝怜惜,天远的眼光,越来越叫人不敢恭维,这样的美人,他视而不见,却偏偏还自鸣得意的以为天下美人尽皆囊括。想着,便笑出来。
梓绣低着头,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忽然听见上方逸出的轻笑,清醒过来,一抬头,却正正的对上卫蘅精亮的眸子,那双眼的主人正在看他,嘴边漫不经心的一抹邪邪笑意,勾人心魂,梓绣看着他,不由的就傻住了。他道:“我不想走,你若是不想再看见我,就叫侍卫来抓我。不然,我便天天来。”梓绣喉咙里象是卡了什么似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卫蘅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反而又走近两步,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他才笑道:“怎么?你不忍心叫么,那你可就再没有机会了,因为,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如果这次错过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以后,我会天天来。”梓绣不语,只是红了脸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本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但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如果放他走,也许,她会怪自己一辈子,荒唐,就让她荒唐这一次吧,如果他心存恶意,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胭脂和玲珑虽好,却不能让她不孤单,为了不再一个人寂寞下去,那么,她选择相信他。
次日清晨,梓绣早早的起了,看着朝阳升起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希望,也许有一天,她会是自由的吧,如果等到那一天,她要回去见娘,告诉她,女儿经历过的,不后悔。然后和母亲远远的避开,从此,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想到这儿,她就笑的越发欢快。胭脂起来,看见她出乎意料的这么早起来,再看她脸上喜笑颜开的样子,有一瞬间愕然,但转眼便跟着高兴起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小姐她终于笑了,这不就是最好的吗?
这天,梓绣难得的出了点翠宫的大门,这么多天了,她也没出去过,飞扬梓悦还有绫儿,也不知道这三个丫头过的可还好,想着,便起了想过去看看的念头,踌躇了半天,还是往宁心轩走去,不知道为什么,绛雪轩离自己心里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而梓悦,怕是还在生她的气吧,这么久了,都没再回来看过她。
正想着,脚下已经来到了宁心轩外,一眼看见绫儿正在院子里不知道做些什么,大清早的,这丫头可比自己勤快多了,想着,笑意就涌了上来,忽然心里起了一丝促狭,打了个手势,止住正想通报的玲珑,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却见绫儿正专心的拿了个瓷瓶在收树上初开花蕾上的露水,梓绣轻轻拍了她一下,绫儿没防备,冷不防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出来,脸色苍白的转过来,呆呆的看着梓绣,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梓绣没想到她吓成这样,心下歉然,再看看她苍白着小脸,潸然欲泣的模样,忙拉着她手道:“妹妹,对不起,姐姐玩笑过了,把你吓坏了吧。”绫儿拍拍胸口,跺脚,道:“梓绣姐姐,今儿起这么早,就是为了专程来吓凌儿的吗?”说着看看自己手中安然无恙的瓶子,才松了口气,接着道:“还好这个没打破,不然定要姐姐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