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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回答的很干脆:“我现在还不是红军嘛!”
“那你更要听招呼。这是军事行动,是打仗!老百姓要听红军的。”周希汉解释说。
杜鹃则不依不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不要我上船,我家的船,不给你用!”
马碰上牛。在犟劲上,牛是要占上风的。周希汉说:“可以,你的船我们不用了!”
这一下,杜鹃傻眼了,乖乖地让了步:“我是说着玩的嘛!”
俩人都笑了。
几天后,渡江开始。忙于作战部署的周希汉,怎么也没有想到,目送第一梯队红军离岸后,突然发现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上面有杜鹃。杜鹃上了第一梯队的船队。
周希汉脑袋一拍,怎么能忘记几天前杜鹃与国民党军士兵斗智掩护自己的事啊!周希汉的顾虑只能让他在行动上保持克制,却不能阻止内心深处的感情波澜。
第一梯队接近对岸时,周希汉立即上了第二梯队的船,离开了东岸。不足一里宽的江面,一会功夫就到了。对岸的守军已被打垮,缴获了大量船只朝东岸驶来。突击营营长跑到刚刚踏上岸的周希汉面前,什么也没报告,先把周希汉引到熟悉的那条船上。船舱里躺着杜鹃,躺在周希汉曾经躺过的地方。
第一梯队中有十多人伤亡,其中就有杜鹃。杜鹃身中两弹,当胸一处,左下腹一处。血,正在往外涌。她见到周希汉时,已不能说话,眼睛却死死盯着他,搭在胸前的左手拼命地拽襟上的纽扣。周希汉不知是该阻止她还是该帮她,衣襟却已被扯开了。贴身的肚兜上,当胸绣着一朵绚丽的杜鹃花,花下面是用丝线绣的核桃大的一个“周”字。
周希汉的手被杜鹃的手抓着,轻轻地抚摸那朵绽开的杜鹃。许久,她又用手去拽肚兜。这一次,她没有成功,攥着肚兜的手停顿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后来,一位作家为这悲壮的一幕有过这样的描写:
他在她充满渴望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取下她那带血的肚兜,仔细地揩干净她胸前的血迹,然后将它珍藏进贴胸的怀中。她安详地躺在他的怀抱里,慢慢地闭上眼睛,嘴角上还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他托起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岸
周希汉将军自己也看到了这段文字,并在这段文字上划了红笔,批注道:她是死在我怀里的,不是“安详地”而是皱着眉,很痛苦!我也没有那么浪漫,我不会,也没有时间。我得指挥部队向下游突击。那是在打仗!
这是周希汉成为将军后的事。
当时,周希汉除了指挥部队外,杜鹃的死倒是让他想起了“周郑氏”这个与自己结婚却没有谋过面的“妻子”
事情是这样的,周希汉在“肃反”中被定为富农成份,带着“开除”的路条,回到了故乡湖北省麻城县,找到了麻城苏维埃的主要负责人徐来贵,讲述了自己被“开除”的经过,要求开一个“贫农”的证明。徐来贵以“不能个人行为,得向组织报告”为由,没有立即开证明。周希汉只好回家等候。这一下子,可把周希汉的父亲周祁耀高兴坏了,莫不是老天把这个三代单传的儿子送回来续香火啦?!于是,周祁耀开始张罗着为儿子物色对象。
时间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周祁耀为儿子物色好了女方。女家姓郑,年长周希汉两岁。周祁耀还和亲家换过了庚帖。遗憾的是,这位姓郑的女子,如同周希汉的奶奶“周李氏”一样,没有大名,连周希汉若干年后回忆这段往事时,也只能称她为“周郑氏”
当周希汉从徐来贵手上拿到“周希汉家靠佃田为生,是贫农,不是富农,他要求回红军”这张路条时,父亲周祁耀则为周希汉择好了良辰吉日。当天,谋略过人的周希汉听凭父亲的摆布,在吹吹打打中拜了天地,拜了高堂,还夫妻对拜,送入了洞房。
“暮婚朝离别,妾不暖君床。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周希汉想起杜甫的新婚别,晚上结婚早晨就分别,身体还没有将床暖热,按礼教,新娘在三天后由丈夫证明了女儿身,才能去拜见公婆。可如今,周希汉在夜静时分,逃离了洞房。杜甫诗中的夫妻毕竟还有一夜的恩爱,而“周郑氏”却连话也不曾同丈夫说上一句。站在涪江边上的周希汉,看着双目紧闭的杜鹃,思绪万千
周希汉所在的红四方面军强渡涪江、嘉陵江后,红四方面军长征就正式开始了。
1935年6月18日,在四川懋功,红四方面军与红一方面军会师。两个方面军会师后,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红军总政委张国焘,拒绝执行中共中央北上战略方针,率红四方面军和红一方面军第五、第三十二军南下。张国焘还在9月另立了“中央”南下碰了一鼻子灰的张国焘,不得不在1936年6月取消了另立的“中央”1936年7月2日,红四方面军与红二方面军在甘孜会师,在彭德怀、贺龙、徐向前等人的努力下,张国焘同意红军北上。
张国焘同意北上的代价是,付出上万余名红军将士的年轻生命。周希汉所在的红军部队已是第3次过草地了。而这一次过草地行程要长得多。没有粮食,只能挖野菜、草根。走出草地时,周希汉所在的红军部队,已分不清建制了。
不久,部队开始抗日。周希汉被任命为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作战股股长。到了1939年,升任为三八六旅参谋长的周希汉,尽管打过无数日本鬼子,但婚姻问题却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旅长陈赓、副旅长李成芳都在中间穿针引线。
李成芳通过夫人李平,给周希汉介绍了太岳行署当秘书的周璇。周璇,原名柴英,因在艰苦的抗日环境中,取“同敌人周旋”之意改名叫周璇。周璇是太岳地区有名的一朵花。尽管周璇也有这个意思,但17岁的周璇没有打算过早地把自己嫁出去。而周希汉心中老惦记着没有见过面的“周郑氏”这个“老婆”有说死了,有说是听了公婆的话劝告回娘家后另嫁了。总之,周希汉对“婚姻问题”心存顾虑。
皇帝不急宰相急,周希汉和周璇之间的交往,不温不火,不冷不热,让陈赓等人十分着急。
最着急的是数旅长陈赓了。当陈赓听周希汉说“周璇要等周希汉打完这一仗再考虑”时,便说:“28岁的参谋长,不能老打光棍呢,我看立马举行婚礼!”
陈赓的着急自有道理,副旅长李成芳比周希汉年龄小,都结婚生子了;尽管自己妻子王根英牺牲了,但已同傅涯定了情。因此,他很想把“领导班子”里面的周希汉解决一下婚姻问题。
旅长有话,组织上就行动起来了。当晚,准备炒几个菜,吃顿饭,就算结婚了。可当陈赓向周璇宣布“组织决定”时,周璇却说了一声“不行”
陈赓说:“什么不行?婚嘛,现在结回来结还不是一样?”
周璇涨红了脸解释说:“我并没有说等他(周希汉)回来就一定跟他结婚,只是对他说,结婚的事回来再考虑。”
陈赓哈哈大笑起来:“回来再考虑不就是考虑结婚嘛!没有什么两样,周璇同志,共产党员‘言必信,行必果’,你要对自己讲的话负责任呢。别看周希汉是个老实人,你对他可不能稀里马虎的。”
这时,李成芳夫妻来了,周璇也不说话了,陈赓认为默许了,便抽身走了。
快到入酒席时,陈赓得到报告,周璇不见了。陈赓一愣,想了想说:“先不要声张,赶快派人去找。”
事后,周璇本人回忆这一段经历时说“我如果真想躲,恐怕整个三八六旅都开动,也未必找得到。我只觉得玩笑开的太大了,我一个运城女师的知识女性,八路军行署女共产党员,怎么能这样被欺负?!也没问问人家想没想通,就把人家弄到这地方来了?”
自然,周璇没有走远,只是心里乱糟糟的,到外面去理理头绪。最后装着让周希汉的警卫员找到了,回去参加了婚宴。
婚宴是热闹的。热闹完了,就是进洞房。可是,一进洞房,周璇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周璇一哭,周希汉只好退了出来:“不要太难过,抓紧时间休息吧!”
十年前,周希汉溜出了洞房,十年后,周希汉退出了洞房。
周希汉没有埋怨周璇。第二天晚上,周璇仍旧是哭。无奈中的周希汉诚恳地对周璇说:“你不要难过。这件事怪我没有处理好。我对不起你。现在正式向你道歉。你没有想通,我可以把你送回去。想不通,我们可以不做夫妻。我不会勉强你。咱们还是同志。你晓得的,我们虽然进了这里,我两个连手都没有握过嘛!”说完,周希汉又退了出去。
这番话,本来已打动了周璇。可是,周希汉自动退了出去,总不能让周璇上前拉住吧?!更糟的是,第三天晚上,由于次日部队就要出发了,需要参谋长处理的事太多,周希汉一夜没能回“洞房”而周璇开始还怀着羞怯和不安等周希汉,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便又生起了怨气,这分明是周希汉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嘛!明天就要出发了,今天还让人空守,首长的妻子难道是这样的吗?“送回去?我是那么可以随随便便说来就来,说送就送的吗?”周璇熄了灯“如果今晚不回来,我明天一走便也不再回来!”
真是针尖对麦芒。周希汉果真一夜未归,次日带着部队打日本鬼子去了。而周璇呢,也果真坚守自己的暗誓,不再回来。
节四四个儿子一年后,周希汉从前线返回太岳区,两次派警卫员去接周璇,都无功而返,周璇不肯回来。陈赓知道后,提醒周希汉,要亲自去接。于是,周希汉只好亲自去了一趟太岳行署。行署副主任裴云生和两位处长出面做工作“代表组织”找周璇谈了话,才勉强把周璇接回来。自此,周希汉和周璇过起了夫妻生活。
1944年9月1日,在延安八路军总医院,周璇为周希汉生下了一个儿子。在医院里,周希汉给儿子取名叫“周太安”外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而周希汉自己却清楚地解释过:孩子怀孕在太岳,出生在延安,取了太岳的“太”和延安的“安”组合成“太安”这个名字。当然,名字里包含周希汉对太岳的情感,对埋在太岳的双胞胎女儿的怀念,也希望儿子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周希汉的双胞胎女儿只活了两个月,大的叫周鄂,选用了周希汉故乡湖北的简称;小的叫周晋,选用了周璇老家山西的简称。然而,孩子出生两个月后,日军在太岳进行大规模“扫荡”周希汉指挥部队,周璇跟着机关队伍行军,孩子由民夫用箩筐挑着,最后被日军的飞机,投下的炸弹炸死了。
国仇家恨啊!周希汉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指挥部队一次又一次地反“扫荡”消灭日军有生力量。1943年10月,日军对太岳团城“铁滚式”大“扫荡”根据分工,周希汉率领第二十团等部队成功突围。
团城突围后不久,周希汉接到通知,到延安中央党校学习,按照通知要求,有妻子的尽量带妻子。接到通知时,周璇已怀孕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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