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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半圆,洒下淡淡的清辉,树影婆娑,人初定。
兰馨儿刚要入睡,窗户上“噗噗”两声响,不知谁丢了两颗石子。
起身,推窗。阿光站在院子里朝她招手。
“什么事呀?”
阿光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悄声说道:“去看看嫌疑人。”
兰馨儿眼睛一亮,欢快地跟在后面。
“我们去看谁?宁儿吗?”
“你觉得呢?”阿光笑望着她,不答反问。
“嗯,宁儿!走吧!”
“两个都有问题,怎么能只看一个?”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朦胧的夜色下李钧斯斯然走来。
“嗯,这样好,两边都有人盯着。”兰馨儿高兴地说,全然没注意身边阿光垮下来的脸。原本多好的机会,可以陪着心中的小仙女,现在……这个李钧真不是一般的讨厌!阿光愤恨地盯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李钧则心满意足地携兰馨儿飞檐走壁,悄悄潜入宁儿的住宅小院。
宁儿安置了小少爷睡下,自己也刚沐浴完准备就寝。
二人蹲在树上,等了许久,也不见屋里人有什么动静。
“难道猜错了?”兰馨儿低声问。
“可能今晚没有行动。这种事,本来就是碰运气的,需要有人每日盯梢才行。”
“唉,难道要我们每天晚上不睡觉盯着她?万一她一直没动静,我们还活不活了!”
“你才知道,暗卫的工作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李钧呬了她一句,想起当年训练那些暗卫,可花了他不少精力。那种苦也不是常人能受的,今日想来仍心有余悸。
“咦,快看!”兰馨儿推了推他。下边宁儿正推开窗,手里捧着一只信鸽。
李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随着那只鸽子飞起,他也瞬间消失。留下兰馨儿一脸崇拜,他的轻功越发出神入化了。
灯下,一张小字条被扔在桌上。“他们在找人”,李钧截下的字条上只有这句话,而这句话已经在兰馨儿脑海里翻来覆去念了许多遍,可她还是没能明白是谁在找人。是说青梅他们在找人,还是掳去韩雪的人在找人?而且也不知宁儿这字条是送给什么人的,掳去韩雪的到底是不是她?
这时,阿光·气喘吁吁地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个,那个管家,和一个苗人见面……那个,苗人,苗人好像是,生苗区过来的。”
“来,喝杯水再说吧。”兰馨儿连忙倒了杯水给他。
阿光接过水咕噜噜两口喝完,顺了一下气,接着说:“我听到那个苗人和他说,人在我们手上,你就不想要了吗?”
“什么意思?”兰馨儿大惊道,“那些苗人掳走了韩雪和凌凌?”
“不知道,只听管家说,你别伤害他,一切好商量。”
“然后呢?”
“然后那个人就说给他两天时间考虑,”阿光顿了一下,说道,“我原想跟着那个苗人的,可他一下子钻进林子里不见了。”
“你一个人,怎么能跟踪他呢,万一出什么意外怎么办?”兰馨儿不由责备道。
阿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傻傻的笑容,嘿嘿笑了两声,“谢谢你,馨儿。”
谢谢?兰馨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见他又是一脸呆愣,很是无语。李钧却黑着脸,忍着揍他的冲动,心里暗骂他无耻,怎么可以这样厚脸皮装傻!
“他要考虑两天,我们岂不是也要等两天?”兰馨儿问道。
“只能这样了。照情形看,此事和冉家土司脱不了干系,我们还要找宣慰府大人,将一切安排妥当。”
两日后,月夜。宣慰府外小树林。
对襟短袖,七分中裤,头顶缠绕布帽,披着黑色披风,腰间别着一柄弯刀。黑衣苗人站在树林里一动不动,目光紧锁着树林的入口。
不多时,莎莎脚步声响起。黑衣苗人似乎长舒了一口气,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因为他已经看见来人。
管家步履蹒跚,脸上无一丝表情,却仿佛比初见时要苍老许多。他站在黑衣苗人面前,也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想必你已经做了决定?”黑衣苗人低沉的嗓音在寂静中响起。
“是的,我接受你们的条件,请放了他。”一句话说完,似已耗尽他的全身力气。
“既然如此,这个给你。知道怎么做吧?三日后,我要看到效果。”黑衣苗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那,人呢?”
“急什么,三日,成了我们放人。若是不成,你该知道的……嘿嘿……”黑衣苗人干笑两声,将纸包塞进他手里,拍了怕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管家拿着那包东西,颤抖着双手,就像有千斤重般。呆呆地凝视了许久,终是将它塞进怀里。
才转身,前面突然出现两个人,管家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兰馨儿与李钧,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紧张起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呢,莫叔怎么在这里?”兰馨儿笑着问道。
“我,我……”管家支吾着,还未想出一个理由,就被李钧打断了。
“刚才那人给了你什么?”
“没,什么都没给。”管家大骇,矢口否认,这件事怎么能被他们知道?
“是吗,那这是什么?”李钧一个幻影,手里就多了一包东西。
管家骇然,额头已渗出汗来。
兰馨儿接过一闻,已知是种毒·药。“你那算把这药下哪儿呀?”
“没,没有下哪儿,哪儿也不下,”管家结结巴巴,话也说得颠三倒四,末了,恳求道,“兰姑娘,李少侠,老夫恳求你们,别将今晚之事告诉大人。”
“成!你将事情说出来我们就当今晚没看见你。”兰馨儿在手上抛了抛药包。
管家的目光随着那药包上上下下,他的心也上上下下地挣扎,许久,终于咬了咬牙,说道:“好,我就告诉你们。我对不起大人,你们要杀要剐随你们。”
事情有些出乎兰馨儿他们的意料,苗人找管家是为了收买他对宣慰府大人下手,而管家因为儿子在他们手里,不得不屈从。这才有了晚上这一幕。
兰馨儿与李钧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知找错了人,只是,这管家的事……青梅和阿光已经追踪那个苗人去了,看来也只有先救出管家的儿子再说。
一路寻着青梅留下的标记,逐渐深入林子里,向着生苗区的方向,离芷州城越来越远。这一带崇山峻岭,千沟万壑,不多时,他们已身处一个狭长的峡谷中。两旁群峰耸峙,壁立千仞,峰峦奇崛,在夜色中显得无比狰狞。漆黑阴森的森林里,夜枭啼声不断,更加令人恐惧。
“这里已不见他们留下的线索,不知道他们到哪里了。”兰馨儿紧紧拽着李钧的衣袖,她觉得再不说说话,就要被这里阴沉慑人的气氛压得透不过气了。
“别担心,只有一条路,沿着峡谷走。”李钧笑了笑,反握着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安心不少。
“也不知要走多久。那个土司部落竟然在这样的深山里!”兰馨儿抱怨了一句,忽然旁边山林里“扑腾”一声飞串出一只受惊的鸟儿,倒把她吓了一大跳,低声叫了一声,一把抱住身旁的人。
温软入怀,幽香扑鼻,李钧愣住了。嘴角一弯,抬手轻轻拍了怕她的背,“一只鸟也将你吓到了?”
兰馨儿大窘,抬起头,望见他明亮专注的眸子,不觉心跳加速。
“好了,走吧,我们要加快速度。”李钧压下心里的欲望,拉着她加快了脚步。
走到峡谷尽头,忽见前面一片亮光,原来峡谷左右两侧都布置了哨亭,此刻亭子里都有人把守。哨亭下方的小屋里,既有鼾声如雷,又有猜拳吆喝的喧闹。
“青梅姐他们来过吗?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过去?”
李钧仔细看了看两个哨亭的位置和距离,估量了一下,说道:“这个容易,屋里人都忙着呢,我们只要同时解决了上面两个人就没问题。”
说罢捡了两颗石子,示意兰馨儿做好准备,随即瞅了个机会,左右两指连发。岗亭里的两人闷哼一声,软软地靠在栏杆上。
两个人影唆地掠过那片亮光,丝毫没有惊扰到屋里人,岗亭里的两人半晌才悠悠转醒,挠了挠头,喃喃道:“怎么又睡着了?”
兰馨儿和李钧两人越过哨亭,走了没多久,便发现前面有一片空旷的平地,包围在群山之间。空地边缘的山脚下,分散着大大小小十几座吊脚楼。
“这里难道就是冉家土司部落?”兰馨儿有些疑惑,这里的人没有想象的多。一个部落不可能只这点人吧?
“也许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朝中间那栋最大的吊脚楼走去,忽然,铃声大作,响彻山谷。顷刻间,从四周屋里涌出上百个苗人。二人正在空地上,无处可躲,随着火光四起,他们立时暴露在敌人眼下。那些苗人本来似乎是朝中间那座吊脚楼去的,却暼见空地上出现了两个外人,立刻改变方向,将二人合围起来。
“我们怎么会被发现呢?”兰馨儿很诧异。
“应该不是我们,”李钧一直观察着那些人,发现中间那座大屋子并没有人出来,“可能是青梅他们触动了机关。”
“他们在哪?”兰馨儿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见到她二人身影。
“应该还在里面。”
兰馨儿这才注意到,敌人虽将他们围起来,但他们大部分都站在那座吊脚楼前,呈一种防御之势。
苗人见到他们也显得很吃惊,对着二人指指点点,叽哩呱啦,可惜二人一句话也没听懂,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不多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刚才与管家交谈过的那人。
“你们是何人,为何闯入我们的部落?”
李钧拱了拱手,“抱歉,我们在山谷里迷路了,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你们怎么会到山谷里,来做什么?”
“这山谷难道是你家的吗?我们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兰馨儿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那人气得七窍生烟,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再不如实招来,别怪我不客气!”
“谁的地盘?你是说那个姓冉的吗?”
“知道就好!”
“那你们家那个姓冉的呢?怎么不出来?”
“放肆,我们大王岂能这样称呼!大王也不是你想见就见的。”
“既然主人不在,我们还是走吧。”说完,兰馨儿拉着李钧急退。
那人一挥手,四周的苗人立刻围了上来。“嗦嗦嗦”,短小的竹箭一根接一根射来,虽比不上弓箭的力道与坚硬,却胜在发射速度,瞬间在山谷中织成了一张巨网。
二人挥起剑网,挡住了射来的竹箭。“现在怎么办?青梅姐他们不知在哪里?”兰馨儿问。虽不至于被射中,却担心他们人多,终有力竭之时。
“依我看应该在那栋楼里。”
“他们还没出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别担心,有阿光在不会有事的。”
二人边说边朝中间那栋吊脚楼慢慢移动。苗人数量太多,一时间无法逼近。忽然楼里冲出三人,正是青梅他们。阿光身边还带着一个年轻人。
那黑衣苗人见状,大喝一声,随即原本围着兰馨儿他们的人立刻改变方向,朝青梅他们围去。
“青梅将人救出来了,我们快过去。”
李钧带着她疾追过去。这次是主动出击,近身搏斗,远非刚才的防御可比,不多时就将苗人打得手忙脚乱。
不得已,那些苗人只得分成两队,将他们围成两个圈。苗人的武功实在一般,如何是二人的对手?何况还有一大半的苗人围攻阿光他们去了。为首的黑衣苗人见形势不对,连忙对身边的手下吩咐了一句,随后跳进战圈。
他进的是阿光那个战圈,对他来说他们才是重点。青梅方才在楼里不小心触动机关受伤,管家的儿子不会武功,青梅还要分神照顾他,实际上只有阿光一人在抵挡。有了黑衣苗人加入,阿光越发吃力。
最初还抱着不伤人的念头,只将苗人打倒在地,可是人实在太多了,再不加快速度,眼见阿光就要坚持不住了。李钧下手也渐渐不再留情。不多时,倒地爬不起来的苗人越来越多。
黑衣苗人焦急万分,不停地瞟向那栋吊脚楼。刚才手下进去,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往常不是很快的吗?这次来的是劲敌,特别是两个男的,都不好对付。他必须赶在他们汇合前将人质抓在手。
青梅也万分焦急,她已经体力不支了,那些苗人却像潮水般涌来……
“青梅小心!”兰馨儿惊呼,却改变不了她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命运。原来那黑衣苗人见青梅不敌,虚晃了一招跳到那年轻人身后,青梅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他一推,自己却落入黑衣苗人之手。
场上双方都住了手,气氛却愈发凝重。兰馨儿以为这样对峙的场景会持续很久,没想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直到他们离开,她都没从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因为事情着实出乎意料。
黑衣苗人压着人质,有些得意,刚要提条件,之前被派去讨救兵的手下回了,然而却是空手而归。
黑衣苗人很诧异,问了一句,那人答了一句,接着两人叽里咕噜说着鸟语,兰馨儿他们自然听不懂,不过却见黑衣苗人一脸愤恨,想来事情不顺。
令人意外的是,黑衣苗人问完话,竟然下命令,让围攻的苗人立刻散了。随后他深色复杂地看了人质一眼,极不情愿地将她一推。
“你们走吧!”
兰馨儿接过青梅,诧异地看着他,他显得很不耐烦,说道:“还不走!不走就留下来!”
他们就这样走出了冉家苗人的地盘。兰馨儿想起身边有个人是会苗语的,刚才那个黑衣苗人和手下的对话声音不小,想必她也听到了。
“刚才那个人和他们头领说什么了?”
“那个是他们的三当家。他让人去通知他们大王,就是土司头领,那人去了回来,说道,大王正和贵客商议要事,不能过来,大王下令放人。三当家就问为什么,大王有什么要事,贵客是谁?那人说是从圣城来的人。三当家很不屑,说那帮人来了除了敲诈勒索,能有什么要事?那人说,这次是为了找人。听说这里来了外地人,就让大王下令不要杀人。”
“找人?他们找什么人?”兰馨儿问道。
“不知道,不过,他们竟然放了我们,还真有些奇怪。”青梅百思不得其解。
“是挺奇怪的,为什么听说外地人就放了,他们不是应该视外地人如死敌吗?”兰馨儿说。
“先不说这个了,你们刚才在那里面发现了什么?”李钧忽然问,在他看来,那栋吊脚楼藏着秘密。
阿光遂说起刚才的经过。从那栋吊脚楼进去,有三间屋子,他们从中间那间屋子进去,一路台阶向下,七拐八绕的,沿途解决通道上的守卫,终于找到地下囚室。囚室里正是管家的儿子。带着他离开那里,不小心竟触动了机关,通道里瞬间乱箭齐飞,青梅为救那人中了一箭,箭上还有毒。幸亏他带着药,暂时压制了毒性。就在他们被箭阵所阻时,通道的石门也一道道降下,险些将他们关在里面。
众人唏嘘一阵,兰馨儿关切地问:“你的毒不要紧吧?”
“馨儿,你是不相信我吗?”阿光不满地抗议。
“没,没,只是关心一下而已,嘿嘿。”兰馨儿急忙说道。
“接下去怎么办?”青梅没有找到自己的儿子,心中忧虑更甚。
“先回去吧,看看从宁儿那里能不能有所收获。”李钧说道。
回到宣慰府,管家见到获救的儿子,自是感激涕零。青梅中毒受伤,阿光和兰馨儿忙着给她治疗,跟踪宁儿的事就交给了李钧。可惜两日下来,一无所获,宁儿既不外出也不写信。若非有张字条在手,兰馨儿真怀疑那天晚上所见是错觉。宣慰府大人在城门各处张贴画像,也一直没有消息。韩雪和孩子竟似凭空消失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