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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民宅,唐莘是有经验的。至于夜探官宅,她倒是头一次。
唐莘一行入平阳郡的当晚,她和沈檀就猫入了平阳府。
流云反倒没有跟来,在客栈照看裘宝贤那小鬼。
多亏了沈檀,否则宝贤这孩子身世不清不楚,实在让人难为。
说到裘宝贤这小魔王,可真是让人头疼。从临江到平阳有两三日马程,他们几个才发现,这小鬼事情极多,吃食又挑,睡觉时间还于常人不同。
“来,贤儿吃肉肉。”
那小鬼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宝宝吃果果,不吃豆豆。”
“来,贤儿睡觉觉。”
“呜哇。。铛铛吓人。。宝宝要流云。。”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认流云的肩膀,只有趴在他身上才肯睡。可是他偏偏是下午便趴在流云肩上打盹,晚上起来折腾。
他虽然三岁,可是话却说不清楚,不是跟唐莘叫“铛铛”,就是跟沈檀喊“馋表叔”。
“师父,这吐字不清,也得好好改改。要不然将来心诀背错了,走火入魔就糟糕了。”被沈檀叫糖糖就算了,被这小鬼叫铛铛?唐莘可忍不下。
“贤儿哪里用背什么心诀?”沈檀弯下腰,伸手将在地上画圈圈的裘宝贤揽起,用手勾了下宝贤的鼻尖儿,“他呀,跟我学管账。”
管账?唐莘目瞪口呆,小声问流云:“我师父还会教管账?”
流云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金盛钱庄没听过?”
这钱庄的事儿,唐莘还真不知道。若问她首饰铺子,胭脂水粉,她倒是能给你指出几家极好的。不过,她倒机灵,随意猜了一下:“这是我师父家的?”。
猜是猜,她可不大信。这钱庄,多庸俗;她师父,多高洁。
“金陵沈家开的。”流云低声回答。
沈檀听见他们窃窃私语,不禁莞尔:“若不是金陵沈家,沈某靠什么行走天下。劫富济贫吗?”
唐莘这才觉得自己真是头脑简单,她摸了摸怀中她娘给的几张银票,忽然觉得,若不是拜了沈檀做师父,自己也就剩下这几张银票立足了。
好在平阳郡在临江和她师父居住的安凌郡之间,她只想早日寻得那小姑娘,再与师父同回安凌。
其实,除了她是平阳郡人士之外,唐莘并无其他线索,不知晓那小姑娘住在哪里,姓甚名谁。不过,她唐莘可是翰林编纂唐清儒的女儿,江南第一高手沈檀的徒儿,怎么会是莽撞的草包?
唐莘盘算好,这种奇事必有记录。她就不信,这平阳郡府的郡志里没有记载她想要的东西。
只是唐莘没想到,沈檀却把这次夜探,当成了授业之旅。
“糖糖,依为师所见,那府衙的墙应该对你是不在话下。”
唐莘一跃上墙头,谁知道那墙头上却倒插着钉子,亏得她眼眼尖避开。
“糖糖,这些日子你反复演练,为师认为,这池子你应该可以施展轻功过去。”
唐莘蜻蜓点水般越过那池塘,最后单足立在池畔的大石上,如白鹤亮翅。可是。。。。
“师父!你怎么从回廊上走过去了?!”
“糖糖,你刚习心法要多加练习才是。”
“糖糖,你试试用手刀一击将那人击昏。”沈檀悄声又加了句,“但不可伤人性命,或致残。”
唐莘默念心诀,拿捏气力,让手劲儿和掌势都恰到好处,向那藏书阁的守卫颈上劈去。
“嗯,此人应该会昏迷两个时辰。”沈檀胸有成竹地说。
唐莘刚想问师父这如何断定,却见沈檀把一个白瓷小药瓶往袖子里塞。
“师父。。。”
沈檀神色一凛:“这用毒之术还未曾教你,若是想学日后再教。”
不过沈檀授徒也算小有成就,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平阳郡府衙的藏书阁。
其实一郡的府衙能藏多少书?这藏书阁其实极小,不过是一间书房,里边放了两三个书柜,四五个架子。
这书却不知道是谁摆的,顺序极为精细,按首字笔画排列完,接着是第二字。唐莘拿着火折子照了照,竟然还发现一个标注藏书位置的册子。
这简直就是给窃书者准备的啊!若是唐莘知道管书这人是谁,一定送他一份大礼外加一支空竹,供他无聊时解闷。
不多时,她就找到了郡志。亏得平阳郡立郡不过一百年,这郡志虽厚倒不至于夸张。
唐莘用火折子将那灯点亮,用手拢着光,一页页翻看。
沈檀不知她找什么。唐莘没说,他也不问。唐莘想到这层,笑了笑,不光师父,连流云也不曾问过。
“糖糖,为师先小憩一下,等你找到再唤醒为师。”沈檀伸了个懒腰。别人晚上出来,都是身穿黑色的夜行服,唐莘的师父却还是白日那一身绛色的宽袍大袖。他一伸手,宽大的袖子垂到手肘上,露出坚实好看的小臂。
他把头一歪,往背后的书架上一靠,本来披在肩上的乌发,凌乱的散落面前几缕,沈檀却无意去理。
不一会儿,均匀和绵长的呼吸声传来,沈檀这是睡着了。
唐莘从未见过成年男子的睡相,虽然她杂七杂八的书看的多,然而描写总是笼统而模糊。何况,越是看了书,就越想看看真的。
她心里痒痒,屏住呼吸,偷偷地瞟了沈檀一眼。只见那刀削般英挺的鼻尖从碎发中露出来,眼睛虽然被几缕头发挡了,却能看见睫毛翕动的阴影;一张有棱有角的嘴却微微张着。
唐莘突然捂嘴笑了,莫说男子,其实女子睡颜她也没见几个。若说比较,却也无从比起。不过,师父,竟然长得还挺舒服。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江南第一才子,第一高手?为什么没有人说她师父是江南第一美男?
破晓的时候,唐莘伏在书上睡着了。
“看样子,你没找到想找的东西。”沈檀摸了摸唐莘的脑袋,“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但一定至关重要。对我沈檀的徒弟至关重要,对沈檀又怎么会不重要呢?”
他将唐莘轻轻背在肩上,又从藏书阁顺手牵羊了一样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平阳郡。
“什么?”
“你可能记错了!?”
流云惊讶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忽而想起自己的侍卫本色,才正了颜色,冷冷地说:“既然已经送姑娘到了平阳郡,那流云便先告辞了。”
唐莘低着头,羞愧地不敢看沈檀和流云:“这平阳郡,我大概是记错了。翻遍了那郡志也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她面前摊着平阳郡志,已经到最后一页,依然没用看到任何关联。沈檀心疼她在那府衙熬夜,索性将这书带了回来。
可惜,原来是无用功。
唐莘坐在桌旁,只觉得心力交瘁。一路颠簸困苦,却寻不到只言片语。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吗?自己重生一场,难道真是为了自己当时那走江湖路的一缕妄念?
她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流云既然要走,她倒是也不留。流云心系那飞花的安危,其实唐莘早就想让他走,但是怕他走的早,去的越早,这少年还未满十五岁,没见到多少这世上的光景。
“流云。。流云。。。”贤儿虽然只有三岁大,但是也看得出那流云是要走的样子,紧紧攥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这流云是他移动的小床,没了流云,他还怎么安睡。贤儿忽然小嘴一撅,甩着袖子跑到一边,不知在干什么。
沈檀看了看贤儿,眉毛不由地皱了皱:“流云,这平谷郡离我那里也就一日,不如先去我处再做打算。”
“流云!送你!礼物!流云不要走。。。”贤儿摇摇晃晃地走到流云面前,手里捧着一个沾土的果核,送到他面前,“流云种下,就能结出很多很多的果子。”
流云蹲下,接了那果子,咬了咬嘴唇,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好,那流云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