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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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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雨季,雨不大,绵绵密密,像是一对刚分手的男女之心,总会不其然的落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春已到,然后又再消散在所有人眼内。

    春风细雨的路上,两旁皆是枯与翠交替缠绕,中央坑坑洼洼的小道上有一辆双马同驰的马车,三位骑马的人如风般急驰,丝毫没有因泥泞道路减慢半点速度。

    春风都因速度化作了烈风的路上,簑衣声一直响起,三骑一车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马车上的车伕。

    半倚车门上的他提着一壶酒,莫说挥鞭,便是连缰绳也不曾在手上,任由两匹灰白双间的烈马,在泥泞路上自由驰骋。

    “叱。”

    两匹烈马的速度再次减慢后,喝着酒的人执起车上湿透了的马鞭凌空一挥,“啪”的一声响动盖过雨声,风声,人声,在道路上回响。

    那条鞭子没挥到马匹身体,但两匹烈马不知道是吃痛,还是被声音惊吓,速度竟然瞬间拔高。

    虽然那位车伕实在不像话,可两匹烈马在泥泞小道上笔直前奔,一点点斜线都没有不说,连那些浅坑都刚好一一跃过,就像通晓人性,通晓道路般,让另外三人啧啧称奇。

    “李南音你这个混蛋!”柳随云双手扯住马绳,拉起自己那匹蠢马的马头,破口大骂。

    原来左方与马车并行的马匹,被挥鞭的声音惊吓到,马头一拐,竟直往路旁的树林撞去,骑马的人当然是“恨马不成人”的柳随云。

    也幸好他是单骑,而且为了与马车保持并行距离,一直都没让跨下烈马奔跑的太快。否则高速奔驰,骑术再高也只能弃马飞走,然后徒步走到下一个城镇,再买另一匹蠢马代步。

    李南音那两匹“人精”般的马,柳随云实不敢想能随意找到。

    至于为什么出事了,明明还有一车双骑,柳随云还要徒步?

    很简单,与南宫煌或何尝同乘一马,对柳随云来说是绝不可能的,换作一位美人他愿意,男人?他用轻功急驰好了,大不了就是累点,脏点。

    坐马车?

    更不可能!

    除了李南音,另外三人都不愿坐到马车上,那位公孙柔他们是真的怕,也就李南音敢坐,还敢边喝酒边放任马匹自由奔跑。

    偏偏两匹烈马活成“人精”,不管李南音有没有尽车佚责任,都稳稳定定往前方飞驰,不愧是被军中校尉称为价值万金的识途老马。

    如此高速在泥泞上奔驰,车厢当然免不了大幅度摇摆,只是坐在里面的绿衣女子从珠帘望去,一路上竟是一动都不曾动,眼神空空洞洞,也没开口说李南音没尽车佚之责的话,若不是不时递黄酒给李南音,其余之人定免不了一番怀疑。

    “前方飞驰,后方慢行。”

    李南音哈哈大笑一句,便又自顾自的喝起酒,气得柳随云一脸铁青,却又不好跃到马车上提刀便斩。

    他可以肯定李南音就是仗着公孙柔,故意调戏自己。

    李南音这人好酒,好朋友,更好记些芝麻绿豆的小恨。这数月走来,柳随云深知自己出的计谋算是让他吃足苦头,能不被记恨就奇怪了。

    “你狠!老子在前方等你,有本事追上来。”柳随云觉得此刻不能吃眼前亏,双腿一夹,冷笑一声。

    说不过,打不过,难道还逃不过?

    抖了抖身上簑衣的雨水,柳随云呸的一声扬鞭一挥,瞬间越过马车,眨眨眼便留下一个朦胧背影给另外数人。

    没有人看到的是,飞驰而过时,他与李南音各自打了一个手势给对方,这是他们离开长安时,约定好的独特语言。

    只是好好的,有什么不能说?非要如此隐蔽的打暗号,难道是怕有人跟踪他们,用说的怕被偷听到?

    “这么大的雨,傻瓜才追你,白下城远着呢,老子又不是傻瓜。”

    李南音呵呵笑了笑,把酒葫芦抛给追上来的南宫煌:“嫂子到钱塘江了吗?我的宝刀全交给她了,可别让人买走。”

    “我怎么知道,你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事?而且那把烂刀只有你当宝。”

    “百里之外也看不到,但看不到,可以猜嘛,你身为丈夫就不能猜出来?”

    南宫煌仰首喝了一口酒,奇怪道:“屁,再说你让人送封信给贵老板不就好了,这江湖谁能比他有钱。”

    李南音嘴角掀起一丝坏笑:“他的钱,要还。”

    南宫煌听到这话,庞大的身躯不由一抖,抖得簑衣水花四飞,这意思是贵老板的钱要还,他的钱便不用还?

    他奶奶的!

    “我的钱不是钱?不用还?”南宫煌脸上的肉抖动着,被气的。

    “是,当然是,否则这两匹好马,这辆好车,这些黄酒从那里来,商人可都认钱不认人。”李南音瞄了一眼南宫煌笑道。

    “既然我的钱是钱,贵老板的也是钱,那你打算赖我帐?”

    看着三个年轻人胡闹的何尝,眼中闪过笑意:“李浪子怎么会不还,不过依老头子看来,得分开还,对吧?”

    李南音伸手入车厢,接过公孙柔递来的新酒,喝了一口,点头道:“还是何老爷子明理,怎么会不还,只是贵老的钱不好欠,那老头子贼心思太多了,而你比较好,最多十年,我定会还清债务,作为朋友,你总不能看着我穷得响叮当吧?”

    “滚!你直接说用一辈子还就好。”南宫煌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他当然知道贵老板的人情不好欠,否则又怎会让自己娘子山长水远的去钱塘江,只为带回一把刀。

    至于李南音还不还钱,他倒是不甚在意,莫说南宫家不缺钱,真缺,他南宫煌也不差那些许钱财。

    他知道李南音会找他娘子,是因为没有人能不卖她面子,莫说贵老,那怕是风云阁也得卖。

    风云阁要赚的不是金钱,是李南音这等高手的人情。

    拍卖,是一个借口,风云阁有的是钱,但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人情正是其中之一,亦是最难买的东西。

    能把倘大的南宫世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压下整个太原的女子,当年待字闺中便已是一个狠角色,如今更不必多说。

    她能去钱塘江,风云阁就乐意卖一送一。

    其他人卖不卖她面子?换那女子的话来说便是:“呵,老娘等着你。”

    这句话后发生什么事不好说,但那些不给面子的人,是不用指望离开钱塘江了。别人是辣手摧花,南宫煌的娘子是辣手毒花,比荆棘之花更可怕。

    南宫煌追上前当然不会是为了这件事,他是想知道李南音葫芦中卖什么药?

    前往白下城,是能破解机关的人在那里隐居,但公孙柔突然前来,他却是甚为不解,而且事前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有这位绿衣剑仙在,谁敢来找麻烦?没人来找麻烦,本已断裂的线索,不是更模糊吗?那如何找到那黑白罗衣?

    难道数年不见,李南音的胆子竟变得如此小,害怕死亡,害怕江湖风雨了?

    这一点都不像他。

    南宫煌往车厢内使了个眼色:“怎么回事?”

    李南音看着南宫煌的眼色,马上会意到他在想什么,但却没有多作解释,只是低笑道:“怕什么?公孙柔早便走了,车厢内不过是个假人。”

    ???

    假人!?

    什么时候被调包了?

    何尝与南宫煌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刚才晃动的玉手不是真人?

    怎么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竟然一点动静都感受不到,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

    南宫煌心思飞快转动,如果车里的假人能够以假乱真,那么公孙柔在出城门前走的?只有出城前,他们坠后才看不到车上的情况。

    可两个时辰前的歌声呢?

    “她先去了白下城。”伸手把车门拉紧,李南音低声道:“这一路走来,我的行踪不管如何都会被发现。”

    南宫煌疑声道:“你怀疑...。”

    李南音拉了拉头上的箬笠,遮起自己的脸庞道:“不是我吹捧自己,短时间不敢肯定,但没有人可以长时间跟踪我而不被发现。”

    箬笠下传来一声轻叹,李南音轻声继续道:“这数月来发生的事太古怪了,得要试一试才安心,尽管这很不够朋友。”

    南宫煌和何尝两人望着前方的朦胧身影,箬笠下的脸神色各异,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南音扫了眼两人的神情,看着欲言又止的何尝,被遮掩的脸庞无声笑了笑,双眼中满是沧桑,疲倦。

    让公孙柔前来又怎会是单纯的救自己,不说她知道很多秘闻,单是那一身惊人修为,便足够他做很多手脚。

    一个人再强,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可两个人,三个人,能做的,可以做的,便很多很多了。

    李南音最不愿怀疑朋友,可此时此刻实在别无选择,不得不怀疑让他很无奈,很疲倦。

    公孙柔现身的那一刻,谋,已开始。

    既为了九龙卷书,也为了买一个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李南音算是看出来了,九龙卷书是一个名目,暗地里的人似是想他和柳三对上风铃刀,将那把刀从江湖中抹去,借他李南音与柳随云的手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