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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钧总算明白二当家的意思了。从二当家的寨子继续往前,攀上一座小山,隔空就看见了对面的主寨。一座建在山顶的寨子!
主寨和小山之间用铁索桥相连,桥下万丈深渊,对面重兵把守。对李钧他们来说,凭武功过去并不是难事,不过若要攻下主寨,凭他们几人自然不行。只是,李钧也没想过攻下它!
“怎么,你打算靠你那三寸不烂之舌?”阿光打趣道。昨晚见识他的说功,阿光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上兵伐谋,其下攻城!”李钧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寨子,似在思考什么。
“既然知道其下攻城,你还带着大家攻城?”阿光皱着眉不满地说。
“没有实力就没有谈判的资格!”李钧说了一句,便运起内力朝对面喊,“我要见你们大当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山寨,回荡在山谷中。
“你先把人放了,自己过来。”不多时,对面的小兵来传达大当家的话。
李钧本就想带着二当家和三当家一起过去,此刻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我也去!”兰馨儿拉着他的手,恳求道。
李钧见她一脸坚决,劝她留下的话到了嘴边也没说出来,最后点了点头同意了。
“你带着人守在这里,等我命令,没我的命令,不得交战!”李钧给长史安排了任务,便带着兰馨儿和阿光一同过了铁索桥。
大当家五十上下,粗糙的皮肤,脸上堆起了皱纹。此时,他正坐在那里抽水烟,长长的暗雕云纹烟筒,呼噜噜响着,见李钧他们进来,抬头瞟了一眼,又接着抽他的水烟。只是那一眼,让人看到他有一双犀利的眼,透着和他年纪相仿的睿智。
李钧说明来意,又劝说一番,大当家依旧面无表情地吸着烟,寂静的大厅只听见水烟筒里咕噜咕噜的响声。静默半晌,烟筒终于离嘴,慢慢地往烟筒里加了些水,再轻轻地将烟筒放好,这才抬起头看向李钧。
“你们想借道去圣城?”大当家低沉的嗓音响起,“在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你说我会同意吗?”
“此时恐怕已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大当家难道不为你的部下考虑?”
“你就这么有信心攻下我冉家土司的主寨?”大当家眼中爆出精光,狠狠地盯着他。
“尽可一试!”李钧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示弱。
“哼,若不是你们偷袭,怎么可能过得了我们这三关天险?”三当家不满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对视。
“你们也不是没有准备呀!”阿光嬉笑着说。
大当家摆了摆手,止住想要反驳的三当家,“你们中原崇敬智者,我冉家土司也一样敬重有智慧的人。你能突破我们这三关,说明你能力过人,老夫也佩服得很。不过,要想去圣城,仅这样还不够!”
李钧眼中一亮,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只听大当家继续说道:“现有一阵,仿当年诸葛武侯的八卦阵,可惜老夫能力有限,未能摆全,不知你们能否帮老夫这个忙?”
李钧一听阵势顿时头大,不是他不懂,只是所学不精,对八卦阵的了解也仅限于识得此阵,知八卦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此为基础,而诸葛武侯的八卦阵则是在此基础上做了变阵,据说有八八六十四种变法。如今大当家要在诸葛武侯的八卦阵基础上再变阵,真不知要演变成什么样!
李钧回头看了看阿光,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李钧极度不爽。死马当活马医了,李钧硬着头皮接下挑战,跟着大当家来到后院一处空地。
空地上已摆了几堆石头,想来是大当家欲仿八卦阵摆出的,阵型还未完成,只有东西边各有一组阵门,中间中军,最前端多了三组阵门组合。
李钧凭印象在北边和南边又加了几组阵门,看似凑全了八卦阵,可加上阵前的那三对,又不是了。李钧凝神细思,仍找不着头绪,无奈地看向兰馨儿。
兰馨儿也正兴趣盎然地看着他摆阵,见他看来,微微一笑,信任的目光令他有些惭愧。
阿光在一旁心塞地看着二人眉目传情,不甘心自己被忽视了,出声指点,“中间将门太弱!”
李钧讶异地看着他,想不到他对阵法竟然有研究?
阿光成功夺得美人垂目,飘飘然,一跃而入阵中,在将门四周加了四守将。果然局势一变,守卫弥补了各门弱点,又对阵前的奇兵起到控制作用。
李钧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每个人身后都有故事,他并不是那种喜欢探究的人,可这个人身上的秘密似乎有点多。
大当家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不过——”
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大当家忽然一掌击向其中一个阵门,将那堆石头推离了位置。
霎时,阵中石堆纷纷跟着移动,阵型变换间,传来大当家的声音,“这才是老夫演变了的阵法,不知二位能否破之?”
兰馨儿大惊,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大当家冷冽地瞟了她一眼,露出不屑的神情,“不自量力!凭你们也敢和教主作对?”
“教主?你不是木长老……”兰馨儿忽然明白过来,他们对这位土司的看法竟是错的。
“哼,木长老?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大当家冷笑着,“你们倒是能干,竟能说动他们反水,哼,可惜啊,这一切都在教主的掌握之中!”
“什么?”兰馨儿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然,你们能这么顺利突破这三关?”大当家同情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教主在迷雾中只抓了一个人,本是想放你们一条生路,没想到你们竟不知进退,非要来攻,唉!”叹了口气,摇着头继续说道,“教主只好下令,让你们攻上来,也正好替我教训那两个不听话的手下!”
“这么说,是你背叛了长老?”兰馨儿此刻也算弄明白了,冉家土司原先必是归长老管,可长老和教主不睦,而大当家暗中投靠了教主,但是二当家和三当家仍旧拥护长老。只是,长老对他们一直是呼来喝去,他们也渐生不满,所以他们才会被李钧说动,希望能脱离圣天教。
大当家不悦道:“什么背叛,圣天教本就是教主的,我们都应该听教主圣令,是他们不识抬举!”
“这么说,用这阵法困住我们也是你们教主授意的?”
“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教主的意料中,教主早料到你们会来做说客。”
兰馨儿只觉背脊一阵寒意,这个教主不仅武功高,而且智慧过人,看来他们真的遇到劲敌了,接下来怎么办?
“这么说你其实并不知道那个什么八卦阵?”
“小丫头,别再拖延时间了,你以为他们能出得来?”大当家早看出兰馨儿的意图,说了这么久,也不耐烦再说下去。
“你怎知他们出不来?你看,那不是?”兰馨儿朝他身后一指,趁着大当家回首,迅速向外掠去。
大当家发现上当,又气又好笑,也不急着追她,掏出一个竹哨子轻轻一吹,尖锐的哨声响起,寨子的苗人立刻严阵以待。
兰馨儿一路打一路跑,现在她只想通知长史他们立刻进攻,可苗人如潮水般涌来,她就算能跑,也不可能一下子越过这么多人去。为什么就没想到准备个哨子呢,像大当家那样一吹,不都听见了吗?兰馨儿边打边懊恼着。
铁索桥那边,长史带着大家等候在桥边,听见一声哨响,再见苗寨里人影涌动,似乎出了什么状况,不由焦急起来。可李钧命令他们不得轻举妄动,他只能原地待命。
脚下那一小块土地都快被他踩出坑来了,李钧的命令还没来!大家翘首以盼之际,段子请忽然发现对面寨门里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兰馨儿。
“快看,馨儿出来了!”段子请惊喜呼道。
还未等大家都看清寨门里的人,一道黑影鬼魅般落下,又鬼魅般击倒兰馨儿,一揽腰夹着飞跃而去。
“啊,兰姑娘被抓走了!”蒋万千眼尖,第一个反应过来。
“那是谁?”段子清呆若木鸡,还未从那人的鬼魅身手中回过神来。
袁弘却不了遏地抖了一下,那人他知道,正是圣天教的教主,当初将他捉去的铜面人!
“李钧怎么没出来?”袁弘皱眉说了一句,不好的预感升起,“快,快过去,李钧一定出事了!”
长史也顾不上什么命令了,连忙指挥大家攻过去。袁弘等人早已抢先过了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李钧和阿光被困阵中,丝毫不知外面发生的事。他们面对的是昏暗苍茫,飞沙走石,一步不慎,就惊天动地。
“知道八卦阵怎么破吗?”阿光问道。
李钧想了想道:“八卦阵正东为生门,由此打入,往西南休门出,复从正北开门入,此阵可破。”
“你知道嘛!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阿光呬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
“你既知道,怎么还走这半天?而且尽往死门走。”阿光继续调侃。
李钧气绝,他虽知道,却不过是以前听祈靳说过,自己对阵法本来就没什么研究,哪里知道该怎么走?更可恶的是,他明明比自己在行,却一副无知的模样,在一旁看他笑话,如今还要用言语讽刺他。李钧决定不再理他。
可阿光似乎恢复到了话唠书生模样,追着他讲话,讲出的话却是各种嘲讽。
“闭嘴!”李钧终于忍无可忍。
阿光吓得连忙捂着嘴,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李钧只觉青筋直跳,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赖?努力平息了揍他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你尽可再装,就让馨儿一个人在外面好了。”
一提馨儿,阿光脸色骤变,拉着他就往前冲,嘴上嚷着:“快快快,不能让馨儿一个人面对豺狼虎豹。”
在一个阵门前,李钧忽然止住脚步,将阿光往后一拉,骂道:“你看清楚点,这是死门!”
“是吗?那你说往哪个门进?快带路呀!”
“我要知道早出去了,还用得着你?”和这个不着调的家伙一起,李钧的脾气渐长,恨不得揍他一顿。
“你不知道瞎指挥什么?”阿光不屑地撇了撇嘴,抬脚就往门里走。
李钧连忙拉他,“说了这是死门!你要找死……哎!”趁其不备,阿光一个使劲,反将他拉入阵门。
李钧毛孔竖起,全身戒备,等着狂风暴雨来袭,谁知等了半晌,眼前仍旧风和日丽。这是怎么回事?
阿光不耐烦地看着他,催促道:“走啊,发什么呆!馨儿要是出事了,肯定是你耽搁了!”
李钧不可思议地看着前面那个各种装傻的人,第一次没有反驳他,自觉地跟在后面。
李钧恢复了淡漠,阿光也不再装傻,认真研究起每个阵门来,凭借从小耳濡目染学到的本事,终于发现此阵的奥妙,不禁啧啧称奇。
“妙啊,真是妙!旋转八卦阵,再加三组夫妻阵,阴阳相辅,奇正相生,珠联璧合!”
“这么说你知道怎么破了?”李钧难掩心中欣喜。
“我只是认出此阵而已,”阿光闲闲地说道,“并不代表我会破阵。”
“那可怎么办,馨儿……”李钧懊恼地说。
阿光立刻败下阵来,这家伙太阴险了,动不动拿馨儿威胁他!馨儿到底是谁的意中人!!心里腹诽着,嘴上却说:“我试试吧。”
中军阵门加了四门守将,虽然弥补了‘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各门的弱点,但细看来,中军对阵前三组的控制似乎还不够。
阿光略一沉吟,心中已有计较,肃然道:“所谓擒贼擒王,只要破了这四门守将,中军防守不利,指挥不及,必能各个击破。”
李钧凝神细听,不多时即明白他的破阵之道。二人合力同时对四门防守发起进攻,除去了四名守将,立刻转向势弱的生门,从生门进,复转向攻休门,再从开门出,击破阵前三组。
如此往复,花了二人一个多时辰,终于破阵而出。出阵之后的景象虽非意料之外,却还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双方正厮杀得激烈,死伤无数,袁弘他们像疯了般发泄着,下手毫不留情,没有华丽的招式,招招毙命。
见到李钧和阿光,袁弘才松了口气,一跃至他们跟前,说道:“兰姑娘被教主捉去了。”
“什么?”这不啻一个天雷,炸得李钧头脑发懵。
“他们去哪了?”阿光焦急地拉着袁弘的手臂。
袁弘眼神一暗,指着大当家说:“圣天教的位置只能问他了。”
面对三名当世高手,大当家武功再好也抵挡不住,何况还有两个完全不顾自身安危的疯子。
“你们别白费力气了,我不知道圣城如何去。”大当家没有惊慌,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怎么可能不知?”李钧沉着脸一步步逼近他,周身的寒气压得人直打颤。
大当家却无视他的高气压,对一个被抛弃的绝望的人来说,有什么值得怕的?他以为自己选择教主是正确的,却不知人家根本不需要他!想到这,他心里无尽悲凉,不禁怆然大笑起来,“是啊,我都觉得奇怪,为圣教出生入死,竟然连圣城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我这个土司当的也真失败啊!”
李钧皱眉,审视着他,看起来不像假的,不过……“你不知圣城的模样?”
“是!”
“你也不知如何去?”
“是!”
“但你知道它的位置!”
“是!”大当家倏忽闭嘴,却已来不及,看着眼中露出笑意的年轻人,叹息道,“的确,我知道它的位置,也可以指给你看,不过,想到那里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