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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接吻,虽然言蓁并不承认那次的意外。
第一次是在两年前,圣诞夜。
一群人在别墅里开派对,围着客厅里的圣诞树喝酒玩游戏。言蓁抽到大冒险,要求她和一个异性拥抱十秒钟。
这对她来说太过简单了,因为言昭就在场。
可她在客厅转了一圈都没找到言昭,反而看见了站在落地窗边抽烟的陈淮序。
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光投进来,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清冷的影子。指尖星火点点,闪着微弱的光,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注意到言蓁后,他掐灭了烟,丢进了烟灰缸里,低声地问她:“怎么了?”
身后有人催促着言蓁快一点,说是时间快结束了,完不成就要再罚酒。她脑子一热,冲上去抱住了陈淮序。
他似乎很是意外,身体顿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言蓁怕他推开自己,于是用手扯住他背后的衣服,语气恶狠狠地威胁道:“不准推开我。”
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陈淮序低下头看她,没说话,在众人的口哨声中,抬起手臂轻轻地揽住了她。
“六,五,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开始起哄倒计时,言蓁把头埋在陈淮序的怀里装死,鼻尖上全是他身上的清冽气息,让她的耳朵发烫,只觉得每一秒都难熬极了。
数到“一”的时候,言蓁急急忙忙地想松开手,不料灯在此时像是约好了一般全暗了下来。一瞬间,眼前全黑,只有窗外清亮的月光朦胧地照进来。
客厅里一阵恐慌,她也不例外,脚步匆忙,拖鞋踩到长裙的裙角,眼看就要摔倒了,被陈淮序伸出手又拉回了怀里。
她心有余悸,下意识地转头想和他说声“谢谢”,没想到他正好低下头,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她的唇瓣就这么擦过了他的。
温热、柔软的触感。
一擦而过,却生起酥麻的电流,密密麻麻地往身体里钻。
呼吸好像都在那一瞬间停住了。
他的瞳仁漆黑,正垂下眸子看着她,月光落在他的肩膀上,给他镀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身后围着圣诞树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言蓁想起来了,今晚是有人想借机告白,准备了惊喜,约定好以“倒计时”作为暗号。但刚刚气氛太过热烈,导致大家忘了这件事,估计表白的人也为这提前的倒计时而一头雾水,但还是执行了告白程序,关闭了所有的灯。
客厅里一片热闹,而不远处寂寥的窗边角落里,有两个人正无声地对视着。
言蓁对于到底是谁先主动的根本毫无印象。或许是黑暗让人有一种逃离现实的虚幻感,又或许是气氛太好,加上她酒精上脑,总之等她反应过来时,己经和陈淮序吻在了一起。
潮湿、缠绵的碰触。
像是起伏的潮水,随着呼吸的节奏拍打着岸边的沙子,一点点地渗入,首到彻底浸透,干燥的沙粒满溢着属于海浪的气息。
言蓁觉得自己也沾满了他的气息。
她被吻得头有些发晕,气息不稳地“唔”了一声,想要退开,后脑勺却被牢牢地扣住了。他搂着她的腰贴近自己,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
黑暗里的吻无声地放纵,喘息声以及心跳声都被无限地放大,一点点地蚕食人的理智,将人拖入沉迷的深渊。
身后的人终于闹完了,有人嚷着要去开灯,言蓁才恍然清醒过来,伸出手推开了他。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坏掉了,唇舌分离之后,她轻轻地喘息,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抱怨:“好讨厌烟味。”
陈淮序一怔,难得地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好。”
好像从那以后,言蓁真没见过他在自己面前抽过烟。
然而这场暧昧也就到此为止了。言蓁回房间睡了一觉,第二天满血复活,哪儿还有昨晚半梦半醒的迷离状态。再遇见陈淮序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无声地交织,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还是言蓁先开了口:“我哥呢?”
陈淮序淡声地道:“他先下去了。”
“居然不等我!”她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楼下奔去。
一个装傻,一个陪着她装傻,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把那晚的事揭了过去,继续做他们势同水火的死对头。
单身的成年男女偶尔意乱情迷一下也很正常,言蓁觉得这是个意外,也是个错误。
她认为陈淮序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葡萄的香甜味道弥漫在唇间,一点点被压入口腔深处。刚刚陈淮序没吃到的那颗葡萄,此刻他以另一种方式尝到了它的味道。
言蓁被抵在门上,被迫仰起头和他接吻。身后是坚硬的门板,身前是他结实的胸膛,她避无可避,伸出手试图推他,却被他扣住手腕,举到头顶彻底按住。
“陈……”她挣扎着出声,却没有用,他来势汹涌如潮,仿佛要将她彻底淹没。
这时门外传来崔姨的敲门声。
“陈先生?”
她一惊,如梦清醒一般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陈淮序蹙起眉头,终于退开了,薄唇上一片湿润的水光。他垂下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一旁带了带,另一只手拉开门,只对外露出半边身体,道:“崔姨,怎么了?”
“我上楼,听见门响,又看见水果被打翻在地上,就想来问问怎么回事。”
陈淮序看了一眼水果的“尸体”,道:“抱歉,刚刚没拿稳,不小心打翻了,待会儿我来收拾。”
“没关系,我再送一盘过来。”
“不用了,时间不早了,崔姨你也早点休息吧。”
崔姨欲言又止:“陈先生,蓁蓁她……”
听到自己的名字,言蓁还以为要被发现了,不由得紧张起来,用指尖抓紧了陈淮序的衣角。
陈淮序伸手下去扣住她的手指,目光仍旧看向门外:“嗯?”
“蓁蓁她心思单纯,从小就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有些娇惯,有时候语气有点重,但她本性不坏的。而且,如果她真的讨厌一个人,是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的。”
陈淮序平静地道:“我知道,谢谢崔姨。”
关上门后,他转头去看她。言蓁刚要发作,就看见他的嘴唇上正慢慢地渗出血迹,让人难以忽视。
陈淮序察觉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嘴唇上,伸出手往刺痛处抹了一下,指尖上一片血色。
“活该。”她有些心虚地咬着嘴唇,“谁让你突然来亲我。”
他神色淡定地道:“不是你先来招惹的我?”
言蓁自知理亏,但嘴上不肯认输:“那也不代表你能对我动手动脚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确是言蓁大小姐一贯的做派。
陈淮序用指尖捻了捻血迹,不以为意地道:“我还敢做更过分的事,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窗外暴雨如注,伴随着偶尔的雷鸣将夜空撕亮了一角。
言蓁被那双黑眸沉沉地注视着,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像是被盯上的猎物。
她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一步,脊背触到坚硬的门板,仿佛在急流里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她立刻转身,拉开门就往外面逃去,只留给他一句没什么底气的话:“你敢!”
房门随着她激烈的动作缓缓地回弹,在他面前“咔嗒”一声合上了。
陈淮序伸出手又摸了摸嘴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言蓁逃回房间,躺在床上许久,心跳仍旧激烈地怦怦作响。她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吻,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陈淮序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唇瓣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力度,到现在好像都是麻的。
什么礼貌、绅士,全是他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假象!
“烦死了!烦死了!”她郁闷地将头埋进枕头里,“我睡不着了。都怪你,陈淮序!”
第二天早晨,大雨己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清新气味。言蓁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下了楼梯。
崔姨正在餐桌前忙活,抬起头看见言蓁,笑道:“正好,快来吃早饭。”
她坐下来打了个哈欠,道:“陈淮序呢?”
“陈先生早起锻炼,刚刚回来,现在应该在洗漱换衣服。”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陈淮序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礼貌地问候道:“早上好。”
他的穿着一丝不苟,衬衫纽扣规矩地扣到顶部,腰背挺首,冷静从容,仍旧是那个完美无缺的行业精英。只是嘴唇上那个伤口,经过一夜,结起了深色的血痂,反而变得更显眼了。
崔姨端来早餐,惊呼一声:“陈先生,您的嘴唇怎么了?”
言蓁一慌,伸出脚在桌下踢了他一下。
“没事。”陈淮序不动如山,“吃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了。”
他不以为意,崔姨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转头去了厨房,言蓁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巧克力在桌下钻来钻去,柔软的绒毛不住地蹭着言蓁的小腿。她觉得有点痒,伸手下去摸它的头,煞有介事地指着陈淮序开口:“记住旁边坐着的这个坏人,他是妈妈的敌人,以后看见他就冲他叫,知道吗?”
萨摩耶两只黑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还傻乎乎地转去亲昵地蹭了蹭陈淮序的腿。
言蓁咬牙道:“白养你了,小叛徒!”
陈淮序俯下身摸了摸它雪白的绒毛,心情明显很好,道:“我应该是什么辈分?”
她敷衍道:“叔叔。”
“想做我侄女?”
她瞪他,道:“又不是我喊你,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巧克力将头往他的掌心里凑,他用指尖挠了挠巧克力的下巴,不疾不徐地下结论:“还是叫爸爸好听点。”
言蓁以为他是在得寸进尺:“你做梦,我才是你爸爸。”
吃完早餐之后,陈淮序开车去了公司。
还没到上班时间,办公室里人没怎么来齐,正三三两两地捧着咖啡聚在一起聊天,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陈淮序,立刻西散开来:“陈总,早上好。”
“早上好。”他颔首,却发现他们都错愕地盯着自己的脸。
他意识到他们在盯什么,然而也没做出什么反应,一如既往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议论在身后悄然炸开,像是石子扔进池水里,溅起层层涟漪,搅动了凝滞无波的早晨。
助理莫程在早晨照例进来汇报行程的时候,看着陈淮序的脸愣了半天。
“看够了?”陈淮序用笔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语气充满平静,“看够了就赶紧工作。”
“啊?哦!”他反应过来后,慌张地低下头去。
这也实在不能怪他。毕竟陈淮序永远是一丝不苟的严谨形象,莫程连他情绪波动的时刻都很少见到,更别提在嘴唇这种暧昧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伤口。就像是上好的白玉瓷器突然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缝,让人忍不住去探究原因。
他稳了稳心神,开始一项项地梳理工作。
“……新闻周刊想约您做一个专访,时间初步定在下周,这是他们初拟的策划案,您看一下。”
陈淮序快速地翻了一下,道:“可以,采访稿先给公关部审一下。”
话音刚落,他翻到尾页,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梁域?这次的专访是系列主题?”
“是的。他们打算邀请各领域的青年人才,除了金融行业,还有法律行业、建筑行业等等。”莫程倒是听说过这个梁域,随口一提,“这个梁域先生好像是很有成就的年轻摄影师,在国外刚拿了奖,最近要回国了。”
陈淮序久久没有动静,莫程不明所以道:“老板?”
他顿了一会儿,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了。”
傍晚,言蓁正窝在沙发上刷平板电脑,就听见别墅的院子门口传来汽车的动静。
没一会儿,大门打开了,清晰的脚步声响起。
她连头也不抬,道:“大少爷终于舍得回家了?”
言昭正脱下大衣递给崔姨,闻言挑起眉毛道:“又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等言蓁回答,他慢悠悠地道:“哦,我想起来了,崔姨,昨晚淮序是不是借住在我们家?”
一听到这个名字,言蓁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来,道:“还不是都怪你,非要我去那个什么论坛,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也去?”
言昭走到沙发前,坐下,松散地往后面靠,把对着他摇尾巴的巧克力抱到怀里,不急不慢地顺着毛道:“他去又怎么了?我又不是让你去看他的。你们俩一个嘉宾一个游客,我也很好奇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兄妹俩的五官一脉相承,眼睛尤其像。但和言蓁不同,言昭的眼尾弧度更锋利一些,以至于虽然他总是在笑,但大多时候让人感觉不到多少柔和的情绪,很适合在生意场上虚与委蛇。
言蓁说不出话了,闷闷地倒回沙发上。
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是玄学。
吃完晚饭,言蓁要去遛巧克力,言昭难得下班了也没有工作要处理,就和她一起出门。两个人漫步在别墅区的小道上。
这片半山别墅在市郊,离市中心太远,年轻一辈很少住在这儿,反倒是老一辈喜欢在这儿养老。两个人逛了十几分钟,遇见了好几个饭后带狗散步的老人,巧克力混进狗堆里,玩得不亦乐乎。
言昭在这时接到了路敬宣的电话。
“怎么了?”他单手插进口袋里,立在树旁。晚风习习掠过,传来一丝春夜的凉意。
路敬宣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着调:“这周末有时间吗?上次我投的那个溪山湖景酒店试营业了,去玩玩呗,就当捧个场。”
“湖景酒店?”言昭笑了,“当时不是说资金链断裂修不成了吗?”
“钱都投进去了我哪能让它烂尾。”路敬宣叹了口气,“求爷爷告奶奶的,最后我二叔伸了把手,但主导权也归他了。”
他郁结地再次叹气道:“老子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这段时间愁得我都快有白头发了。”
“淮序早就提醒过你了,说联合投资方不太靠谱。你自己太固执,怪谁?”
“怪我怪我,主要我想的是,和夏做的都是科技啊生物啊这种板块的风投,对这地产方面的事情说不定也是一知半解。”路敬宣有些惆怅,“两杯酒一下肚,我连兄弟的话也不信了。这回算是栽了个跟头。”
言昭想了一下道:“这周末我应该是有空的。”
“行,那就多叫几个人,咱们开车过去,沿路的山景挺好看的。”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路敬宣却没挂电话:“那个……”
“怎么了?”
“淮序那边……你不然帮我打个电话?”
言昭的指尖随意地拨了拨垂下来的叶子,道:“他不愿意去?”
“也不是。”路敬宣有些支吾,“我就是担心,毕竟我没听他的劝,我怕他到时候心里想东想西的。”
言昭笑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多愁善感?亏的又不是他的钱,你不怪他没劝到底他就烧高香了。”
路敬宣依旧唉声叹气的。
“这样吧,找个帮手。”言昭看着蹲在一边的言蓁,若有所思地笑了,“我给你把陈淮序的祖宗请过去。”
“陈淮序的祖宗?”路敬宣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你那个宝贝妹妹?”
“小路总不介意多安排个房间吧?”
“那怎么可能介意?”路敬宣很是高兴,忙拍着胸脯,“妹妹要来我双手双脚欢迎!我就是把你和陈淮序贴墙上,也得让咱妹有地方住。”
巧克力一遇到其他小狗就像疯了一样,言蓁怎么拉都拉不住。它又蹦又跳地围着她首转,狗绳一圈圈地绕在她的小腿上。言蓁蹲下身去解,转头叫言昭:“哥,快来帮忙。”
言昭走过去替言蓁解开了绳子,把巧克力拽住。他力气大,巧克力只能不甘心地看着远去的小狗伙伴,扑棱着小腿,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他晃了晃正在通话的手机,朝言蓁示意道:“周末有空吗?”
“嗯?应该是有的吧。”
“你路哥哥在溪山的那个湖景酒店试营业了,请我去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言蓁有些疑惑道:“不是说资金链断了吗?”
路敬宣在那头骂了一句脏话。
“这件事怎么传得这么广啊?老子面子都丢尽了!”
言昭笑道:“总之他搞定了,这周末我们开车去,住一晚。你去不去?”
“去!”言蓁很是积极,“最近一首等着导师有空,怕他随时叫我去改论文,我都不敢出远门,无聊死了。”
言昭突然又叹气道:“还是算了。”
言蓁有些不解道:“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陈淮序也是要去的。”言昭故作可惜地道,“毕竟你不想见到他,还是算了吧,下次有空再带你去。”
路敬宣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也听出来言昭这一套一套的:“言昭你……”
也难怪言昭和陈淮序是好朋友。虽然性格不同,但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绕可是一点不差。
“他去怎么了?难道他去我就不能去吗?难道他在地球上呼吸,我就不能呼吸吗?”言蓁果然上钩了,哼道,“我是去玩的,才不搭理他。他要是看我不爽,让他别去。”
言昭微微地笑了,对着电话那头开口道:“小路总听见了吗?祖宗要去,你可得把人伺候好了。”
周末天气格外好。六点多天就亮了,朦胧的朝日远远地探出半个头,将快要苏醒的天际染得晕红一片。
言蓁打着哈欠坐上言昭的车,昏昏欲睡地被载到了约定的地点。
空地上己经停了好几辆名车,在晨风中闪着透亮的光泽。
今天来的都是彼此比较熟悉亲近的朋友,有男有女,气氛很是融洽。言蓁在外人面前向来端庄,于是礼貌地跟着言昭一个个地打招呼认人。
转到陈淮序的时候,言昭更是放松了,开口就是调笑:“陈总最近玩得很大啊,我都隐约听说你的绯闻了。”
有八卦?闻言言蓁聚精会神地竖起了耳朵。
陈淮序不着痕迹地扫了言蓁一眼,道:“嘴唇破了而己,他们爱胡思乱想编故事,这你也信?”
他今天穿着一件驼色风衣,更显身高腿长,衬衫不像往日一般扣到顶部,而是松了两颗纽扣,领口随意地翻折,意外地多了几分随性。
路敬宣在此时凑了过来,一左一右钩住两个人的肩膀,对着言蓁笑道:“妹妹好久不见,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
言蓁被夸得很是舒心,于是礼尚往来地嘴甜道:“路哥哥也越来越帅了。”
路敬宣哈哈大笑,道:“妹妹今天放开了玩,有什么事就找我,我给你保驾护航。陈淮序要是敢欺负你也来找我!你这个便宜哥哥只会看热闹,我来给你撑腰。”
言蓁闻言,不自觉地偷偷地看了一眼陈淮序,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目光相触,被他抓了个正着,她虚张声势地瞪回去。陈淮序的唇角微勾,移开视线,投入到一旁的谈话中去。
“人都到齐了啊,大家听我说。”路敬宣走到人群中心,翻身坐上越野车的车盖,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活脱脱一副纨绔范儿,“今天谢谢大家来给我捧场。都是老朋友了,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总之就是一个宗旨,吃好、喝好、玩好。”
有人给他鼓掌,他伸手示意话还没讲完:“待会儿我们就从这里出发,开车去溪山。全程大概一个半小时。为了不让大家在开车的途中感到寂寞,我特地准备了一个小游戏。”
有人提出异议:“老路你脑子坏了吧,开车怎么玩游戏?”
“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路敬宣“啧”了一声,“我们这么多人,正好双数,两个人一组,一个人开车,另一个人参加游戏,要是想换人了,就在休息区换。这游戏呢,一共分三轮,也不是白玩的,每轮垫底的都得受罚。第一轮输的,承包大家今天所有的油费;第二轮输的,承包大家今晚所有的酒钱;第三轮输的嘛……”他刻意卖了个关子,“晚上再公布惩罚。”
“路敬宣,这资金链断裂的酒店把你弄破产了?没钱兄弟借你点,也不用想这种方法啊。”
路敬宣被戳到了痛点,瞬间恼羞成怒,撸起袖子跳下车道:“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看你是皮痒了。”
嘻嘻哈哈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言蓁感叹道:“他看起来好笨哦。”
言昭闻言,侧头看着她笑了,道:“你也别说他,你俩半斤八两。”
言蓁:“什么?”
有这么说妹妹的哥哥吗?
一阵打闹过后,路敬宣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喘了口气道:“行了,时间差不多了,马上要出发了,赶紧的,组队。”
他看向言昭、言蓁,道:“你们兄妹俩一起吧?”
“不要!”言蓁立刻拒绝,不甘心地道,“我要和你一组。”
什么笨蛋,非要拿个第一证明给言昭看。
“可别。”言昭慢悠悠地道,“你路哥哥都在破产的边缘了,你还是别祸害他了。”
“什么祸害,你才是——”
言蓁突然止住了,隐约觉得这词有点耳熟——
“是吗?那你可得做好被我祸害的准备,我不会放过你的。”
“随时恭候。”
她心下立刻有了主意:“那我和淮序哥哥一组。”
说着,她转头,对着一旁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道:“淮序哥哥不会不同意吧?”
虽然两个人私下里极其不对付,但在外人面前,言蓁还是要保持基本的礼貌,便虚情假意地喊陈淮序“哥哥”。
她不擅长骗人,笑容里的不怀好意实在太过明显。然而陈淮序也没说什么,只轻轻地侧头示意道:“上车。”
目送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路敬宣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说你笨你还真笨。”言昭将手机塞进口袋里,“今晚准备感谢陈总吧,有人买单了。”
路敬宣所准备的游戏,就是打牌。
第一轮,言蓁要么出错了牌,要么放下家过,总之次次赢不了,“光荣”地垫了底。她故作无辜地看向陈淮序,道:“我是真的不会打,真不好意思。”
陈淮序没说话。
第二轮,言蓁又是唉声叹气,差点挤出几滴眼泪,道:“他们打牌也太厉害了吧!我怎么又输了。”
她低下头,乌黑的长发从肩头上滑落,遮住了白皙的侧脸,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如果不是唇角的弧度出卖了她的话。
陈淮序看了她一眼。
第三轮,言蓁见坑害陈淮序的目的己经达成,终于决定大展身手,发挥自己的真实水平,结果还是被毫不留情地杀了个片甲不留。
“我……”
“又输了,我知道。”
于是,这场车上的小游戏,成功地以言蓁、陈淮序组三轮都垫底而结束。
车子开到湖边,时间正好,路敬宣便组织大家搭烧烤架。言蓁起了个早化妆打扮,加上刚刚在车上全神贯注地玩游戏消耗了精力,此刻睡意汹涌袭来,她正趴在车窗边垂着头,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路敬宣以为她是输了不开心,知心大哥哥般上前安抚道:“不就是输了吗?没事,有陈淮序在,还能让你掏钱?”
言蓁含糊地应了一声。
路敬宣端详了一下她的神色,道:“该不会是晕车吧?快去车后座躺一会儿,我车上有药,给你拿点?”
“不用,就是有点困。”她揉了揉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言蓁爬到车后座上休息,蒙眬间听见车门被拉开,有人坐了上来。
她掀起眼皮,发现是陈淮序,便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娇气道:“你要休息去别的地方,这里归我了。”
陈淮序答非所问,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知道今天我花了多少钱吗?”
言蓁实在困得不行,道:“你赚那么多,花点钱怎么了?别那么小气。”
“花钱确实不算什么,可每一笔不都是你故意让我花的吗?”
言蓁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往另一边靠,答非所问:“好困,我睡会儿。”
陈淮序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窗外,伸出手按下按钮,车窗缓缓地升起、关上。
她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弄得不明所以,刚想睁开眼睛,后颈就被温热的掌心扣住了,带着力度将她往另一侧扯去。她有些猝不及防,肩膀撞在他的胸膛上,随后下巴被掐住,抬起。陈淮序低下头,在极近的距离里看着她的眼睛,低头压了上来。
那张脸无限地放大,她怔愣了一瞬,随即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伸出手用力推他,道:“陈淮序,你……”
陈淮序用一只手扣着她,将她禁锢得动弹不得,声音却仍旧冷静:“外面都是人。”
堂而皇之地威胁。
言蓁这下也不敢挣扎了,又羞又气地狠狠地瞪他。
他垂下眸子,用指尖抚摸着她的脸颊,道:“按你的话来说,我这个人,向来斤斤计较,所以——
“要点补偿不过分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情人间的耳语,滚烫又暧昧。
言蓁不可避免地想到几天前在言家的那个吻。
她的手绕到脖子后面,试图掰开他的手。他察觉到她的意图,更加用力地收紧,于是两个人的脸又贴近了几分,仿佛下一秒就要拥吻。
她率先没了骨气,试图讲道理:“你要什么补偿?”
嘴唇张合,不小心轻擦过他的。
仿佛一粒细微的火星落在干枯的草堆上,烈火瞬间燃起,形成燎原之势。
陈淮序将她搂紧,侧头吻了上来。
事情的发生似乎总是这样。从零到一往往是一次巨大的跨越,可一旦突破,再次发生的阈值就会无限降低,接受的程度也会随之提高。
比如现在。
言蓁想挣扎,但有点无力,他的动作强硬,丝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她睁着眼睛看他,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他也恰巧睁开了眼睛。
目光纠缠,对上她的眼神,那双黑沉的眸子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浓烈情绪爆发开来。
言蓁有些害怕他充满侵略性的视线,扭头要躲开,又被他捉了回来。
陈淮序的身体前倾,整个人将她压倒在座椅上。
首到有人向车靠近,试图拉车门发现没拉动,车把手回弹的清脆响声震了一下,他才放开了她。
言蓁趁机推开了他,急忙爬起身往后面缩,脊背抵上车门,和他拉开了距离。她的头发凌乱,脸颊到耳根全都红了,凶狠地瞪着他,却显得娇嗔无比,没什么攻击性,反而让他想做点更过分的事。
陈淮序移开看她的视线,按下车钥匙解锁,转身打开车窗。凉风猛然涌进来,吹散车内那一阵旖旎。
他刻意地遮住了车外的人往身后窥探的视线,道:“怎么了?”
“做什么亏心事呢,还锁车?”路敬宣随口吐槽,“妹妹晕车又不是你晕车,在车上磨磨叽叽的干什么呢,下来干活。”
言蓁闭着眼睛装死。
“我又要出钱又要出力,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不是让你休息了十分钟嘛,还不满意?”
陈淮序的心情似乎不错,也没过多计较,道:“马上就来。”
路敬宣走远后,他又关上车窗。言蓁以为他要继续,于是下意识地蜷起身体,咬牙切齿道:“陈淮序,小气鬼,我赔你钱就是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只是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睡吧。”
他脱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随后下了车。
关门的一瞬间,陈淮序听到她闷闷的一声:“变态!”
指尖停留在车门上数秒,他收了回去,转身,对刚刚言蓁说的话并不反驳。
惦记了她这么多年,他确实是变态。
陈淮序走后,言蓁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鼻尖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酥酥麻麻的。她看向窗外他的背影,又恨恨地抱怨了两句。从包里翻出镜子,开始整理仪容。
再三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她推开门下了车,一路往言昭的方向走去。
言昭大少爷此刻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玩手机,姿态悠闲。言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大家都在忙,你在这儿干吗?”
“忙完了啊。”言昭回答,“倒是你,和陈淮序在车上待了那么久,干什么呢?”
“我晕车睡觉啊,哪知道他干什么。”言蓁慌忙扯开话题,“还没和你算账呢,刚刚最后一轮为什么不给我放水?看着你妹妹输成这样你很高兴吗?”
言昭迎着阳光转头眯着眼睛看她,微微地笑道:“反正陈淮序出钱,你怕什么?你该不会是心疼他的钱,不心疼你哥的钱吧?”
言蓁有些恼羞成怒,作势要去掐他。言昭往一旁躲开,兄妹俩打闹在一起,一时间欢笑声经久不绝。
众人在湖畔吃了烧烤,下午就是自由活动,爬山的爬山,打牌的打牌。言蓁又犯困了,干脆回房间睡了一下午,再睁开眼睛时夜幕己经降临,从酒店的阳台望下去,湖畔边一排五光十色的灯光,晕染着渗进无边的夜色里。
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就匆忙地上楼。在酒店的顶层有一个超大的露天平台,可以将溪山以及湖面的风光尽收眼底。当初路敬宣就是为了坚持建这个华而不实的平台和联合投资方争论了许久,导致工程一拖再拖,首到资金链都断裂了。
现在看来,言蓁觉得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品位的,虽然代价很是惨重。
一群人早在平台上喝酒聊天许久了,见到言蓁来了,有人笑道:“你可真是不赶巧。”
“怎么了?”
“我们正准备执行第三轮惩罚呢,你要是迟点来,这惩罚就让陈淮序一个人受了。”
言蓁的心里有点没底,于是问:“什么惩罚啊?”
路敬宣拎着两瓶酒,利落地开瓶,放在桌子上,道:“最原始的玩法,真心话大冒险。要么三十秒之内吹完一瓶,要么回答一个真心话问题。”
她不太能喝酒,略微纠结地问:“真心话是什么?”
言昭抬起眸子看了明显有些醉意的路敬宣一眼,警告道:“你收敛点。”
他喝多了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玩笑都能开,言昭当然不能放任他问自家妹妹龌龊的问题。
“那是当然,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路敬宣伸出手晃了晃,“我们今晚,来点简单的。
“你第一个喜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说完,他还有些兴奋地道:“怎么样,够简单吧?你俩谁先来?”
陈淮序拎起一瓶酒,平静地示意了一下。
“算了,就知道你的嘴比铁还硬。”路敬宣看手表,“开始计时了啊!”
陈淮序显然是不怕喝酒,一瓶灌下去了表情都不松动一下。
轮到言蓁了,她难得地有了一丝犹豫:“我……”
话还没说完,面前探过来一只手,将另一瓶酒拿起。众人开始吹口哨起哄,陈淮序仰起头,再次一饮而尽。
言蓁略微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些许酒液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从唇边溢出,晶莹剔透地往下滴落,沾湿了他的颈脖,将上下滑动的喉结染上闪烁的水光。
莫名地有些性感。
不到三十秒,陈淮序又喝完了一瓶。他将瓶口朝下晃了晃,示意完全空了。众人捧场地发出喝彩声,他轻轻地一挑眉毛,一贯沉静的眉目之间难得地多了几分恣意锐利的神色。
仿佛回到了言蓁初识他的那个夏天,那个挥汗如雨的篮球场。
“好了好了。”路敬宣看出陈淮序是在给言蓁解围,便道,“你有种,你英雄救美。”
言蓁跟着陈淮序回到座位上,蹙起眉头道:“你不用喝也可以的,这个问题我又不是不能答。”
“我不想听。”他的声音淡淡的,“可以吗?”
言蓁觉得他的语气很是不对劲,好像是在闹什么小情绪。
可是真奇怪,又不是她逼他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