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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玉迅速起身穿衣,李若睡眠浅,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道:“怎么了?”
“有人来了。”菁玉飞快地穿着衣裳,简短地解释。
李若陡然清醒过来,低声急道:“你快过来!”
菁玉捏了捏拳头,低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雀跃:“来的正好,我好久没动动筋骨了,你别担心,来多少人我都能把他们揍趴下。嘘,来了。”
门外脚步声轻微而杂乱,李若心慌害怕,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到,菁玉听声默数,有五个人朝自己的房间摸过来了,其他人去了别的房间,门缝里缓缓扎进来一点利刃,一丝一丝地拨动着门栓,忽听门外有人不耐烦地道:“就你事儿多,直接踹开不就行了!”
话音未落,客房大门被大力踹开,菁玉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听声辨位,在第一人冲进来的瞬间闪电般抓向那人的手腕一捏一顺,顷刻之间夺走了那人手里的大刀,接着向后一挥,刀背击中那人的胸口,刀背上灌注了内力,那人被一股大力打得向后疾退,哗啦啦撞到了后面一连串的人。
这一招兔起鹘落,快如闪电,那些贼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了一地,赶紧爬起来挥刀砍人,却听有人惨叫道:“混蛋是我!”火把光线里看得分明,对方竟抓起他们的人来当挡箭牌,这一刀要是再往下落三寸,刀下的人就要命丧黄泉了。
菁玉抓起一人当人质,大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冷冷扫了面前几个河盗一眼,沉声喝道:“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打劫,你们是活腻了么!”
几个贼人一招就败在菁玉手里,早已吓得不轻,被她这一眼瞅得心里发毛,面面相觑道:“她会武功,咱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们原本要找谁?”忽然间,前方传来了水溶的喝问声,他那边也有不少贼人,业已全部制服,直向菁玉走过来,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菁玉扬眉道:“区区几个毛贼还伤不到我。”
为首的人对水溶拱手道:“公子武功高强,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寻错了人,得罪了公子,误会一场,还望公子大人大量,饶恕我等冒犯之罪。”
水溶目光灼然,盯着那贼首道:“你们不是为财打劫,那就不是河盗了,你们到底要找谁?又是谁指引你们找上这里的?”
贼首沉默不言,片刻后道:“这是我等的私事,公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水溶冷笑道:“今天晚上运河上只有我的船停靠在这里,你们拿着武器找上门来见人就砍,一句找错了人就想了结,哪有那么容易。”
水溶俊美的侧脸隐在火把暗光的阴影里,冷冽的杀气让一众贼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被菁玉挟制的人吓得两腿不停地发抖,菁玉一脚踹开那人,嘲笑道:“就这点胆量,出来让人看笑话么。”
“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众贼突觉眼前一花,水溶已不在原地,不知何时闪身至贼首身前,右手已然扼住其咽喉,森然道:“我下手很快的,不会让你死得很痛苦。”
菁玉道:“恐怕不是找错了人,而是打不过我们,拿这个当托词把。”
一贼人急道:“夫人明鉴,我们真是找错了人!都怪那老家伙,说林如海的女儿女婿在这里,我们才……”
“闭嘴!”被水溶扼住的咽喉的贼首厉声大喝,先前说话的人缩了缩脖子,退回去不说话了。
水溶菁玉对视一眼,这群人被利用了,他们的确是来杀人的,只是没预料到水溶和她的武功远在他们之上,林如海的女儿是不会武功的,所以他们才会说找错了人,但令菁玉惊讶的是,这群人居然是冲着她爹来的。
水溶继续问道:“你们和林大人有何仇怨?为何要杀他的女儿女婿?”说着手上用力,贼首登时呼吸一滞,脸色骤然大变,水溶及时收力,贼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面色依旧镇定,其他人却露出了惊骇之色。
凌季同走过来道:“公子,贼人全部制服,您看是就地□□还是明天一早让淮安府衙来拿人?”
一贼人吓得两腿哆嗦,想趁别人没注意他,悄悄后退到船舷跳河逃跑,将将走出两步,一道剑芒已刺穿了他的咽喉,此人立时气绝身亡,凌季同冷漠地睥睨道:“想跑,此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水溶闲闲道:“不想说也可以,反正淮安衙门能让你们开口。”
“我说了,你能放过我们?”
“那要看你说的话,值不值得你们的命。”水溶淡淡地道,讨价还价什么的,他就从来没输过。
贼首犹豫了片刻,懊恼地叹息一声道:“我们得到消息,林如海的女儿女婿今夜途径淮安,我们要杀了他们,给翁帮主报仇。”
水溶道:“原来是漕帮余孽,给你们透露消息的人只说林大人的女儿女婿在这里,可曾说过他们的身份?”
“这……我们不知道。”
“你们当然不知道,要是知道,打死你们也不敢来。”水溶松了手,“放了他们。”
凌季同大惊,不明白水溶为何要放虎归山,但他没有出言询问,依旧听从吩咐解开那群贼人身上的麻绳,放他们下船。
最后一个贼人消失在雨夜里,水溶忽然道:“凌季同,跟着他们。”
凌季同应声而起,飞身跃下船只上岸,身形很快被雨夜吞噬。
此时虽是半夜,一场打斗下来,菁玉早无睡意,猜测了一番水溶的打算,十几年前她父亲林海还在漕运为官,主管的就是漕运改制取缔漕帮之事,后来一举擒获漕帮帮主翁岩,立了功劳才被调任至金陵,这群漕帮余孽哪有不恨林海的,这次被人挑拨,要杀了林海的女儿女婿报仇,却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刺杀北静王,把他们送去衙门,两罪并罚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放了他们,再暗中跟踪,看看到底是谁给他们传递消息,若那人为了杀人灭口,他们也是必死无疑了,道:“你说给他们透露消息的人是不是赵弢呢?”
“赵弢的嫌疑最大,但要等凌季同回来才能确定。”水溶转身看着菁玉,温言关心道:“折腾了一晚上,快去睡吧。”
菁玉点点头,打着哈欠转身,忽听身后水溶唤道:“菁玉。”,转过身疑惑地道:“还有什么事儿?”
水溶道:“回京路上不太平,像今天晚上这种刺杀定然还有,你若是不想暴露会武功之事,还是早些做点准备吧。”
菁玉都没想到这一层,她会武功的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眼珠子转了转拍手道:“有了!你的敌人们都知道王妃跟你在一起,李若和我身形相仿,让她假扮我,我呢,就化妆成服侍王妃的老婆子,这样谁都想不到我头上去。”化妆就是人的第二张脸,能让人年轻貌美,也能让人瞬间苍老,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装成老太太的好。
事实证明水溶不是杞人忧天,数日后途径徐州,又遇到了一波暗杀,这次来的人不像之前那般武功平平,而是江湖上的杀手,他们上船几乎毫无动静,水溶菁玉也听不出到底来了多少人,刺客先往房间里吹迷烟,等药效发作才破门而入。
水溶和菁玉想了所有会发生的可能,早就料到敌人会有这么一手,早早地准备了各种药物,水溶装作昏迷不醒,待刺客近身突然持剑出招,一出手就是夺命狠招。刺客经验丰富反应奇速,及时闪身至一旁,只被水溶划伤了胸膛。凌季同奉命跟踪漕帮余孽,水溶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以一敌二,虽然他的武功在刺客之上,但短时间内还不能速战速决。
菁玉为了防备刺客,化妆成老太太,晚上睡觉也是和衣而卧,此时察觉有人吹迷烟,把李若往里面一推,右手拿剑左手拿药放在鼻根底下,一边悄悄起身,藏在门后伺机而动。
刺客以为药效发作,直接踹门而入,菁玉抓住时机倏然出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一招比一招更快更狠,这种危急时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出手不能有丝毫保留。
菁玉怕误伤到李若,也不想探刺客的底了,将命轮中最高深精妙的剑招全使了出来,刺客也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了,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武功,仗着丰富的刺杀经验撑过了二十几招,最终有一人死在了菁玉剑下。
另一人见情势不好,自己再打下去也必死无疑,倏然破窗而逃,跳进运河不知所踪。
菁玉这边已经解决,水溶那里的打斗声还没结束,她提着剑飞快地跑到隔壁水溶的房间,脚下一绊,踩到一具尸体,眼前人影模糊,刀剑相击迸发出一串火花,刹那间菁玉抓住时机闪身出招,手中武器刺入杀手的背心,同时水溶的剑划过了刺客的咽喉。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水溶急切地道,刚刚抬起的手硬生生忍住。
菁玉道:“我没事,你呢?”
“无恙。”
“尸体怎么办?我那边杀了一个跑了一个。”菁玉点燃蜡烛,看着地上两具黑衣蒙面的尸体有些发愁。
水溶打开窗户,把尸体一一拖过去扔进河里,再去菁玉的房间处理另一具尸体,方才有个刺客破窗逃跑,窗户已毁,秋夜冷风倒灌而入,吹得屋里蜡烛火苗明灭不定,水溶将将把尸体扔出去,忽然听到身后响起菁玉一声惊呼,急忙转身看去,只见菁玉手里拿着一件被利刃劈得七零八落的衣裳发抖,牙关咯咯作响,眼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直掉,泪痕过处,冲掉脸上用来伪装的厚厚一层黄粉,在昏暗的阴影里显得格外诡异。
水溶定睛一看,菁玉手里的,不就是她说要给自己做的那件衣裳么,明天处理完袖口就完工了,现在却烂成了一堆布片,不用说,定是刚才和刺客交手的时候池鱼成这个样子的。
一针一线做的衣裳,即将完工的时候被毁成这样,内心的崩溃可想而知,水溶急忙上前宽慰道:“菁玉,衣裳毁了不要紧,你的谢意我知道,别伤心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菁玉哽咽,鼻子一抽一抽,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泛滥不止,劳动成果被毁,她伤心的不仅仅是这个,相似的事情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寒假在家白天干活,晚上熬夜写作业,手指生了冻疮连想买双手套都要被妈妈斥责她乱花钱,辛辛苦苦写好的寒假作业却在过年那天被弟弟林豪拿去点火玩,她哭着打了林豪一下,就被爸爸吼了一通,说弟弟不懂事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跟他计较,作业没了重写就是。直到开学,她的作业也没补齐,在办公室外被老师罚站,林豪还笑嘻嘻地跑过来看她的笑话。
那个时候,她连哭一哭的权利都没有,没有人安慰她,她得到的只有父母的呵斥和弟弟洋洋得意的嘲笑,她只能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偷偷流泪。几十年后,相似的事情再度发生,这一次,身边还有个人在安慰她。
可惜身边的人是水溶不是贾敏,如果是母亲,她就能靠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淡却曾经让她伤痛的回忆。
忽然间,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温暖而不带任何情/欲的拥抱,就像温柔的潮水,轻轻地冲刷抚平记忆里曾经的委屈和伤痛。
“我不知道,如果你愿意对我倾诉,我愿意听,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痛痛快快地哭吧,不要憋在心里。”
一连串的泪水滑出眼眶,菁玉没有推开水溶,她需要这样温暖的抚慰来平静那些不愉快的回忆。