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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四名身着制服之人来到道观。乍一看,胖七乐了,其中一人头被搀扶着,上绑着白纱布,一瘸一拐的。胖七将四人引进屋,倒茶散烟。
“各位领导,前天实在对不起,我师父有点冲动,下手没个轻重,当弟子的给你们陪个不是。”胖七脸上赔笑,心里却暗骂活该。
老的不好说话,来了个小的,四人见胖七是个软柿子,就想捏上一捏。四人中领队的大背头怒拍桌子,厉声呵斥三个下属:“你们是怎么回事!组织上交代的任务完成不了,还被打成这副模样,对方是拳王泰森,还是李小龙啊!”
胖七是看出来了,这个带头的是指桑骂槐,不吃敬酒,胖七嘴角冷笑:“各位领导,请问中国本土宗教是什么?中学课本没写么?”
“道教,怎么了?”带头的领导黑着脸,看着胖七。
“请问我们道观里供着哪座菩萨?要拆我们道观”,胖七事先在相关部门官网了解过,此次大量拆除寺庙也是事出有因,但文件中并未提及道教相关事宜。
领导扯了扯领带,斜眼瞥了瞥三个下属,发现三人都虚心看向别处,心里也有了个大概:“这三个急功近利的王八蛋,压根没告诉自己全部事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颜面不扫地,领导大声对胖七呵斥:“管他是寺庙还是道观,组织上交代了,都得拆!”
见这人铁了心要拆,胖七拿出电话打给李紹吉,希望他找找关系,摆平此事,但电话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眼前的胖子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本以为他有什么特殊关系的四人松了口气,其中头顶绷带的跟班拨通山脚电话。随后胖七明显听到挖掘机引擎轰鸣的声音传来。
“我去你大爷!”骂声和重拳一同招呼向方才打电话的跟班,他的头重重撞在墙上,晕死过去。其余三人惊恐地跳离原位,看着暴怒的胖子,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家伙会突然的动手。
“你…”
没等胖七再次发作,黄兴闯入屋内,及时制止了胖七。狠狠地瞪了三人一眼,胖七以极快地速度下山,阻挡在挖掘机的铁斗前。
这时罗钱打来电话,“文化部门一会就到,道观会以古建筑的名义保留,但…黄兴可能无家可归。”
胖七沉默无言,心想:“特么什么世道,归宿都没了…”胖七坐在土地上,点上一只烟,低着头,他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给黄兴交代。
随着文化部门一起来的还有医院的救护车。伤上加伤的小跟班被抬上救护车,挖掘机也随之退场。
道观被人们饶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块饱经沧桑的木料被摩挲一遍又一遍,好似观摩着久不作古的老者,而它就这么端详着人们,静默无言。
里里外外,文化部门的工作人员看得仔细,只是三清祖师的法像不能触碰,否则师徒二人都得急眼。
考察结束,领导们围坐一圈,师徒二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你们宗教事务局不能在插手此事,这个道观始建唐末,虽经数十次修缮,但整体上保留了唐朝风格,很是难得。”
“那我下属怎么办?被他们打了又打!”
胖七火气又上来了,手指宗教事务忍不住爆粗口:“你特么想怎样?想被救护车接走么?”
桌上众人噤若寒蝉,他们是亲眼看见有人被救护车接走的。
“罗师父,你先冷静冷静,拆庙这事儿我也大概了解,之前还与宗教事务部门的同志在工作上有所配合,这次的误会确实不该产生,那名同志的医药费我们部门负责一半,剩下的他们自行走公伤,所以你们不用承担责任。”
胖七听着着官腔,心里膈应,定眼看着说话之人,不屑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的目的直说吧。”
文化部门领导轻咳两声,习惯性地使用官腔:“经上级指示,盘山县郊区的无名道观,既2019年6月纳入国家建筑文物重点保护单位,因道观年久失修,为保护文物建筑,此后不得有人再次居住。”
听到这儿,黄兴呼吸为之一滞,呆呆的看着围坐一桌的大人物们。
胖七虽然从罗钱的电话里得知此事,任然不免愤愤不平:“你们说征收就征收么?凭什么!我师父祖上从古至今就居住此地......“
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截断:“土地是集体的,当然有权力收回,至于房屋,会按照相关规定进行赔付。”
胖七无话可说,因为这就是事实。黄兴也明白,这是不能拒绝的,所以碎碎念着走出屋子。没有追出去安慰师父,胖七能做的只有在征收事实中为黄兴争取最大利益。建筑赔付四十万,除去黄兴的私人物品,道观内的东西全部归为集体,总共赔付六十万。限期一个星期,让黄兴搬离道观。
夜里,屋子里的灯光仿佛暗淡了不少,桌上的下酒菜一口没动,师徒二人和着闷酒。就快结束时,黄兴了夹一条酸黄瓜送入嘴里,含糊不清道:“我前些时日,我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我唯一的根被冲,无根浮萍,只得背井离乡。”酒壶里还剩二两,黄兴直接端起壶,一个劲往嘴里灌。一口气喝完,黄兴直呼痛快。
胖七停杯倾耳。
“如今佛教式微,论到老君背剑出山,我想通了,道观留给国家也好,至少有钱加以修缮,不会败落在我手,这也是美事一桩,再一个,我得找到丹陵,看看这一千年多年值不值得。”说完这话,黄兴甩手而立,踉踉跄跄地朝主殿走去。胖七一直跟在身后,学着黄兴敬香,学着团坐蒲团,学着念唱:“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经文念的非常慢,但胖七一点不觉枯燥,反而沉浸其中,妙不可言。
一连六天,黄兴一直在为胖七讲道说法,同时传授道法秘术,修习功夫。既然决定要走,黄兴对胖七倾囊相授,毫不保留,以至于后来胖七回忆起这六天,都是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