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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我们哪天去看你妈妈?”
乔歧从来没有回来过,京市也有温韵的墓园,他一般都是派人去扫墓的,自己从来没有鼓起勇气去过。
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小口地在吃着包子,听到乔歧这么一说,就彻底没了胃口。
“怎么,现在就敢去见她了?释怀了?”
放下手里的包子,乔知楠冰冷地对上乔歧带有讨好地眼神,不屑地说道。
“我……”
乔歧被问得哑口无言,乔斯衍就算是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是如果要是不和乔知楠提前报备,贸然前去,估计三人的关系会更差。
现在他也不敢参与两人的对话,只敢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
“乔先生,你现在想要来弥补是不是已经迟了?”
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乔知楠就出了门,她不想再和乔歧共处一室,这种感觉太窒息了。
见她走了,周砚清也赶紧跟了上去。
“难受了?”
上前将人搂到了自己的怀里,一模她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凉,掌心还有刚才因忍耐掐出来的印记。
“嗯。”
怎么可能不难受,曾经的她是那么的羡慕别人都有爸爸疼爱,可乔歧永远不着家,从来没有关心过她,而乔斯衍更是将温韵的死怪在她的身上,不承认有这么个妹妹,在外人面前伤够了她的心。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到了过生日的那天,她很开心的跑到乔斯衍的房间,想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蛋糕分享给他,而乔斯衍却将蛋糕一把丢在了地上,还大声叱问她,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能是她?
那时候还小,她并不能懂得“死”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了哥哥是真的不喜欢她,也知道了她生日的这一天并不是一个好日子,这一天,爷爷奶奶会难过,会惋惜,哥哥会生气,会骂她,爸爸永远没有消息。
住在乔伊苒家时,看到二叔一家很开心的为她庆祝生日,无数次在心底羡慕过,但自从那一次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一口蛋糕,即使是别人的生日蛋糕。
她知道,自己是带着泪水和悔恨出生的,也曾多次在心里想过,如果死的人是她该有多好,这样妈妈还在,而她也可以投胎去一个有爱的家庭,去一个至少可以接纳她出生的家庭。
已经有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姜姒在她生日的那一天,也只是送个礼物,不敢惹她伤心。
听她这么说,周砚清只觉得心疼和气愤。
他们都是不擅长安慰别人的性格,说再多的也不能抹平曾经的伤害。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乔知楠以后的日子每天都是开心幸福的,不受以前记忆的影响。
本来两人想去江哥家的,但江哥还在忙着村里的事情,乔斯衍和乔歧爱好面子工程,特意给村里的老人都准备了过年的年货以及发放现金,估计这需要忙一天。
知道这个消息,乔知楠只是嗤笑一声,没有说其他的话。
江哥不在家,两人就只能回去吃饭,这意味着乔知楠还是要面对乔歧和乔斯衍。
“我给宝宝做好饭了,端到房间吃好不好?”
周砚清知道她不想见到这两人,早上因为他们两个的缘故,乔知楠就只吃了几口包子跑出来了。
“不用。”
她没有这么娇气,更何况大年三十那一天这两人也会来和他们一起过,吃几顿不是吃,总不能自己老是因为别人的原因影响了心情。
想通后,乔知楠就没有那么难受了,不过就是对着他们吃饭,这有什么难的。
既然乔歧爱做饭,那就让他做。
正好乔知楠不想要周砚清这么累。
“你啊……”
周砚清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会不奢望家人的爱呢?就算是她演的这么不在意,但心里还是会羡慕别人的家庭吧。
两人在外面闲逛到饭点才往回走,乡村里的一切,对于城市长大的两人来说,都充满了新鲜感。
“到家了啊,那就快洗手吃饭吧。”
乔歧并没有因为早上的事情,而受到影响,反而更加卖力地讨好乔知楠。
“这个竹笋是我要你哥哥去山上挖的,那时候我和妈妈回老家时,她就爱我做的竹笋炒肉。”
乔歧乐此不疲地向她介绍着今天的菜色,大多都是温韵以前爱吃的。
乔知楠并没有给出他回答,径直走去洗手了。
等开饭时,乔歧依旧兴奋地给乔知楠回忆以前自己和温韵在一起的事情,配上小酒,他越说越激动。
就是乔知楠并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讲,不出声也不反驳,一脸漠然,好像这一切与她并不相关,旁若无人地吃着饭。
“当年啊,我知道你妈妈怀了你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开心,当时……当时正开着会,我得知这个消息,开心得连结束都忘记了……”
“我激动地连车都开不了,最后还是助理把我送回去的……那时候,你妈妈说,这一胎肯定是个女儿……”
“女儿好啊,我就盼着有个女儿……在女儿还没有出生时,我们就幻想了很多,给她买好了所有要用的东西……就盼着与她见面……”
“可是,上天……上天就是和我作对,他见不得我好啊!见不得我好!”
“你妈妈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我就开始祈祷,一定要母女平安……一定要平安啊!但是怎么会……怎么会……”
“我的阿韵,身体这么健康,怎么会羊水栓塞……我家有钱啊,我说我家有钱,我跪在地上求医生救救我的阿韵……”
“只要阿韵没事,我什么都可以,哪怕要我以命换命,我也愿意啊……”
“但是老天并不打算帮我,我的阿韵……我的阿韵没了,换了一身血……她还是没了,留了女儿给我……”
“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我就不该让她再生这个孩子……我就不该当初去招惹她……”
“我的阿韵,是要做大明星的,可是我毁了她的梦想,将她困在家里,为我生儿育女……”
“我就不该对她一见钟情……不该去招惹她……”
“我们的女儿,小小的,医生要我抱抱她……抱抱她……我不敢啊,我的妻子,我最爱的人,我的生命,都随着阿韵的离去,没了……全都没了……”
“我不敢面对女儿,她长得和我的阿韵这么的像,我害怕见到她,一看到她,我就会想到我的阿韵……”
“当年,我的阿韵,也是这副青春靓丽的样子,她不该错信我这个负心汉…………”
“我对不起阿韵,我对不起女儿……”
“我想死,想和我的阿韵一起走,但我还有我的儿子,还有襁褓中的女儿……她还那么小,就算是哭,声音也是那么小……”
“我害怕女儿也会离我而去,我怕我养不活她,我把她给爸妈……”
“妈看出了我的心事,她给了我一巴掌,问我……问我怎么忍心丢下两个孩子……”
“阿韵和我说,要给孩子一个美好的家庭,她小时候,父亲经常在外打拼,没有享受过真正的家庭……但我的阿韵没了,我的家也没了……”
“在外的二十几年,我经常梦到阿韵,阿韵哭着问我,为什么要一走了之,为什么不回去照顾我们的孩子……”
“我回去过……我当然回去过,远远的看着蹒跚学步的女儿,她的眼睛和我的阿韵太像了,我不敢走上前……”
说到最后,乔歧彻底地醉了,双眼猩红。
话也越说越含糊,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爸,你醉了,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乔斯衍起身将乔歧架到自己的肩膀上,要扶着他回房。
“我没醉!我没醉!”
“阿韵,我好想你!我的阿韵啊……”
“我们的女儿结婚了,她不认我了,怪我!怪我!”
“吱吱,我对不起我的吱吱啊……知楠知楠,这名字多好听啊……我想了整整一周,才想出来的名字……”
“我的吱吱,这么大了,爸爸居然只抱了你几个月,你那么小……”
“阿韵啊,二十多年了,我又回来了,你在哪里?我的阿韵,你去哪里了?”
“阿韵,你的家乡还是老样子,你不是爱吃竹笋吗?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菜了吗?”
“阿韵……我的阿韵……”
…………
到最后,乔歧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醉的一塌糊涂。
乔斯衍好说歹说,才把他抬进房间。
他说了这么久,乔知楠一直没有说话。
因为低着头,看不出她的情绪。
等乔歧和乔斯衍都走了,乔知楠才抬起头来。
果然,满眼通红。
“周砚清……”
很明显,她被乔歧的这番话说得心乱。
这二十几年,没有人是好过的,她并不知道父母之间的感情这么的深,不知道乔歧这么多年背负了这么多。
“我是不是不应该……”
乔知楠扑到周砚清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恨乔歧吗?肯定是恨的。但是乔歧这些年,也不一定比她好过。
“你有什么错呢,吱吱,不要这么内耗自己。”
周砚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不一定他能比乔歧做得好,毕竟为人父母的前提,首先是他自己。
“吱吱……”
等乔斯衍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妹妹,正在妹夫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他想上前抱抱妹妹,但是不敢,毕竟在这二十几年里,他对妹妹并不好,甚至无数次伤透了妹妹的心。
“好了好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周砚清将她的头抬起来,接过乔斯衍递过来的毛巾,小心地给她擦着脸。
“还记得我回国那晚和你说的话吗?人要向前看,永远困在过去,折磨的只会是你自己。”
哭过之后,心情确实好多了,刚才乔歧的酒后胡言,让她这二十几年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原来她也是带着父母的爱意与期盼出生的孩子,原来她并不是父亲憎恶的存在,原来曾经父亲也想过要去爱她……
所有的遗憾以及委屈,在今天都得到了释怀。
“对不起,吱吱,以前是哥哥对不起你……”
在那个三观与意识尚未形成的年纪,他做了很多对不起妹妹的事情,也伤害了妹妹的心,所以乔知楠对他的视而不见,他并不觉得的难受,反而觉得是自己活该。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乔知楠叫住了。
“我上楼去休息一下,你收拾完桌子也上来吧。”
后面那句话是对周砚清说的,现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父子,她只能逃避。
至少现在她是无法毫无芥蒂地和他们相处的,他们确实不好过,但这不代表可以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她这里。
“好了,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吧。”
见他还想跟上去,周砚清扯住了他的胳膊,示意他一起收拾餐桌。
因为开饭不久,乔歧就借着醉意,将这二十几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中午的饭菜并没有怎么动。
“不要倒了,放到冰箱里就好了,她不喜欢浪费。”
乔斯衍照做,没想到没有妈妈带着长大,她这个习惯和妈妈一样,还记得小时候,家里就算是再有钱,温韵也不会铺张浪费。
“谢了。”
乔斯衍只说了两个字,但周砚清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是她自己的坚强,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想要干嘛?”
他搞不懂乔家父子的目的,不接受乔知楠的人是他们,现在拼命挽回的人也是他们。
“我们只是想求得吱吱的原谅而已。”
只是现在才有了勇气。
乔知楠已经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要是再不来求得她的原谅,那估计这辈子他们的关系就一直是这么的淡薄了。
乔歧回国前和他说过,害怕百年之后下去不敢见温韵,更害怕乔知楠这辈子一直没有感受过亲情,更害怕以后她在婚姻中受了委屈,没有人可以为她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