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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你……”嫣灰缓缓张口,仿佛认命一般。
来人一身黑色镶金边的长袍,袍面上还用金线明暗交织了飞龙神兽,看上去好不威严,与着那精致的容颜,就更显得尊贵清高。
不是旁人,正是这泱泱襄国的国君——李危寻。
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反问道:“怎么,你这么惊讶干什么?难道你之前没有怀疑过我么?”
嫣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问了一个蠢问题。”
李危寻“噗嗤”一声轻笑,摇了摇头,像是看着一个调皮哭闹的小孩子一般看着嫣灰:“你啊你啊……就只剩下一张嘴还硬着了。”
他似乎很了解嫣灰,总能知道怎样的态度最能激怒他。
幸好嫣灰发觉了这一点,探究地多看了李危寻几眼,终于问出了那个总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能够擅自改变这个由惊蛰创造的世界的规则?
为什么看上去好像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又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他的原来身份……?
李危寻依然是不答反问:“嫣灰,你不要太怀疑自己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世界上,你不了解的人事,本来就不多。”
嫣灰猛然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李危寻……
不,已经不是李危寻了。
诚如对方所言,他身为上古遗存下来的唯一一只大妖,少有他不了解的人事。
其中为最的,当属谢骄眠。
因为他对谢骄眠的心思并不清白,所以欲.望会将他的双眼蒙蔽,他便也看不清这个人。
另一个是神主。
因为对方神秘莫测,甚至吝啬到连一张脸都不肯让他看清。
再有就是司命惊蛰。
他和谢骄眠的性格有着几分相似,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谢骄眠只是看上去凉薄,而惊蛰则是真真正正的,对什么都不在意——除了他从人间带回来的那块木头。
这些人当然都不可能是现在的李危寻。
那么,就只还剩下最后一个人——
那个据说总是待在自己的神宫、甚至连神宫最真实的面貌都不肯轻易展现给众神的古怪神君——云折。
传言他的根骨已经得到了人间神界之外的更高一层造化,甚至比神主的力量都更为强大。但是因为他生来就是一个怪胎,一旦动起手来别说人间,即便是神界都会涣散成灰。
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危险的不确定因素,所以他没能当得“神主”一位,一直都深居神宫,极少外出。
看着嫣灰眼中精彩的神情转换,李危寻忽然心情大好:“怎么,你想到了吗?”
嫣灰身侧,袖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而后,他忽然看向身边一直心虚低垂着头颅的放青,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放青一噎,随即连忙解释:“你都不知道的身份,我又怎么能知晓?我只是知道在这个世界中是谁擅自改变了规则——这也是惊蛰先告诉我的,关于他的真实身份,我也一概不知!”
放青自被谢骄眠收在身边,就饱受嫣灰的白眼。
他曾经试图反抗过,但是奈何嘴又嘴不过,打也打不过,上神大人虽然将他养为神宠,但是他看得出来大人明显还是要更偏袒嫣灰多一点,于是也就只能任由嫣灰如此,甚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嫣灰又发酸。
即便已经分隔了这么这么久,嫣灰对他形成的阴影还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嫣灰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眯了眯,看放青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冷哼了一声之后,将目光重新落在李危寻的身上——不,或者说,应该是——云折神君。
单薄的猜测和真实身份确定的那一刻,两相比较起来,竟是同样震惊又复杂的情绪。
“你为什么而来?”
他早就想问了。
身为令六界都惶恐的云折神君,仿佛一个怪物一样,只能供众人所仰望的存在,为什么会出现在惊蛰笔下的世界中?
李危寻原本还算玩味且满不正经的目光顿时一收敛,瞳孔微缩,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偏执狠戾,和荒唐的坚定,一字一句地说——
“把、阿、眠、还、给、我。”
——把阿眠还给我。
此话一出,嫣灰顿时觉得身后好像黑夜无边,降下了一道白光闪电。
——阿眠。
阿眠是谁?
在场之中,谁还能叫“阿眠”?
一直以来困顿嫣灰的疑惑,终于从当事人的口中,得知了珍贵的答案。
“你竟然……”
竟然是为了大人……
李危寻走向他,每一步都落得轻巧,不能在狩猎场边缘的黄沙土地上留下一丝脚印,但是落在嫣灰眼中,却莫名而来几许沉重。
“怎么,很惊讶么?你当时设计让阿眠为你去死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么?”
什么?
什么设计让大人为他去死?!
放青的目光顿时犹如利剑一般向嫣灰刺去:“嫣灰,你要给我一个解释,——他那是什么意思?”
嫣灰的眼中已经惊不起一点波澜,宛如一潭死水,没有欲.望,也没有思想。
谢骄眠的身子还在半空,接受那块神明脊骨的交融。
她的眉心已经舒缓,没有褶皱,便看上去好像也不再痛苦。
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李危寻与嫣灰擦肩而过。
他距离谢骄眠的身躯不过咫尺之遥。
没有玩味戏谑,没有当时的阴沉狠戾,唯一不少的是朝她而去时的坚定,以及目光所至的春风温柔。
然后是一声宛如桃花溺酒一般痴醉缠绵的轻唤——
“阿眠……”
阿眠阿眠,无数次温声呢喃,无数次梦回惊醒,他都思念这个人。
“住手!”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谢骄眠的脸颊时,忽然被另一个声音,惊断了自己的回忆,连手上的动作都僵硬了。
嫣灰几步上前,将谢骄眠护在身后,又将李危寻隔开了好一段距离。
“离上神远一点!”
嫣灰少有如此激动失态的时候。
他向来伪装得很好。
从前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修饰,根本没有妖物敢靠近他,他从不遮掩自己的强大。
直到遇见谢骄眠。
他伪装弱小,收敛自己的爪牙,乖顺地贴在她的身边,心甘情愿成为她的一只爱宠。
即便后来她知晓了他的强大,他也将那份阴狠嗜血隐藏得滴水不漏。
——一直到现在。
他的身后隐隐约约有了九条尾巴的轮廓,看上去就好像是随时都能和眼前人展开一场血雨腥风的架势。
李危寻眼中的温柔尽掩,不屑地冷哼一声:“就凭你吗?一只连自己的兽性都收敛不住、甚至连生死都无法操控的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