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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蒙燕国陛下赏赐的名紫葡萄,在川中亦名草龙珠。至于这瓶中么,便是紫葡萄所酿的美酒,酒液紫红色泽艳丽美不胜收,以夜光杯饮之不仅可闻其香,可品其味,更可观其色,可谓色香味俱全。
下官还曾送过霍大人两瓶,霍大人怎生忘了?”“啊哟?”霍永宁一拍手掌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是此物,吴大人送的美酒一向公务繁忙尚未饮用,倒显孤陋寡闻了。”尼玛老哥稳,你这慌撒的比我高明多了。
鲁仲文想再找你发难也连个屁都问不出来,想刁难也没得搞头了,吴征心中点赞又道:“不知年生楼里可有冰块?此物以冰镇之,滋味更佳!”
他说的头头是道,当世也没有冰镇的饮酒之法,鲁仲文心中惊异却无法辩驳索性道:“吴大人所言有趣,来,诸君一同如此品评如何?”
喝了原温酒,年升楼又迅疾取来冰块在一只大桶里装了,将酒瓶封好沉入冰桶中,不多时再取出分发,试饮之下果然风味更佳。吴征微笑道:“下官甚好舞文弄墨,世间也薄有声名。曾对此酒作诗一首,还请鲁大人指点。”
“吴大人有大诗才,本官洗耳恭听。”事态迅速失控,鲁仲文一时没有办法只得顺水推舟。“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吴征朗朗念出抄袭诗篇,微微一笑拱手告退。霍永宁频频点头率先抚掌大赞:“好诗,好诗!当真是超群绝伦,吴大人了不得!”
他心中自也备下了一套说辞,可吴征此时的应对极为巧妙,先将葡萄说个底儿掉,一首诗不仅华彩缤纷,更是极为应景。
其中的豪气听的人热血沸腾,至于其中深意,完全可代大秦对这一场纷争做出强有力的表态凉州,还来!鲁仲文捋须道:“英雄出少年!来,美酒当前,佳作以佐酒,当为人生至乐!”
此后的酒宴只剩宾主尽欢,再未提起两国纷争之时。秦国口头上占了上风自然见好就收,燕国则暗藏机锋也不好锋芒太露,眼下的局势和平收藏当是两国都可接受的局面。今日的唇枪舌剑毫不亚于刀光剑影的凶险,昆仑派的门人虽因没有官身上不得顶层。
但以他们的修为耳力自是听得一清二楚。霍永宁与庞颂德两位大人能在盛国太子张圣杰突兀杀出时应对得体不落下风,着实令人惊叹,而吴征又在关键时刻露了一手大出风头,整个昆仑上下皆感与有荣焉。
林锦儿挑着眉毛将年生楼上的一切述说一遍,向来恬淡的女子神采飞扬,说话的语速都快了不少,连声调都高了几分。
待说完后才凑近陆菲嫣压低声音道:“师姐,还记不记得韩将军出事时在我院里咱们一道儿说的话?当时师门里都担心他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现下看来全是多虑啦。征儿真是了不得!
我看世间出色的弟子无出其右,便是冷月玦也不过是修炼多了些年头,武功稍高而已。咱们昆仑下任掌门的位子怕是铁铁要落在他身上了。”
“你怎知冷月玦武功比征儿高些?”陆菲嫣听得心潮澎湃,却又忍不住反驳道。“征儿现下的武功至多是七品上,冷月玦是八品恩,当是上了,武功又有些克制,征儿进境虽快怕还不是她的对手。”林锦儿掰着指头皱眉道,甚为不服气。
“那你恐怕是错了。”陆菲嫣抿了口茶悠然神往道:“征儿最强的功夫不是道理诀内功。
而是随机应变的本事与毅然决然的强大决断力,还有,他能拿来杀人的也绝不仅仅是武功。你们没一起去亭城,不知道地涌金莲的神奇与震撼看来,你这个准干娘还不如我了解他啦。”说到毅然决然,陆菲嫣顿了一顿,若有所思。
“切!准干娘有什么用,他嘴上说得好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老大不小了终身大事不管,成日和韩将军眉来眼去的有什么用?说起这事又会活活给他气死。亏得人家和掌门师兄说好,待他成亲时要给他做主家来着。”
林锦儿气得牙痒痒,只恨从小疼爱实在舍不得打上一顿。陆菲嫣心中一沉,喉头里梗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兴许羡慕小师妹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似是妒忌有一位出众伴侣的韩铁雁?
师姐妹俩叙话多时,林锦儿还有防务在身告辞离去。屋里又剩下陆菲嫣空空落落的一人。这些年来,我到底在干什么?形单影只多年,陆菲嫣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独坐思量。
身体练不了武功,便自行想着如何出招,内力如何运转。寂寞孤独,便想想从前情爱深笃时的日子。有时也觉人生无望,便将一副心血全寄托在宝贝女儿身上。若在平日里或许不会有什么改变。
然而昨夜那场恼人春梦里的孩子,今日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展现他的风采。这个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深知他对自己的严格,尤其是触犯众怒地选择了道理诀之后从未怀疑过,也从未停下前进的脚步,毅然决然!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尚且能如此,我呢?陆菲嫣扪心自问,论坚忍,她并不逊于吴征。
然而其他的呢?遇事之后除了心中恼怒与抱怨之外,还做了什么?明知问题出自何处却从未想方法从根本上去解决,只是忍着,承受和徒劳地等待。征儿在亭城面临绝境之时可不是这般模样,定是这些事情的印象太过深刻,若非如此,昨夜他怎会入我梦里
陆菲嫣豁然起身狠狠摇了摇螓首,这一下动得狠了身子里又冒出难堪的异样,她挫了挫银牙强忍着不适跨出房门,回身关上门后将前额抵在门沿紧闭双目重重吸了口气,又吐出口长长的浊气,转身向院外走去。
一路穿屋过亭,驿馆的西面俱是昆仑派门人驻守之处,远远望见身形雄壮长着一口狮鼻的杜中天抱拳行礼:“三师姐伤还未好该当多多将养才是,莫要到处走动。”
“无妨!”陆菲嫣回礼后问道:“你四师兄呢?”“引人巡查去了,现下该当在外庭。师姐若不着急不妨在这里等等。”陆菲嫣略一思量道:“那倒不忙。帮我和他说一声,交差后回屋一趟,我有事与他说。”
转身离去的身姿有些沉重而缓慢,然而那绝世的风姿还是让躬身相送的杜中天眼中闪过可望不可及的遗憾,这一等便直到月上山尖。初春的时节柳树刚抽出绿芽,在月光下显得葱葱茏茏,院门被推开时陆菲嫣正在院子里垂首坐定。
她忽听嘎吱的声响心头一跳,抬头时脸上酡红却又面露难色,不想来人并非顾不凡而是吴征。吴征自年升楼回来也不得闲,又被霍永宁叫住议论至此时才归。
陆菲嫣见他手上握着两根还带着细长叶片的柳枝,生怕吴征问她为何在此惶恐道:“你玩枝条儿干什么?”吴征在石凳上坐下道:“编连理枝。”“连理枝?”“嗯。”吴征手上的柳枝看似两根,实则是一杈双枝。
他将两根柳枝轻轻旋绞在一起后绕成个圈圈首尾相连,又继续旋绞固定,原来是个孩童玩耍时编制后带在头上的草帽儿。“草帽儿就草帽儿,还什么连理枝了。”陆菲嫣被逗乐了掩口轻笑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吴征晃了晃手中草帽道:“这可不是连理枝么?”对于这个师门晚辈时不时冒出惊世骇俗的诗句,陆菲嫣已见怪不怪,然则这两句还是直刺心头一时听得痴了。
半晌后才道:“你这个连理枝能不能送给我。”吴征颇觉意外,瞄了瞄陆菲嫣的螓首,将手中草帽儿又改得小了些递上道:“师姑,这是童心大起了?”
陆菲嫣接过草帽儿美目流转嗔道:“什么童心大起!去去去回房歇着去,师姑等人还有事。”
“啊哟,原来师姑不是在等我。”吴征摇头晃脑发着奇怪的声调道:“还以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想跟我没点关系,啧啧”见陆菲嫣作势预打,赶忙拔腿就跑。
陆菲嫣哭笑不得,定了定神喃喃念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念及今晚等的人与准备说的话,不由脸上都红了,又过了个把时辰,月儿都爬上了中天。吱呀一声房门响起,吴征探出脑袋道:“师姑,夜露寒凉对你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屋去吧。我先睡了。”
陆菲嫣痴痴等候方才醒觉,心中颇为失望地起身朝吴征点了点头,换来一个可恶又可爱的笑脸。
点上烛火的屋内虽暖和许多,在陆菲嫣心里却觉一样清冷。一腔期盼渐渐地尽数化作怨气:征儿睡前还知关心我一下,你连他这个外人都不如!
闭目重喘许久方才平复下心绪,望着桌上摆着的草帽儿正被烛火拉出的长长人影遮盖,一时顾影自怜。不知又过了多久房外才传来叩门声,陆菲嫣陡然惊觉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睡着。
“谁?”她甩了甩被压得酸麻如针扎的手臂强忍一身不适道。“是我。”门外传来无比熟悉又陌生得仿在天边的声音。陆菲嫣一腔热血早已冷却多时,移着莲步在门前却又犹豫,似被一个简单的开门动作难倒。
“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陆菲嫣自嘲了一句拉开门闩。顾不凡在门外狐疑地望了她一眼问道:“你要”“这间房是我的也是你的,莫非还要请你进来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