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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三百所说,虞天和中午便醒了,修士体质比常人好上许多,除了左臂还不能过分用力并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了。无风也醒了,大概是和无庸进行了什么谈话,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虞天和起了便去找虞氏在和兴镇的堂口下令下一步怎么做,待再回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哎,无邪姑娘呢?”紫衣男子扫视大堂不见那抹白影,不禁问。君落抿了口茶,悠悠道:“自然是和她兄长走了。怎么,舍不得?”她意味深长地笑笑,打趣道。虞天和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人家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道谢,你这一天天就不能想点单纯的事?”
君落一摊手:“风花雪月,情情爱爱,哪里不单纯了?再说了,你以为我是你啊?我天天处理不完的事情,哪有时间和虞大公子似的寻花问柳,楚馆秦楼呢?”虞天和抬手就要打她,红衣女子往夏菡怀里一躲,笑道:“看看,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你才寻花问柳,楚馆秦楼呢。嘴下积点德跟要了你命一样。”虞天和翻了个白眼,在她们对面坐下:“再过三天就是蜀山仙门会,你们怎么去?”
夏菡微微笑道:“我明日便动身,君落要先回一趟剑庄。”
虞天和点点头:“也好。最近两年封印松动的锁妖塔真是太多了,路上若是碰到不对,一定及时传信。对了,我一直想问,君落你是怎么把那法阵重启的?”此言一出,夏菡也望了过来:“我也想问,却一直忘了,你怎么找到机关的?”
“我师父并未告诉过我锁妖塔的法阵机关,我知道的还不如你们多。与其说是找到,不如说是运气好......”想想自己当时被那蜘蛛妖挥来挥去,君落心里就气:“我当时抓着蛛腿被那老蜘蛛挥来挥去,一瞥看见了一个圆形血槽,我就猜会不会是那东西,结果还真是。不过那里面好似有什么东西,我的血正好走出一个太极图,然后蓝光一闪,就重启了。”
这话半真半假,夏菡和虞天和听了微微皱眉,都信了。君落心里松了口气,就听那青衣女子问:“可是这法阵是凌氏设下的,按理说应该只有凌氏的人才能开启?”
红衣女子的心一沉,抬头只见夏菡疑惑的目光,她不是针对君落,只是想不通随口一问。君落摇了摇头刚要回答,却被虞天和抢了先:“话不能这么说,凌氏自然也不会自负到那个地步,何处锁妖塔的第七层封印松动了,再派人上太白山请凌氏派人?我猜是那法阵里本就有机关,只要是血液就能引动。”
虞天和的话没错,夏菡却冷笑一声:“凌氏何尝不会如此自负?他们巴不得天下妖孽横行,所有人跪在太白山下求着他们供着他们出山,怎么会不留一手?不过你说的也是,毕竟封印若是真的松动,肯定来不及请人。”
红衣女子给二人斟了茶,又给自己续了些,苦笑道:“任咱们怎么猜,老人不还有一位么?马上就是蜀山仙门会,我到时候问问沈前辈,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天和,虞前辈那边......你们虞氏到时候是谁参加仙门会?”
提到这个,虞天和深深叹了口气:“我参加,爹这边有师姐照顾。”
“可若是......”夏菡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谁都知道她想说什么。若是虞天和参加仙门会时虞谦去世了,那不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么。那俊雅男子苦笑着摇摇头,目光怅然:“听天由命吧。”
虞天和不说,君落和夏菡也没有点破,其实虞氏如今是何境地,他们心里都清楚。虞谦接手虞氏时,长安虞氏乃是唯一能和渭水凌氏平起平坐的仙门,虞谦又是天纵英才,与凌云子曾并称‘刀剑双绝’,而后来虞谦心不在修法问道反而沉沦世俗,虞氏弟子之中也常有招摇撞骗之辈;虽然太白山一役后,虞氏还落得个三足之一,但其实仙门之中真正还敬他们如初的,实在太少;曾经无名的迷谷夏氏现在如日中天,虞氏老人眼里看着,如何能安心?
虞谦前些年频繁出席仙门会而非让儿女代为出席,就可以看出他想重新让虞氏在仙门占据高位,可说来容易做来难,虞天和的身上,说得严重些,压的是虞氏千百年来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他为何要亲自出席仙门会?还不是身后等着上位的人虎视眈眈,他一个少主都会被为难两句,若是换成封之绮,怕是要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仙门看着与世无争、威风凛凛,其间勾心斗角,又有何异于朝堂深宫?哪怕是看着潇洒从容、不问世事的岱宗剑庄,又有谁知道君落在仙门会上受了多少脸色、赔了多少笑?家家不易,虞天和深知这个道理,别看君落与他私交不错,若真是涉及到剑庄,她也会毫不犹豫站到另一边,因利而合因利而分罢了,谁会真的替谁操心呢?
“虞小姐也有二十了,何不让她替你分担些?”夏菡柔声问。提起虞天姝,虞天和这个做哥哥的就头疼,他连连摇头,道:“夏姑娘,我家这妹妹和你不一样,刚出生就被封了郡主,一天天到处疯玩,虽说也能比划两下,但完全上不得台面。她啊,就觉得有个仙门背景好听,真让她做事,什么也做不了。”
君落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身为她亲哥你还能有这么正确的认识,简直感天动地。”虞天和被她话噎了一下,白眼都懒得翻,夏菡虽说与这些人交情寡淡,但君落曾在一次除妖中当着众人面大骂虞天姝这事她还是知道的,那时候君落说得难听些只是个剑庄弟子,如此不顾身份不留情面,可知虞天姝确实是个骄纵草包。夏菡都是在虞氏所办仙门会上见过虞天姝,不过也就是惊鸿一瞥,只知道模样不错罢了。
说来奇怪,她活了二十三年,除了兄长夏充,对其他人都是一个淡淡印象,哪怕是她父亲;遇到人便温柔礼待,但这温柔更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好似一直如此寡淡的活着,直到遇到了两个例外。
黑巫和君落。
青衣女子瞧了一眼那精致侧颜,梦中那飒爽不羁的白衣女子似乎和她重合起来,而梦中那油然而生的敬仰艳羡也一并涌上心头。
在君落一鞭打断那人腿呵斥时,夏菡就有一种感觉,她活成了她一直向往的样子,随心所欲,不问天地道法,只问我心悦否。
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黑暗中,她就一直这么想:活成白娘娘那样......
次日。剑庄。
君落大步走进紫阳厅,只见上官明复和阿红都在,首位无人,上官明复对面则坐了个墨蓝衣裳的男子,银冠束发,腰佩宝剑,颇为英姿飒爽,笑起来还有个梨涡。见到红衣女子走来,上官明复笑笑:“可算回来了,四殿下等了你两个时辰了。”
“骊山那儿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劳烦殿下久等,君落惭愧。”女子笑着施了一礼,在上官明复身旁坐下:“殿下如此急着前来,可是又有什么加急订单?”她和皇室的订单,一向是天元皇室皇四子齐祯负责,齐祯虽然才二十六岁,却已经是久征沙场的悍将,战功显赫,而这人也是典型的武将性格,不拘小节,也颇为欣赏君落。
齐祯笑了笑,道:“三月便要征战回鹘,此次前来是想同君剑主订一把我的配剑。上次那些剑父皇颇为中意,一半赏了功臣,一半自己留下了。上次与回鹘大战,我的剑险些断了,便想着在出战前换一柄。”
“如此小事,殿下何不在年前就说?何必现在自己跑一趟。”齐祯闻言面露郝色:“年前母妃染病,加之年关军营事多,便忘了......”
君落和上官明复相视一笑:“好,殿下此次想要什么样的配剑,一会儿我叫了阿黄来,您和他再细说。阿红,去叫一下阿黄。”
“是。”阿红刚要走,君落忽然想了什么一样,把他叫住:“不用了,我亲自带着殿下去找他。说来,我也少了件趁手的兵器。”红衣女子苦笑一声。上官明复微微皱眉,打量了她两眼,果然不见腰间的九节鞭:“骊山到底出了何事,你鞭子都碎了?”
君落苦着一张脸:“何止,血鸢刀都碎了。老爷子,您可别问了,落落心都快碎了,待我一会儿回来慢慢和您说,我还有些事不清楚要问问您呢。”
“好,你快去吧。”上官明复无奈地叹了口气,捋了捋胡须:“你说去骊山散散心,这知道的是撞上了除妖,不知道还以为你躲去骊山渡劫了呢......”君落心想又不是我愿意的,笑着向齐祯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剑炉。
君落给齐祯引见了阿黄,简单说了一下情况,阿黄看了看齐祯的佩剑,便开始说一堆君落听不懂的名词,她打了个哈哈把二人扔下,循着路便往剑炉里面去了。剑炉深处有一个小作坊,那是欧冶子大师专属的地方,和阿黄不同,欧冶子铸造的都是些精巧的奇兵,就像君落头上的簪子。
她自知封剑已是个笑话,但从心理上,君落依旧不喜欢用龙泉剑。
龙泉剑始终是上官霖的,她只是代为保管罢了。
轻轻敲了敲门,听到屋里那人说‘进来’,君落方才推门而入:“欧冶子老先生,我又来了。”门内那人一下没听出她声音,双手撑着案子,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特别大声地反问了一句:“你是谁啊?”君落笑而不语,就见那人一下睁大了眼睛,回过头来,看见那笑盈盈的红衣女子,面露狂喜:“哈哈哈哈我说是谁呢,君落!你可算来了,我刚想让人去找你呢!来来来,看看我新打的刀!”
君落几乎被扯到了案前,就见一个通体漆黑、唯有刃处一抹红的刀静静躺在案上,只消一眼,君落就知道是把好刀。她掂了掂那刀,颇为趁手,不禁笑了:“我记得您老人家最不屑刀剑这般普通兵器,怎么,莫非是知道我血鸢刀断了,专门给我新打的?”
“血鸢刀断了?”欧冶子一瞪眼,继而摆了摆手:“断了就断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可别以为这就是把普通的刀,你注入仙力试试。”君落依言,银蓝光芒绕上刀柄,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刀缩了些,竟变成断剑模样;君落看着惊喜,又试着催动仙力,这次断剑直接缩成了匕首!
“你可真是个天才!”君落狠狠拍了拍欧冶子的肩膀:“这刀我拿走了。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有个什么赤焰绫,快快快拿出来,我鞭子断了,没个远点的东西不舒服。”
欧冶子撇了撇嘴:“哟,你也有被人废了兵器的一天啊?喏,这玩意是个老妖怪的法器,应该比精铁好用些。”
“谢了。”君落把红绫往腰上一缠,满载而归。
直到门关上了,欧冶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案子,这才反应过来:“君落!你又不付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