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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村上时已是傍晚,不少农家拿着锄头、饭盒往家里走去。松墨这个外乡人穿的实在奇怪,也就没人敢多问什么了。有的小孩会因为好奇多看一眼,但也会被父母匆匆拉走。
松墨觉得奇怪,便继续往村子周边走,找了一间修缮不错的空庙,用打火石打了火,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往南走。松墨没敢走的太远,要是不能按时回去又得让其他人担心了。
借着火光,松墨环视起这座庙来。庙里本该供奉佛像的地方现在却空落落的只剩下一个底座,雕龙的柱子上也可见破坏的痕迹,触目惊心,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这座庙本应该是给一方百姓保平安的庇护所,结果却被什么人拆掉了,又或者说,是被一群人拆掉了。
松墨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晚风从窗户里吹进来产生了“呜呜”的声音,吓得松墨只敢在火堆旁用眼睛乱飘,至于佛像的底座后面,她是怎么也不敢过去看的。眼珠子骨碌了一圈也没见什么好看的,松墨便借着火光看起了《地方志》。这本书是她昨天从城里买的,只是一直被搁置在了包裹里。
借着火光翻看《地方志》,松墨这才知道了原来她现在在的这个寺庙名叫安福寺,是本县的商贾和百姓合力建造的,后因暴民反动被摧毁。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松墨感叹史书言简,寥寥几字却让自己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暴民?当今虽不太平,但从来没有大规模的暴乱,何来的暴民?松墨想这《地方志》也不过是经人手写的,什么真真假假的又有几个人知晓呢?
就好像沈翊的身世,真真假假,反正也没人在意沈翊是否无辜……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困得不行,于是靠着木柱便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醒了,松墨被面前围着的几个僧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摸自己腰间的短刀。众人看见她这般,只好虔诚的双手合十,带头的那个僧人嘴里还念着:“阿弥陀佛,施主不要怕。贫僧明灯是这安福寺的僧人。寺庙被拆却无处可去,便只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施主不用害怕我们。”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和尚,看着倒是有一点得道高僧的样子。松墨手里紧紧攥着短刀,靠着柱子站起来后点头朝那些人示好:“我不过是一云游医者,叨扰各位实在是我的错。”
“施主说哪里的话,佛渡众生。能让施主叨扰也是缘分。”明灯微笑的表示不介意,嘴里只念叨着有缘便渐渐和其他人一起在松墨面前化成尘烟。
松墨眼前的寺庙也在渐渐变化,雕龙画栋之中,佛像怜悯看着众生,耐心听着众生的愿望,保佑人们平安。
有一年这庙里迎来的一个小沙弥,主持见他心神不定便取名为明灯,只希望这小人儿能渡己渡人。小沙弥天生聪慧,别人三年都没参透的书他却能很快看懂,主持说明灯是下凡来历劫的高僧,小沙弥不以为然。
后来这个小人儿长成了丰神俊朗的少年郎,眉眼之间顾盼生姿,嘴里却一个劲的念叨着众生皆苦。百姓乐意来这里祈福,也乐意让明灯给自己念上几句经文。说是能有好福气。
直到明灯十七岁那一年,庙里来了一个极好看的姑娘家。松墨极力想去看那人是谁,却无论如何都只能望见背影。那姑娘只说自己是逃命的,村里却渐渐传起她其实是山上的花草成的精。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一时间全村的人都对安福寺虎视眈眈。
可寺里的事情怎么说的清呢?明灯是否和那姑娘破了戒?当年的旱灾可否是山圣显灵怪罪?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要摧毁这座寺庙,这座寺庙使他们没有了粮食,白白遭受了饥荒。
终于,一呼百应。姑娘在暴乱中被糟蹋,又被愤怒的农妇合力打死,明灯为了救她也死了。其他人逃的逃,在庙里死去的那些人却被村民请来的人施了法,永远也不能再出去了。
松墨站在旁边想让他们住手,却怎么也发不了声。最后的最后,故事停在了佛像也开始念叨着“众生皆苦”,却被所以人合力推下了神坛。
松墨这下才被惊醒,脸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浸湿了。只是她没有心力去管这些事情,苍白的力量和撕心裂肺的喊叫仿佛还在自己身上没有消散,作为一个医者,她要做的是治病救人,可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自己却只能无力的撕喊。
喘了两口气后才觉得自己杀人的欲望渐渐消失不见,徐徐的清风里一丝杂念也不见。松墨起身拿过水壶灌了两口,等着神志渐渐清醒便背着药箱准备离开。临走前对着那个空荡荡的“佛像”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心里百感交集。
松墨出了庙便不再往人多的地方去了,而是上了后面的山。地方志上说他们这里有一种草药可解蛇毒,但却生在蛇窝旁边。一般人没有勇气去取,大多数人中了蛇毒也只是听天由命。因为没有人会因为自己中了蛇毒再让自己的家人为自己去拔药。要是拔到了还好说,要是也中了毒,可是得不偿失了。
松墨见了这种草药,心下便大喜想着拿回去栽植,却又想到这种灵物若是可以栽植哪还有人不愿求生呢?便准备先去试探一番,具体的以后再说吧。
松墨按着书上说的那蛇的生长习性,果然在一陡峭处看见了那个草药。当然也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挂在草药上的那种毒蛇。心下一惊,努力回想着兰秋以往教给自己的捕蛇技巧,在周围树上折了一段下端弯折的木棍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子,深吸几口气就当是壮胆了,最后迅速的把蛇放进了袋子里又紧忙去拔了那草。
登时,一手拿药一手拿蛇,松墨才发现自己又陷入了两难——自己根本没法把这条蛇放了去。害怕的不行导致自己把布袋子口越攥越紧两难之中只好往平坦的地方跑去,等到了一块大岩石处,那条蛇也不再挣扎,松墨把草药放在了此处,又把袋子口扎了扎,想着待会往出扔的时候开了就行,可千万不能直接在自己手上就松了口。
有惊无险的把那尊大佛送了回去,等着松墨回来的时候草药还安安稳稳的在石头上等着自己。
拿了药便也没什么逗留的价值了,松墨给草根处包了些土就拿着药下了山。继续往南走了走。
后几日因着草药渐渐枯萎,松墨便改变计划提前回去了。
等到了医庄,整支药草已经蔫的不行,但因为一直被悉心照顾着,倒是没死。松墨把这株草药重新安放在了山上,一天天的倒是渐渐有了活力。只是春生秋死是植物的定律,松墨虽养活了这一个,却没办法让它一直繁衍下去,所以最后没办法还是做成药材装进了盒子里。
当时医庄里还收了两个病人,两人都是上山打猎不小心中了捕兽夹,就一起拖着腿来到这边了。现在那两人已经大好,松墨便又想拿着药材回到云门,跟兰秋聊一聊这个东西。
于是等两位猎户下山之后不久,松墨也拿着东西准备下山。结果却被李婉的小身板拦了路,只见小姑娘噘着嘴,一副你不想带我就别出去的样子:“姐姐,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啊。”
松墨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你正好可以和你哥哥回家去啊,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呢?”
“不行,姐姐一个人采药就已经听着很可怕了。我不能再让姐姐一个人出去了。”
李勇闻声也赶过来央求到:“是啊姐姐,我们不放心你。就让婉儿陪你去吧。”
“好吧,”松墨认了,把盒子交给李婉又嘱咐李勇看好医庄,“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说。”
于是乎一大一小两个人蒙着脸,抱着一个木盒子就从往云门赶去。一路上李婉都觉得这面纱实在难受,忍不住问:“姐姐,为什么要蒙面啊。”
“因为这是师傅说的。”
“那不蒙会如何?”
“不知道,我也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松墨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赶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李婉见如此,便也不再问了。
等到了云门,正好也听说了沈翊的消息。松墨好奇便往人群里凑了凑,问到:“各位师兄可是说了沈翊再有三天就回来了?”
“嗯,是啊。今早沈翊给副掌门的信里面就是这么写的。”众师兄看见松墨回来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又是嘘寒又是问暖的。最后还是松墨说自己要先去拜过师傅这才被放了走。
松墨来到兰秋住处,却见只有季华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心下疑惑便走上前去问:“华儿,你娘亲呢?”
季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松墨,好像在确认松墨不是什么坏人,这便用小肉手指了指书房。示意兰秋在那里。
松墨示意了解,从李婉手里拿来药材便让李婉在门外等候,自己随后敲门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