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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那儿出来,我抬头,第一次很认真地看头顶那轮圆月。是很纯正的那种白色呢,我抚了抚肩,觉得今晚真是夜凉如水。啊,还好先前出来时记着在慕寻周身布下了层挡风遮雨的结界,这样应该不会被冷到吧。我没有把他移回他自己的寝室去休息,大约是因为觉得他可能会愿意守着芷茵些。
肩上在这个时候被披上了一件外套,我顿时觉得没那么渗得慌了,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来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哦。”郄辛勾唇笑了,一个纵身便跃上了身边的一棵树,在一枝看起来很结实的树干上坐了下来,“我去南天门处理些事,回来时路过甫越山想着你早上说的话觉得不若下来看看他此刻焦头烂额的状况,毕竟难得一见嘛。”
我撇撇嘴,懒得批评他为人刻薄,便靠着树身继续看头顶那明晃晃的月亮。
郄辛低头往我那瞥了一眼,打了个口哨:“哟,你今日倒很有闲情逸致嘛。”
我抬头瞅见树上那显然已经熟透的野果子,觉得有些口渴,便示意他摘个下来给我吃:“凡世不有句话叫‘千里共婵娟’么,好像是说就算相隔有千里之远,但抬头时却也还能望见头顶共同的那轮圆月,也就觉得自己没那么孤独了。”
郄辛够了个果子摘下来扔给我:“得了吧,世人不知,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那月亮里住着什么人。为了长生就放弃自己的感情,你说可不是活该一世孤独。”
我接过果子用袖子擦了擦,觉得自己不得不开口教育教育他了,便咬了口果子道:“本上神怎么觉得你这人心理其实挺阴暗呢,”说着蓦地灵机一动,腾空上去想要坐他跟前问他。
郄辛正仰着脖子去够另一个野果子,转眼瞧得我已经到他跟前了吃惊地瞪大双眼开口就叫:“别——”
我隐约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本上神已经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我们坐下的那只树干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声音,身体便猛地往下一坠,狠狠摔在了地上,手中那只咬了一口的野果也脱手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沾上了泥巴。
我痛得“哎哟”一声,郄辛却已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看了看那断掉的树干:“啊,看来这你我两个上神压在上面,这果树承受的福气太过啊。”
本上神翻了个白眼——他方才显然是有准备才摔得不那么厉害,此番这句话真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却笑嘻嘻地来看我:“所以说,凡事物极必反,太过总是不好,你说对不对?”
我愣了愣,捂着摔疼的屁股没说话。
第二日再去甫越山的时候却是老远就听到了一片鸡飞狗跳的嘈杂声。我将云头撤了落在院门跟前,走到正拿了柄扫把拧着眉头扫地的笃行跟前低声问他:“闹了多久了?”
笃行看了我一眼,哀怨地一指地上的一片狼藉抱怨道:“醒来就开始闹了,出不了门就往外砸东西,这不之前连屋里的木桌椅也砸出来了,用的力道也忒大,搞出这么多木头片来还得我一点一点收拾。”
我拍拍他的肩:“她此刻正心焦难受,暴躁冲动了些也是正常的,你多担待着些。”
笃行点点头:“我知道,不过就苦了上神了,”说着朝芷茵房前的慕寻瞧了眼,担心道,“这不昨儿回来就守在那儿,到这会儿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呢,酒倒是喝了不少。”
我不由地又想起昨夜他的那番话,好不容易在床上干蹬着腿折腾了一夜才把那些纷杂的思绪压下来,这个时候不能再想了。便甩了甩头觉得把那些心底腾腾而起的不甘心都甩出去后才一步一步朝着慕寻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还留神避开空中横飞和脚底陈杂的东西,边走边大声道:“芷茵啊,快别闹了,上神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好东西!”
慕寻看到我,一怔。我知他醒来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儿见到我难免有些尴尬,就先主动冲他笑了笑,做了个“原谅你”的口型。
芷茵见着我,“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上神来得正好,求上神给师父说说情放我出去,我还要去救苻启,怕再晚就救不了他了!”
我干干笑了声,转头看了眼慕寻,从袖袋里把准备好的精致菜色拿出来,哄她:“那也得吃点东西不是?看看你,把你师傅给你备下的饭菜都打翻了,你就是要跟他闹也要攒足了气力才行,不吃饭哪里来的气力?更何况你还这么能吃,肯定饿得更快不是?”说完又使术法在她屋内变出套桌椅来,用隔空移物将饭菜摆上了她的桌子,才又看她,“你先把东西吃了,我再同你师父求情。”
芷茵愣了愣,想了片刻终是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走到桌前端起了碗筷,又希希冀冀地来看我:“上神可不能骗芷茵。”
我微笑:“不会。”她这才真地开吃了。
我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心思单纯的娃儿。转头看了看慕寻,见他冲我做了个“谢谢”的口型,浑身觉得一暖,这才又转头去看芷茵,在心底暗暗地数数。数到十七时见她脖子一歪伏倒在桌上,便舒了口气,转身冲一脸惊讶的慕寻道:“你把她抱床上睡一会儿吧,这次她醒来就会没事了。”
慕寻似是反应过来,睁大了双眼:“你——”
我点头:“没错,我在菜里下了药。我知你必是宁愿她将来恨你也不愿做这等下作之事,所以我便替你做了。”今早一大早我就去天上老君的府门守着,敲昏了他府上的小童子化了那童子的模样自老君炼丹宝地盗来了忘忧仙草,磨了药粉化在了这饭菜里。芷茵再醒来时,必定已是忘却前尘,不记得苻启这个人了。
慕寻神色复杂:“你何必——”
我截断他的话:“你也说过,芷茵这孩子太过‘痴’,她对苻启用情已深,你我拦得了她一时,却困不了她一世。在九重天上得知苻启就是单麟的时候我便知此事不能善了,只要她心里有那个人,你就得永远担心防范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也知以单麟的个性,很有可能从头到尾对芷茵都是在做戏,为了这样一个人,不值得。我知你心软,但这是唯一一了百了的法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