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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溶溶这一刀养的,等差不多利索了,已经快到小暑。北京城里热了不少,她瘦了很多。就连六月初四的十四岁生日都在床上过的。
那天她先后收到四份礼物,一个单眼佛天珠是阿玛送的,说这是当年从龙入关时,孝庄皇太后从世祖皇帝朝珠上扣下来专门赏赐给苏克察一族的。除了这个外,其他三样分别是一块崤山葫芦玉,一弯能缠在腰间的软剑,还有一个居然是一个香袋!
要说来历,这三样都是专程有人神神秘秘送来的。凭小安子怎么问,也什么不说,因此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不过苏溶溶猜葫芦玉应该是八爷送的,软剑是十三爷送的,因为剑脊处刻了张笑脸,至于这香袋,苏溶溶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装男人没几天啊?是不小心被哪家妹子看上了?!
不过这香袋却更加实用,苏溶溶闻着味道很好,便一直带着。说也奇了,带了一阵子,呼吸之间的疼痛还逐渐缓解了很多!
等她一顿能吃下两个肉包子,一碗肉汤面片儿时,苏克察觉得这个丫头应该问题不大了。于是,苏克察爆发了!
苏溶溶已经在额娘的排位前跪了一个时辰,膝盖又酸又麻,很是痛苦。但苏克察不为所动,锁着屋门,守着家丁,放话说不跪到明天天亮不许出来。
这才一个时辰,到天亮还至少有八个小时。苏溶溶抬头看了看眼前那个静静刻在木牌上的名字:苏克察氏.珂莹。原来这个死后这么多年仍然让阿玛倾心不忘的女子叫珂莹。苏溶溶想了想,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说道:“我不是故意冒充您女儿的,也不是故意让阿玛生气的!但是,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阿玛,像对待亲身父亲一样孝顺他!”
不知道跪了多久,反正苏溶溶饿也饿过劲儿了,腿也麻过劲儿了,屋门也被打开了。苏溶溶可怜巴巴回头看去,只见苏克察又爱又愤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要不是德主子宣你,非让你跪到明儿不成!”
“谢谢阿玛!”苏溶溶就知道阿玛舍不得自己,咧嘴笑着就往起站,一下子起猛了,眼前昏黑一片,又差点儿厥过去。苏克察赶紧捧玉似地扶住她,半晌对着亡妻牌位哭道:“阿珂,你走得好狠心啊!早知道这个丫头这么难管教,我就该一早和你一同去了!”
“那我就成……孤儿了……”苏溶溶百忙之中,还不忘接了句嘴皮儿。
第二天要进宫?!这事儿闹得有些大,苏溶溶虽然十分惊恐,但心里还是有些小向往的。以苏溶溶现在的知识量,故宫熟悉的和她家一样,但是宫里的皇帝娘娘,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德妃娘娘是四爷和十四爷的妈妈。
幸亏苏克察是礼部尚书,他亲自上阵,一招一式、一手一足地给苏溶溶示范教导。
“给主子请安,眼睛千万不能东看西看,更不能只视天颜!”
“那看哪儿?”
“自己的脚尖儿!”
“主子问话不能不应声,主子笑了,咱也必须跟着笑!”
“阿玛,如果我想上茅厕怎么办?”
“憋着!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喝一口水了!”
第二天辰时(早7点)不到,苏溶溶就被家里下人叫醒。迷迷糊糊之间,苏溶溶只觉得自己被人偶一样推来推去,好几双手在头上、脸上忙碌着。这一次,苏溶溶算是享受了,以前她听说某位天后化妆就需要八个小时,她虽然没那么长时间,但等能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了。
上马车前,苏克察仔细看了苏溶溶一番,对她的打扮很满意,又问了一遍礼仪举止,苏溶溶也答得很得体。父女俩这才上了马车,向紫禁城驶去。
递了牌子,苏克察目送苏溶溶下轿进了神武门。绕过钦安殿,走御花园西边,便是长长的西六宫的永巷。苏溶溶曾经参与过故宫文物失窃案,还参与了这里所有的摄像头、红外报警器的安装摆放,可以说故宫所有角落没有她不知道的!可是,这一次“入宫”的感觉,却和以前大不一样。在三丈高的朱红宫墙下,在仄逼的寂寞永巷中,苏溶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与局促。
老嬷嬷带着,穿过窄廊子,走到一处院子门口。苏溶溶略一抬眼,就看见已经有年轻的女子在门前伺候着,同时看到一幅匾额:永和宫。
苏溶溶提着心、捏着胆,小步跟着宫女走到了挂着帘子的屋门口。现下已经热了,宫里都换上了纱帘。苏溶溶隐约看见屋内放这张条几,还有两个蹬脚椅子。
“主子,苏克察家的来了!”一位宫女轻轻俏俏地进了屋,声音柔和甜美,一字一韵都带着笑。
“进来吧。”女中音,绵中带刚,中气十足,应该是不是个温婉如水一般的女子。
立马有宫女给打起帘子,苏溶溶走了进去,这时,德妃娘娘也从西厢房出来,要走到正堂椅子上坐下。苏溶溶立刻又眼力价儿地停住,给德妃让路,待她坐稳之后,还端端行礼,同时尽量将声音压低,不卑不亢地请安道:“德妃娘娘吉祥,祝娘娘万福金安、福寿绵长。”
德妃娘娘缓缓应道:“是个伶俐孩子!快起吧!”
苏溶溶刚站起身,就有人给她屁股底下放了个绣墩子,苏溶溶拜谢之后,欠着屁股坐了下来。
“你叫溶溶?”德妃偏脸看过来。
苏溶溶低着头,鹌鹑一般回到:“回主子,奴才名为溶溶。”
德妃又不言语了,似乎是在打量她。苏溶溶心里打鼓,本能地将刚才入眼的一切物品在心中开始对比算计……。
冷不丁,德妃娘娘又开口了:“你这相貌随了你额娘。”
苏溶溶本能抬起头看向说话之人,只见她虽然中年,但保养得很好,此刻上眼皮下垂,两边嘴角微微下拉,双眸潮润,这是典型的悲伤型为表情,苏溶溶立刻断定,眼前这位富贵逼人的主子一定对自己的额娘很有感情。
苏溶溶到底是老刑警,她发现自己不仅已经抬头,而且还直眉瞪眼看着德妃娘娘,便立刻调动所有情绪,开始“演戏”:“娘娘,见过奴才的额娘?”
话音落到“额娘”两字时,明显轻颤半韵,本来平淡的语气,立刻变得用盈盈含情。
德妃立刻感动,打量着苏溶溶的眸子也变得轻柔:“你母亲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说这句话时,德妃胸腔没有共鸣,眸中悲色有淡开之势,且语速也比刚才快了大概一个字。苏溶溶心中算计一个女子夸另一个女人是个美人,这大抵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奴才替额娘谢主子夸奖”,苏溶溶立刻收起悲伤,换为哀怨:“可细想起来,美又如何?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额娘纵为天仙,她自己一人去了,留下奴才与阿玛平白受苦……”。
虽然还是一脸唏嘘,但苏溶溶丝毫没有错过德妃眼角流出的几分浅淡鹰爪样细纹,这时一个人真心高兴是的特有表现,说明苏溶溶刚才的猜测是对的,试探很成功。
德妃又问道:“我看你说话还有几分利索,想必学过书,识过字吧?”
苏溶溶早就看出来德妃屋中摆设除了不到头的“?d”字,再无一样有字样的东西,于是放心说道:“回娘娘,奴才因为在妞妞房失了礼,圣上体恤奴才额娘早去,便指了两位体己人教导奴才。可惜奴才学了这样长时间,还是……还是……只会说,不会练,没认识了几个字。”
德妃“哈哈”一笑:“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但今日我见你挺斯文规矩的,怎么在妞妞房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苏溶溶心说:坏了!只顾着别让阿玛丢脸,怎么忘了自己在妞妞房无法无天了?!要是今日表现的举止有仪,那岂不是说自己在妞妞房的一切都是装的?!与丢脸相比,丢脑袋似乎更严重一些!
想到这儿,苏溶溶立刻改变了策略,她很生气的一欠屁股,声音带着小颤音儿,把那娇纵感拿捏得十分妥当:“是嬷嬷们欺负我!”
果然,德妃娘娘一直微眯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一倍,瞳孔发达,并伴有鼻孔外翻情况,苏溶溶心中暗自得意。
德妃娘娘果然问道:“欺负?如何欺负你了?”
苏溶溶在眼眶子里憋出一些水汽,略略鼓起腮帮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嬷嬷们不让我吃饱,还总罚我跪啊跪的。”
让人喜欢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同样,让人讨厌自己也不容易。讨厌分好多情况,恨不得一刀宰了的那种多半要下血本;看见就想抽那种,必须要先练好一副讨人厌的嘴脸;这两种都不是苏溶溶的目的,眼前这位毕竟是主子娘娘,全力比自己大,总是被她咬牙切齿地惦记着绝对不是好事儿。苏溶溶希望达到的状态是不喜欢也不讨厌,因此,她要刁蛮,但不能野蛮,她要娇纵,但不能狂纵,她要任性,但不能乱性。总之吧,就是有点儿小娇气、有点儿小脾气,还得有点儿小脑残。这可真是需要察言观色、火候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