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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让突厥像是之前的大齐其他地方一样归心于朝廷,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厉骁又在云州驻守五年之后,终于得到宁绍璟的命令,让他携带妻儿回京。
“夫君,此次回去,是不是就不回云州了?”厉骁夫人梁美君乃是小家碧玉,温柔贤淑,是个以夫君为天的女子。
她出身云州乡绅家里,家中只是小康,粗粗识得几个字。
厉骁“嗯”了一声:“如无意外,咱们就要在京城住下了。”
梁美君有些忐忑。
厉骁当年出征,在他们小镇驻扎,她偶然见了一面,心中喜欢却不敢说,后来他受伤就住在她家里。
那时候厉骁还只是个小将。
她父母厚颜想要攀亲,却被拒绝,她失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又遣人来问,愿不愿意结亲。
那时候,他已经升官,又被传出乃是王妃的义兄,他们家绝对是高攀不上的。
但是她愿意啊,可也不敢说,后来还是母亲发现了她的心思,所以答应下来。
但是母亲告诉她,她会很辛苦,因为她高攀了,将来他同侪的夫人,可能会看不起她。
可她还是愿意的,为了他,她愿意努力。
成亲后,聚少离多,她常常就在宅子里不出门,倒是也没遇到多少问题。
等到有了孩子,她心思在孩子身上,就更忘记了母亲所担心的那些问题了。
但是等到他从常驻驻地,变成长居云州城,许多问题便显现了出来。
因为从小受得教育不同,她与别人的察觉,真的是太明显了,别人说的琴棋诗画,她不会,她们谈官员升迁贬谪。说各家八卦奇事她不知。
她知道,别人看不起她的出身。
但梁美君不敢告诉自己夫君她遇到的这些问题,只是慢慢减少了交际。
好在在云州城,她的丈夫是男人中的头一个,她不爱出门,也没人敢强迫她。
可回到京城之后,一些邀约,她却是不能不去的。
听说每年还得进宫……
梁美君有些害怕,怕听到别人的鄙视言语,怕看到别人不屑的眼光,更怕自己的无知给丈夫惹来笑话。
“如此。妾身便要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那云州的产业,夫君是想要卖掉,还是留忠仆在这边看守着?”梁美君询问厉骁的决定,想借此掩盖她心中的不安。
厉骁却是细心的:“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他虽然对自己妻子没有之前那种纯粹无比的爱恋,但是既然娶了她,他便要爱护她。
“没有。”梁美君急忙摇头,厉骁蹙眉:“若是不舒服,我们便推迟几天上路,不着急的。”
梁美君急忙摇头:“没有的。妾身没有不舒服,夫君放心。”
厉骁皱眉看着她,梁美君自来是个软性子,见状只能细声说道:“妾身是怕,到了京城在众位夫人间闹了笑话,让夫君丢人。”
听到她妄自菲薄,厉骁有些不悦,耐心说道:“怎会,我觉得你很好。”
得到厉骁肯定,梁美君高兴笑了笑,但是想到京城。就又有些惧怕。
厉骁并不觉得梁美君不善交际是缺点,他不是那种需要夫人来为自己铺路的人。
见梁美君还是不开怀,厉骁淡淡说道:“去收拾吧,别想太多,我也不喜欢自己夫人太八面玲珑,那样看着挺讨厌的。”
梁美君闻言终于放心。
路上很辛苦,幸好行程不是很赶,再加上三年前开始,水泥被广泛运用在修路上,从云州到京城,只要不是山区,基本上都成了水泥路,平坦又宽阔。
梁美君走着走着,在驿站休息时候,对厉骁说道:“总听人说皇后娘娘乃是天女下凡、凤凰转世,怪道会这么多。”
厉骁目光微闪,却温和拍了拍梁美君的手,一起安眠。
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京城,却已经有宦官在京城郊外等着他们。
其中除了临清侯府的管家,还有宫中太监。
厉骁被引着去见了皇帝,梁美君和孩子们,则被领着到了后宫。
梁美君见到了皇后。
皇后是个明艳绝伦的女子,即便如今她年届不惑,却依然像个少女,皇后笑着叫她“嫂子”,让她坐下说话,还给了两个孩子见面礼,让两个孩子叫她姑姑。
梁美君诚惶诚恐。
她当然知道皇后和丈夫是结义兄妹,可是没想到,皇后竟然承认自己这个嫂子……梁美君觉得心中热热的,皇后真的好平易近人。
与她说话时候,梁美君觉得皇后真的温和又令人十分愿意亲近,无论她说什么,皇后都能接得上话。
而等到她处理事情时候,却又威严尊贵,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梁美君很是羡慕这样的女子。
虽然觉得皇后娘娘真的很好,她还是有些拘谨,只细声细气的与皇后说话。
倒是五个孩子玩在了一起。
梁美君发现,四公主喜欢说教,但是很照顾弟弟妹妹,五公主有些霸道,六皇子则比较温和。
而霸道的五公主很听六皇子的话。
所以虽然自己的儿子最开始被五公主推了一下,但是五公主绷着脸道歉之后。五个孩子还是很好相处了起来。
梁美君大大松一口气,她刚开始可担心了,自己的儿子女儿虽然不是霸道的性子,可也不是能受气的,要是伤到了皇子公主就不好了,可让自己的孩子受欺负,她也不愿意。
梁美君觉得皇后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因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皇后却对她说:“放心吧,那些宫女不敢帮着皎皎他们欺负人的,至于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都是正常,你别担心。”
梁美君不好意思笑笑。皇后真聪明,知道她怕什么。
其实本来就是的,小孩子玩没什么的,而且自己的儿子还要比五公主大,五公主便是推他也推不动,再说了,自己儿子常年习武,不定谁厉害呢。
所以小孩子闹腾下也没什么。
就怕那些宫女太监帮着皇子公主欺负人。
梁美君因为觉得皇后真的特别好,话也逐渐多了,两个女人说起了育儿经。
直到抱着一堆赏赐出了宫,梁美君含着微笑出了宫。与厉骁说起皇后:“皇后人真的很好。”
厉骁笑了笑:“所以,别担心了。”
梁美君“嗯”了一声,“妾身知道了,夫君放心便是。”
厉骁在京城有另外的宅邸,但是临清侯府的老管家就在宫门外候着,厉骁沉吟一会之后,还是同意了去临清侯府。
临清侯已经年老,虽然不至于下不了床,可也是老得厉害了,大多数时候都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见到厉骁之后,他特别激动看着厉骁。
厉骁沉默了一下。然后跪在了临清侯的面前:“不孝孙儿厉骁,给祖父请安。”
临清侯颤颤巍巍起身,扶起了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临清侯世子和世子夫人也都在。
两人很是不待见厉骁。
如果不是因为厉骁,临清侯早就把侯爵的位置传给他们了。
可是为了厉骁,临清侯老的都快走不动了,还死死的捏着爵位不肯让。
但是面上的情还是要存着的,毕竟现在皇帝对厉骁无比的器重,他们得罪不起。
互相见礼之后,厉骁就让梁美君先去临清侯世子夫人准备好的院落休息。
梁美君有点拿不准。
“夫君,咱们之后,是要在临清侯府长住么?”若是要长住,自然要开了箱笼安置妥当,若不是,则只要拿出常用的东西便可。
长住?厉骁望了一眼天空,这一方天空,他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若是住下了,反而会更烦,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便是了,何必让大家都不痛快。
如果当年还存着些不忿的话,到如今。厉骁已经看开了。
“不必,顶多两三日,陛下那边关于我的任命便会下来,到时候咱们看着来处理,但是肯定不会长住,放心。”厉骁安抚梁美君。
梁美君放了心,跟着人去了暂住的院子。
厉骁则与临清侯在他院中说话。
临清侯愧疚看着厉骁:“祖父知道这样不公平,可你叔父实在是个不成器的,若是没了这个爵位,说不得那天就败落了……”
厉骁“嗯”了一声,很有些年轻时候的洒脱:“祖父不必愧疚,孙儿懂得。”
虽然,临清侯那种因为你厉害所以我只能亏待你的说法,让人心寒,但是他坚持这么些年都没有把爵位交给自己叔叔,一直等到自己回来,亲自与自己道歉之后,才打算交付出去,这份心,厉骁是能感觉到的。
无论如何,祖父还是心中念着自己的。
临清侯心中愧疚更甚。
厉骁淡淡一笑:“祖父,我这次可能封爵的,挺陛下的话,似乎有这个意思。”
临清侯一怔。
先帝开国时候,曾分封爵位,到了今上继位,对爵位看得特别紧,至今都没有再封任何爵位出去。
“真的?”临清侯难以置信,激动询问,若是真的,可见陛下对自己孙儿的器重。
厉骁“嗯”了一声:“陛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已经暗示过孙儿了。”
临清侯长叹一声:“这就好,这就好。”
过了两日,厉骁封爵的旨意果然下来了,厉骁因为军功,被封为鲁阳侯,世袭罔替。
这可比三代而降的临清侯强多了。
终于等到这个消息之后,临清侯才上书,把爵位让给了自己的次子。
宁绍璟还给皇帝赐了宅邸,让他自己到工部找人去休整宅子。
厉骁也没有客气,直接去了工部,找了人为自己修葺宅子,两个月完工之后,厉骁选了黄道吉日,进行搬迁。
梁美君是最高兴的一个。
寄人篱下,有一个祖父,还有一对心怀戒备的叔叔婶婶,日子过得总归是不顺意的。
有时候,不得不出去应酬,那个婶婶不但不帮忙,还总是想拖后腿,梁美君是真不喜欢临清侯府。
他们搬迁时候,要来一大波的人,梁美君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发愁。她不知道京城里流行什么样的菜式,又有些什么忌讳。
还有,这些受邀而来的人肯定不可能全都是朋友,安排座位时候就得当心。
但她两眼一抹黑。
但她接到了晋国公夫人的邀请,请她上门作客。
这个邀请肯定是无法推脱的,梁美君不得不去了。
她发现自己和晋国公夫人除了育儿经之外,其他的不太能聊得来。
来京城两个多月,梁美君也知道,这位晋国公夫人骆氏出身名门,自身知书达礼,夫家如日中天。娘家清贵无比,是京城除了皇后之外,最有名的贵妇了。
所以梁美君挺怕对方不喜欢自己的。
不过对方只和自己谈育儿经,还问起自己云州的事情,梁美君慢慢也能一来一往的聊天了。
她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逐渐放了心,也不怕说错话了。
临到离别时候,对方指了两个中年夫妻给她:“贺山两口子,是晋国公府里非常得用的人,嫂子刚从与云州来,怕是对京城的习俗之类还不大熟悉,若是不嫌弃妹妹多管闲事,嫂子便先带他们回去,不拘十天半月还是一年半载,等嫂子熟悉了京城事情,再让他们回来。”
她又指了一个嬷嬷:“岳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那日长姐说嫂子不太懂宫中礼法,自家人,她当然不介意,却怕那些御史说什么,便让我为嫂子寻摸一个嬷嬷,教教嫂子宫中礼法,我想着之前教过我家姐儿的岳嬷嬷最是可靠不过,因此又重新请了岳嬷嬷过来,只不知道,嫂子看不看得上岳嬷嬷?”
梁美君有些羞窘,又有些感激:“多谢妹妹。”
回到临清侯府,梁美君见到了婶娘,寒暄之后,听到她身后的人是晋国公夫人派来帮忙的,梁美君就听到婶娘冷哼了一声,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傻瓜。
“蠢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临清侯夫人扬长而去,梁美君心中很有些难受。
晚上,身边大丫鬟便悄悄告诉了她一件事情:“夫人,侯爷一直不娶,是因为他喜欢皇后娘娘……”
梁美君立即打断了她的话:“住口,这种话你也相信。”
虽然口中如此说,但是想想自己夫君那般好的人,却一直到而立之年才娶妻,似乎,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心中存了事情,等到晚上厉骁回来,情绪掩盖不住,便被厉骁发现了。
厉骁拍了拍她的肩膀:“当时是有这个心思,但是到现在已经放下了。”
梁美君怔怔看着他。
皇后那么美,又懂得那么多,自己……自己确实是配不上他的。
虽然心中这么想,可是梁美君还是觉得很难过。
厉骁笑着说道:“我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如果放不下,我肯定不会为了传宗接代而娶妻生子,既然我会娶妻生子,便表示我真的放下了。”
“而我娶了你,便说明在我心里,你肯定是很好的。”厉骁如是说道。
闻言,梁美君快要碎掉的心慢慢恢复了完整。
夫君觉得自己很好?她软软一笑:“妾身……妾身没有夫君说得那么好。”
厉骁低头看她。
这个女人,只能算是清丽,差宝儿的美丽一大截。
她也不懂什么东西,别说与宝儿比了,便是经常一般的闺秀,也能在琴棋书画性情交际等等上甩她一大截。
但是,他常年在外,她一个人操持一个家,还要带孩子,受了委屈也从不抱怨,从不叫苦,对他这样的武将来说,这样的女子,是最合适的。
是的,她很好,很合适他。
而且,她比自己小很多,自己是应该护着她让着她的。
“别这么看轻自己,你很好的。”厉骁如此安慰她。
梁美君便觉得压.在头顶的乌云消散,太阳出来了,一切都很好。
她是笑着入睡的。
厉骁却很恼火。
这种事情。梁美君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发现的,肯定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
等梁美君睡熟了,厉骁出门叫起了梁美君身边的大丫鬟询问这件事情。
大丫鬟直接说了:“奴婢是从厨房回来时候,路上听到有人议论的,所以就告诉了夫人。”
厉骁眉目间厉色闪现。
梁美君和她身边丫鬟都是没什么见识的,很容易就被人诱导了,他本来想着之前的利益冲突已经没了,自己很快就要搬走了,所以懒得和她一般见识,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见不得自己好。
既然如此。也让她吃点苦头,不然那不长记性。
临清侯夫人把厉骁原本喜欢皇后的消息透露给梁美君,本来是等着看厉骁笑话的,可是等了两天,梁美君却依然还是原先的样子,她就有些泄气。
却不知道,对梁美君来说,厉骁那般直白不隐瞒,梁美君心底便完全相信了厉骁的话。
既然夫君已经不喜欢皇后娘娘了,既然夫君觉得自己很好,她便觉得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至于闹腾,那更是不可能,便是她心中难受,也绝对不可能去闹腾厉骁的。
何况现在她心中还充满了甜蜜,更是不会怎么样。
至于皇后因为厉骁而给她释放的善意,梁美君也没有觉得不舒服。
搬家之时,临清侯夫人指派了不少的人跟着梁美君,打算把这些人放在鲁阳侯府上当眼线,却当天就被厉骁给打包送到了庄子上。
至于鲁阳侯府,他直接买了一些人,配着原先云州时候的仆人来伺候着。
梁美君对他的做法没有半点的异议。
而搬家之后,梁美君就在贺山夫妻的帮助下,开始操办起了搬迁喜宴。
她不止一次对贺山妻子说道:“多亏了你们夫妻,不然我连一些稀罕的海货之类到哪儿买都不知道。”
乔迁喜宴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临清侯夫人捣乱不成,心里特别不舒服,可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就打算在喜宴上给梁美君难看。
但是,看到梁美君身边坐着的骆嘉敏之后,临清侯夫人有些泄气。
除了宗室女和宗室妇之外,骆嘉敏是现在京城夫人里的头一份,甚至很多宗室女和宗室妇都比不上她,临清侯夫人不敢上去硬碰硬。
她装了一肚子气回去。
而梁美君,过了几天被请到了宫里。
是帝后请他们吃团圆饭。
在座的人有帝后和子女。有宣王夫妻和子女,还有慕天成,有慕峥嵘夫妻和子女,还有他们夫妻和子女。
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气氛特别的融洽。
梁美君悄悄看了一眼皇后,觉得皇后实在是很美,又很好,不过,夫君说自己也很好呢。
她就满足的笑了。
而临清侯夫人,在那天碰壁之后,让她更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
娘家弟弟借她的银钱去投了海船,结果被骗了,临清侯夫人气得差点儿吐血。
但是那是她弟弟,她只能忍了下去。
没几天,自己丈夫的外室却找上门来,带着孩子要认祖归宗,临清侯夫人丢脸丢到了全京城的权贵面前,气得差点儿晕过去,最后还不得捏着鼻子把人接进了侯府。
这个外室仗着临清侯的.宠.爱,人又是个奸猾的,把临清侯夫人弄得有气难出,两个人争斗的十分的厉害,外室子也上了族谱,开始与她的儿子抢家产,临清侯夫人再也没空去管鲁阳侯府的事情。
梁美君不知道厉骁做的一切,她只知道,回到京城的日子,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好。
她出去交际应酬,岳嬷嬷总是跟在她身边,也不要求她与别人太热络,只要求她不失礼就可以。
而只要她做到了不失礼,众人便也不会说她的不是。
梁美君觉得这样日子挺好的。
每每与厉骁说起时候,梁美君语气中也全是满足,厉骁笑笑,日期其实这样就挺好的。
等到他老了,孩子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但是这腼腆而软性子的女人,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或许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可是细水长流,彼此陪伴,厉骁觉得这样就挺好的,真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